所有的焦灼, 失而復得都在這個吻中平靜下來。
周景安帶着襄玥起身,磨砂着襄玥的手,“不去走走?”
襄玥眼還有點紅, 垂眼眨了眨, 等最後一點溼潤乾涸, 她擡眼衝周景安笑, “走吧。”
襄玥尋了個方向欲走, 但沒拉動周景安,她疑惑地去看他。
周景安不動,他站着比襄玥高了一個頭, 微垂眼看人時很有壓迫感。只是此時,他的眼神無比柔軟, 他擡手抹了抹襄玥的眼角, 不知該說什麼。
他遵從內心:“是難過嗎?”
襄玥搖搖頭, 在周景安的注視下,襄玥露出抹笑, “是開心。”
見周景安一下沒反應過來,襄玥的眼上彎出一個燦爛的笑又重複一遍,聲線活潑:“很開心。”
周景安的眼裡一時只剩下這個笑的開懷的姑娘。他沒忍住,俯身徑直在襄玥眼角落下一吻,一處即離。
“玥玥……”
“別說話。”襄玥捂住周景安的嘴, “我帶你看看。”
這一次, 周景安十分順從地被襄玥拉動。
襄玥幼年便搬離老宅, 隨着祖父等長輩入居皇城, 對老宅已沒有太多記憶。
僅有的記憶反顯得難能珍貴。
襄玥每想起什麼都會拽着周景安, 眼睛亮晶晶的向他絮絮叨叨。
如,襄玥指着一處寬闊的平地, 周景安沒看出什麼特別的,甚至頗爲荒蕪。
但襄玥興奮地扔開周景安的手,跑過去:“這兒是祖父曬藥的地方。兒時不聽啓蒙先生的話常被罰來在這兒守着,拿根小木枝揮趕鳥雀。祖父一直不知道,那時祖母總會偷偷拿冰鎮的瓜果來,就在那兒……”
周景安擡起空蕩蕩的手輕按上自己的胸口。聽着襄玥歡快的聲音,看着她一改往日端方顯出無拘女兒姿態的身影,這裡一下子就被溫水灌滿了。
再平凡無趣的東西都可因人被賦予特殊的無可比擬的意義,於襄玥如此,於周景安亦如是。
襄玥走出很遠,穿過空地,繞過小徑,走進最深處的古老院落,牆壁不可避免都有了時光留下的斑駁痕跡和人爲的破壞印記。
襄玥回頭,周景安已經止步,包容溫和地凝視着襄玥。
襄玥繼續向前走,脣瓣緩緩勾出個淺淡的笑。推開木門,端肅的氣息撲面而來,飛檐翹腳雕刻着古老的祥瑞。
襄玥邁過門檻,門內瑩瑩燭光,長燈不滅,鐫刻的每一個姓名都清晰入目。
襄玥在蒲團上跪下,歸歸整整地行完禮。
此地寂靜無聲,襄玥卻像是聽到了一個個或古舊或新造不久的牌位都發出了聲音。它們慈祥溫和,輕柔地撫慰過走遠了的遊子歸來後無處安放的心。
回來了啊……
周景安以爲襄玥會在祠堂裡面呆很久,然不久,就見襄玥走出,逆着光,遙遙面向自己。
風吹過古樹,綠葉在輕輕搖晃,陽光透過縫隙照亮了古舊的老宅。
周景安站在樹下,石子小徑蜿蜒鋪到他腳前。
襄府滅族後的無數個日夜,見日光蔽目,寒夜悽月,襄玥迷茫問還活着的自己:四海可爲家,心何安?
身如浮萍,無解。
但這一刻,襄玥知道了,心安處爲家。
襄玥伸出手。
周景安沒有遲疑,快步走上前,牢牢握住襄玥的手,很用力很用力,眼裡的光破碎又復生,嘴上卻輕巧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你要什麼呢。”
襄玥笑,用另一隻手掐周景安,“是呀,你當然知道……”話沒說完,給周景安留些面子。
周景安抓住襄玥搗亂的手,環到自己身後,一把抱起襄玥掂了掂,“是呀,難爲毫無意識了許多日的人一醒來還知道自己真正要什麼。”
周景安目光戲謔,隱含不懷好意。
襄玥挑了挑眉,這是要開始和她算總賬了?
襄玥蹙眉,被抱起了仍不安分,她拍周景安的肩:“這樣不舒服,唉!周景安你別過分,我還不一定是和你走呢。”
周景安擡眉,不氣,傲然冷笑睨襄玥,“媒妁之約,三媒六聘,本王正兒八經的媳婦。”說着還拍拍襄玥的頭。
襄玥要炸毛,“約的誰?聘的誰?你還有臉說……”
周景安聞言朗聲笑,他放下襄玥,擁住她,頭抵在襄玥的肩上,還在一顫一顫的。
“不還是你。”
襄玥握拳打周景安,顯然不滿意極了。
“玥玥。”周景安突然喚人。
“嗯?”襄玥應聲。
周景安擡首,在襄玥耳邊極親密極鄭重地道:“一見傾心,景安之心,早已便是唯卿一人。”
雖娶了秦襄玥,但他從來只打算等機會合適了送她離開。
襄玥一怔,不等他說話,周景安又道,些許遺憾和委屈:“那時候,我沒有收到那封信……”
否則,他們許不會錯過這許多年,嘗過徹心之痛。
周景安沒再說話,他在等襄玥的一個答案。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如此沒耐心,如此不安,僅一會兒就不耐的後悔了。如果,襄玥不信呢?
脣上驀地一痛,周景安詫異擡眸。
襄玥的臉放大在眼前,她又用力咬了咬,垂眼含糊道:“我知道,如果收到信的話,你一定一定會救下他們。”
畢竟,這個現在與她脣齒相依的人,少年時儘管滿身陰戾,但山間篝火旁,還會眸光柔和堅定地告訴她“家中妹妹等着救急。”,被幼妹一把抱住腿時,眼裡的動容藏不住。
他一直是個心軟的人。
只她,以前不願走過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