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山水風光緙絲屏風後面的御醫聽着接生嬤嬤傳過來的描述，捻鬚，砸手來回踱步，千工牀的人目下是王妃，過不了多久就是當朝皇后，這要是伺候不當，掉腦袋是隨隨便便的事情了。
耗時冗長不是好事，御醫會診之下，必須下猛藥催產了。不管好賴，起碼要保住小世子能夠面世，否則母子俱損，那真是要株連九族了。
尉遲雲臻握拳透爪，拳頭一下下砸在門上，手掌的骨節之間沁出嫣紅的梅花來。壽慶看在眼裡嚇得心驚肉跳，可這會兒誰都不敢勸，自家主子恨不得是女兒身，替夭夭生了孩子省事，也好過他在外面心急如焚。
御醫們來來回回進出，忙得話都來不及說上一句，開方子煎藥送服，一整套流程過下來已經又折騰了一個時辰。
夭夭連握拳的力氣都消失了，她以爲持續的疼痛起碼會麻木，偏生生產這種事情就是這麼奇妙，非要從頭痛到尾，不給透氣不給麻木，還不許痛到昏迷，否則這生孩子的勁頭沒地方使了。
夭夭偏過頭，看到採青淚流滿面，這小妮子雖然沒見過世面，但今日卻摒着一口氣，一定要堅持伺候主子到底了。“採青，我快痛死了。”
採青握住夭夭的手，挺身跪在牀榻邊，道：“主子，小世子就快出來了，您再加把勁。您想着小世子出生之後，他的父皇就要登基當皇上了，您就是皇后，他是千真萬確的嫡長子，歷朝歷代還真沒有這樣的榮耀，這是莫大的福氣，將來可以榮耀萬世的。”
說到後來採青哽咽了，夭夭的眼淚肆流，道理這種事她都懂，並非她矯情怕痛，實在是忍耐的水平力有不逮，這事絕不是人乾的。
服用了催產湯藥半個時辰後，劇痛再次正面襲擊，猛烈且不留餘地，夭夭覺得這種刑罰不是凌遲，絕對是把她浸到燒熱的油鍋裡，全身炸了毛似的痛。
接生嬤嬤大喊道：“主子，您加把勁，咱們看到小主子的頭髮了，黑黝黝的特別有勁道。”
夭夭想笑，但着實沒有牽動嘴角的力氣。這些奴婢拍馬屁夠走心的，連頭髮都能看出勁道來。
“主子，您別走神，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了，您再用力！加把勁！”
夭夭咬緊牙關，即便身上痛得漏風，至少心裡是滿滿當當的。哪怕她走進了鬼門關，也一定要把她的寶兒留在人世上。
忽然之間，世界好似寧靜了一瞬，身下游魚似的滑下來一塊，痛感變得陌生又疏離。
接生嬤嬤焦急道：“主子大出血了。”
周圍的人忙亂不堪，忙着搶救她，還要照顧新生的孩子。
耳畔漸漸有點聽不清晰，好似所有人都在呼喊她的名字，但是她卻只想看一看她的寶兒，他們的寶兒。
可她沒有辦法睜眼，眼瞼沉重地拉上了帳子並重重地扣上了，她怎麼努力都是徒勞，着實太累了，好似抽空了全身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