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陰暗的色調,冰冷的空氣,勾勒出非同小可的肅殺氣氛。
彌傷站在一旁,望着一臉沉寂的墨九西傲,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彌傷是墨九西傲的貼身保鏢,一直隨伴左右,只是他從未見過主子這種肅殺可怕的表情,難道剛剛議事廳發生了什麼?
這時候,冷仄不已的聲音響起,墨九西傲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彌傷,你是不是覺得本主平時過於冷酷了?爲了能夠上位不擇手段,連人命都毫不憐惜?”
訝異浮上彌傷的眼眸,他下意識地怔住了。
等等,他沒聽錯吧?
主子平日莽撞殘忍,武斷呆板,爲了權謀不擇手段,死在他步步經營下的冤魂不計其數,可是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今夜是怎麼了?爲什麼會感覺他們主子臉部的線條比平日裡肅殺了些,像是被什麼人什麼事刺激到了,莫非是因爲剛剛被關入柴房的新夫人?
“堡主,您只是成霸業,做霸事而已,其他感情方面的問題對您來說只是累贅,所以您纔會不屑一顧,這是人之常情。”彌傷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是嗎?”墨九西傲反問了一句,口氣中有一絲幽咽。
彌傷揉揉耳朵,他絕對是聽錯了!
他們堡主怎麼會用這種於心不忍口氣說話?一向他們堡主就是一塊冰山,完全沒有人類的感情,今天這又哀聲又嘆氣的,頓時讓彌傷頓覺神經錯亂。
“你退下吧。本主要休息了。”
墨九西傲疲憊地揮了揮手,他轉身進了內室。
不多久,裡面就傳來了不太平穩的呼吸聲,像是有重重的心事。
這下,彌傷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作爲貼身下屬,他有義務弄清楚主子究竟在煩惱什麼。更有義務爲主子排憂解難,
“翠蓮,剛剛新夫人去過議事廳才被關入柴房的是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彌傷叫來了一直貼身伺候墨九西傲的丫鬟,詳細的詢問道。
“回彌總管,我們在外面也沒有聽真切,不過新夫人像是和堡主吵了一架,連酒杯都被打碎了,好像有人還看見了新夫人還拿着什麼匕首之類的東西。”翠蓮如實回答道。
目光斜過一抹訝異,彌傷嘴角浮上了微笑。
他實在沒想到這個新夫人如此膽大包天,竟然試圖動手暗殺他們堡主,這個新夫人難道不怕死,難道不知道他們堡主是武功奇才,十五歲就已經身懷絕學,獨步天下了嗎?
這個新夫人還真是有趣!竟然敢和他們堡主叫板,這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人了吧。
雖然彌傷不知道這位新夫人爲何要刺殺他們堡主,但很明顯這便是他們堡主反常的原因吧……
想到這裡,彌傷不禁命令道,“翠蓮你先去柴房去一趟,看看新夫人有什麼需要的。知道了,馬上通知我。”
柴房外,月色昏離。
颯颯冷風像是洪水般倒灌似得狂颳着,柴房上不遮雨,左不擋寒。
東方輕舞瑟縮在一個角落裡,她的一雙琉璃眸空空無神,緊盯着某處發呆。
漫漫長夜,悽悽冷風,她身上的衣衫非常輕薄,整個身子幾乎都已經麻木了。
這對東方輕舞來說都不算什麼,她的腦海都被一個難題佔據了,她必須趕快想出一個法子來阻止墨九西傲,她不能看着丞相府數百條的人命慘死……
啪嗒。一聲門閂被拉開的聲音打斷了她。
門打開,狂風捲着雪花把她吹倒在地,柴房外面好似有人進來了。
這時候
,一雙纖長白皙的大手遞了過來,帶着溫暖細膩的質感。
“新夫人,你沒事吧?來,我扶你起來。”彌傷頗爲好聽的聲音像是古箏,加上那亦雄亦雌的長相格外引人注意。
“謝謝。”東方輕舞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不過她並未把手遞過去,雙手一支自己站了起來。
站穩之後,她雙手放在小腹處,挺胸擡頭,目不斜視。
只見她一雙驚世芳華的美眸如若晨星,迷離地在月色下美的驚心動魄。
纖雲遠黛,脣紅齒白,婀娜玲瓏的曲線如若獨立大方的凌霄,幽遠的氣質,是別樣的悽美。
彌傷微微一怔,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東方輕舞容顏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再也移轉不了分毫。
剛剛翠蓮向他回稟過,說新夫人一直在柴房裡沉默不語,不吃不喝也不要禦寒的衣服,一直心事重重一個人發着呆。
彌傷有些擔心纔過來看一看,原以爲他會看到一張憔悴不已,哭天喊地的怨婦面孔,可他沒有萬萬想到,他面前的女子是如此地沉靜芳華,淡定自若,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也不足以撼動她。
可見這個新夫人雖然長的柔弱,卻是內心非常強大的女子,只是彌傷萬分好奇,她小小的身體裡爲何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多年以後彌傷再回想這個場景,他從小在青樓長大,見過的美女無數,可從未像此時會有驚動心魂的感覺,哪怕她只是面無表情,怔怔地望着一個地方發呆,也能讓人的眼球驟然失去了轉動的力量,會一直想要守護她的身邊,想要保護她直到天荒地老。
