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應了個是,轉念一想,心奇道:“您要是知會了王爺,王爺必定會給您查個水落石出的。”
夭夭頷首,兩手按了按鼓脹的太陽穴,沉聲道:“林半夏說過,王爺身上的毒,即便是拔出了毒性,也會傷了大半條性命。他平素掩飾得再好,也逃不過我的眼睛。他身上必定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該做養做養了,這些事我能處置的,也就不勞他費神了。再者,顧蓁蓁好歹是他的王妃,等有了十足的證據,我必定會呈報王爺,讓他把顧蓁蓁處置了。”
月兒照着夭夭的吩咐,出了灼華館去找莫千亭,把王妃的計劃跟他和盤托出,他二話不說便應承下來。
晚膳時分,夭夭躲在牀上不肯起身,一旦心裡壓着事,便是茶飯都不思了。喪母之痛,比凌遲她更痛。眼睛睜得大大的,望着牀頂上的雕花,腦子裡一遍遍回憶着過往,自從她有記憶起,繡雲就沒有笑過,得不到關愛與尊重,一輩子活得蠅營狗苟。
入夜之後尉遲雲臻過來看她,臉上鑲嵌着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越發大了,襯得一張臉只有巴掌大小,可憐得撓心。他坐在牀沿掬着夭夭的臉,勸慰道:“夭夭,岳母大人的事我聽說了,人死不能復生。”
夭夭攬着尉遲雲臻的手,哀婉一嘆,道:“王爺,人怎麼能這麼脆弱,我才離開長安不過幾月,孃親不等等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尉遲雲臻心存內疚,說到底連孃親最後一面都沒有送上,也怪他因緣際會,趕上他毒發瀕死,不得不去東越國尋訪解毒之法。他環過夭夭,抱着她的肩膀,道:“岳母大人的事到底有沒有蹊蹺,要不要我派人去查個水落石出。”
夭夭搖頭說不必,“這事我心裡有計較,您別管了。”
尉遲雲臻一手輕輕撫摸着夭夭的側臉,道:“凡事有我擔着,牽涉到誰,都沒有例外。”
夭夭環着他的脖子,往他懷裡鑽,身心冷透了,覓到溫暖處就捨不得撒手。“您別費神,我曉得怎麼處置,孃親要是被暗害了,我必定會給她討回公道,可若只是一樁意外,那隻能怪老天爺讓我們母女倆情緣如此淺薄,她還來不及享我的福,就這麼走了。”
真是個柔軟的好姑娘,心痛到了極致,還能爲他着想。老四死的時候他有一剎那的萬念俱灰,曾經那麼年少,滿腹經綸,一轉眼就成了一抔黃土。
夭夭難得入眠,枕着尉遲雲臻的肩膀慢慢滑入了夢中。入夢不過一炷香的時光,斯須之間腳下一空,好似跌入了無底深淵,一個激靈醒過來,尚在尉遲雲臻的懷裡。
他憐愛地垂眸道:“怎麼才睡了這麼一會兒工夫,夢魘了麼?”
夭夭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無力道:“您怎麼不回去休息?”
“今夜我留下陪你。”
尉遲雲臻苦恨這一身的病痛,他要是身子健全,也不必躲在柏舟堂喝一碗又一碗的湯藥,他活到了這把年紀,真成了藥罐子了。
夭夭頷首說好,枕在他懷裡閉上眼養神。她尚算幸運,至少有人值得她去依賴,哪怕往事再苦不堪言,至少還能在尉遲雲臻肩頭痛哭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