彌傷終於明白他們堡主爲何會那麼反常了。
或許人與人的關係就是如此的微妙,一次驚鴻一瞥,一次傾世回眸,就能換回一輩子的轉折。
“咚咚。”一個腳步聲打斷了彌傷的遐想。
只見一個看守模樣的人走了過來,神色略有痛苦。
“彌總管,我晚上不知道吃了什麼肚子疼的厲害,能不能給您請個假先回房休息休息好嗎?我保證明天不再曠工的。”看守的五官糾結,恐怕是病的不輕。
彌傷溫和地點了點頭,“你去回去休息吧,新夫人我一個人來看管就行。”
月色從斑駁的木櫺中透過,爲寒冷的夜色更添迷濛。
此時此刻,簡陋的柴房裡只剩下彌傷、輕舞兩人。
望着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那具高貴身影,彌傷不由憐愛一笑,脫下了身上的衣服遞了過去。
“夫人,天氣寒冷,先穿上這件大氅吧。起碼能擋一擋寒意。”
東方輕舞沒有拒絕接了過去,不過因爲是男士大氅,穿在身上極其不合身。
肩膀處幾經滑落,白皙的肌膚欲遮還羞,一緞輕紗似得紗衣出賣了她姣好的身段。
東方輕舞的小臉騰的一聲紅了,她的手不安地抓住了大氅的一角,試圖把它固定住。
看着與大氅糾纏的纖瘦女子,彌傷忍不住脣邊綻放了一朵笑意。
他不由得在心裡暗暗想道,有這樣可愛的女子陪伴孤老一生的話,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終於,東方輕舞把大氅穩穩地穿在了身上,她方纔鬆了一口氣。
擡起頭來,看到彌傷一直看着她,剎那,她白皙的凝肌已像是火燒雲似得浮上了幽紅。
彌傷見狀這才發覺自己失了分寸,忙把頭別到一旁。
“新夫人,在下如果有什麼唐突了請諒解。”
“撲哧——”一聲。
東方輕舞輕笑了出來,說實話,她還是第
一次遇到如此單純害羞的男人。
其實,她臉紅是並不是因爲旁的,而是她覺得彌傷長的太女孩子,不,應該說是比女孩子還美,這讓她不由得想到了墨九西傲的“特殊癖好”,想到這,她又忍不住連笑出聲。
彌傷費解地望着笑意盎然的傾城女子,他只覺的心下有什麼亂了。
一笑媚千城,一顰百國傾,她的絕世容貌完美純淨,百花爲之羞怯,更是令人喪失了語言能力,何況是在如此落魄的情況之下,她竟然還能笑的出聲,她究竟是如何不俗的性子?
其實,彌傷來柴房見東方輕舞還有一個目的,他是想說服她向他們堡主示弱,畢竟他們堡主的性格他最瞭解,越是和他對着幹越對她沒有好處。
可,本來想好的話,編排好的說服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因爲彌傷知道,說服如此性格不俗的女子向別人低頭,恐怕比殺了她都要困難。
於是轉過身,彌傷似有心事地離開了柴房。
停住了笑,東方輕舞才發現空蕩蕩的柴房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不禁疑惑,剛纔那人該不會只是爲了送衣裳纔來找她的吧?
可是,送衣裳也不該是個送個男式的啊?
還是,墨家堡裡的人都是些怪人……?
東方輕舞託着小下巴沉思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件大氅原本就有彌傷身上的溫度,穿在身上像是沐浴在春天裡的陽光中一樣。
不知不覺的,東方輕舞竟然在四面透風的柴房裡睡了過去……
翌日晨,天色微泛魚肚白。
東方輕舞痛苦地從睡夢中醒來,整個身子都像是不是她的了,一動就鑽心的疼,不動則是鈍鈍的麻。
唉,生不如死的味道,動不是,不動也不是。
原本,東方輕舞還以爲替嫁到天下第一大堡能過上好日子,可她大婚當天被凌虐,第二天又穿了層薄紗被關進巨冷的柴房,小命還在就已經是奇蹟了。
而且最痛苦的是,她還牽腸掛肚那丞相府幾百口的人命,身體上和心理上的雙重摺磨。
果然,有錢有勢的夫人不是那麼好當的,再加上那個冷血魔王詭異的性格,東方輕舞又爲自己以後的人生路捏了一把冷汗。
窗外,屋檐處落下朵朵的雪,浸透在頎長英俊的身體上,像是一尊唯美的雕塑。
金絲面具反射初晨的光芒,綻放着驚豔的色澤,令人忍不住投去探究的視線。
直到東方輕舞醒來,墨九西傲已在外面站了半個時辰了。
其實幾次他都想要進去,可一旦在窗櫺縫隙中看到她嬰兒般純美的睡顏,他就不知道爲什麼陡然停住了腳步,身體也無法移動了。
昨天,他非常氣憤這個女人竟然想要暗殺他,可經過了一夜,他卻細細反思了一下,原本就是他陰謀設計在先,也難怪她會用如此極端的方式,雖然她讓他很不爽!但看她還有利用的價值,他還是留她一命。
直到他今早來柴房看到她的睡顏,他突然發現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睡夢中的她天真而又乖巧,全然不像醒着的時候,她醒着的時候會處處和他作對,像是一隻隨時會咬人的小野貓,睡夢中,她卻像是個乖巧的小天使。
他很想弄清楚,究竟哪一面纔是她原本的樣子,是乖巧柔軟惹人憐愛的她?還是狡猾聰明渾身帶刺的她?
正想着,酣睡之中的人兒已經在伸着懶腰,他不禁冷冷一笑,推開門走了進去。
“娘子,早啊!”
洪若鐘鳴的聲音,夾雜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