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上】 刑部新案

“還說真不覺得委屈,這眼眶都紅了。”拉了秦疏酒讓其坐於自己的懷內,一面擡了手輕撫秦疏酒的面頰,璃清一面說道:“朕可不昏庸,誰受的委屈朕這心裡頭都明白。”

“說真的只要陛下心裡頭記掛着嬪妾是委屈的,那麼嬪妾便不覺得這樣的委屈大得能叫自己記在心上。陛下乃是聖明之君,做事總有自己的思量,既然陛下知曉讓嬪妾受了委屈,那麼對於陛下而言必定是有人不得受這一份委屈。陛下的心思嬪妾明白,又怎會覺得自己委屈了?”

一番話倒是將這件事道透了,看着秦疏酒,瞧看片刻之後璃清方纔嘆道:“還是你心思細,懂得朕。”輕撫面頰的手又輕柔了幾分,璃清說道:“這上位者有的時候也是有難言的苦衷。”

“朝堂萬事,百姓萬事,嬪妾雖是小女子,卻也明白這樣多的事加在一起這有時陛下都免不得要給自己收取委屈,更何況是我們這些身爲妃嬪的?當是該知明其中根由。不過還好,朝中的重臣們都是國之棟樑,可爲陛下分解朝廷重責,倒也叫陛下不用一人那般的費心勞神了。”

“國之棟樑?爲朕分憂,哼。”

也不知秦疏酒說了什麼,璃清的面色突然變了,那冷哼的話語之中到像是藏了對誰的不滿。這樣的神色跟話倒是叫秦疏酒覺得迷惑,當下輕聲說道:“陛下這是怎麼了?莫非嬪妾說錯了?”

“你覺得自己說得可對?”話落下像是擔心秦疏酒因此話不敢如實將心中所想道出,璃清便又說道:“但說無妨,朕想聽你心裡頭想的事。”

璃清話已落,秦疏酒便也只能照實答了,還是坐在璃清懷中秦疏酒說道:“陛下方纔說了,上位者也有自己的苦衷,而這上位者的苦衷便是國事跟民事,這世間除了這二事能給陛下苦衷其餘都是不可的。民生憂天乃是國之根本,陛下爲了百姓操勞自是聖明,朝中重臣理當爲了陛下而多分國家重事,如若不然枉爲人臣。民生乃是君之根本,爲君分憂則是臣之根本,這朝廷之上官員衆多豈是不能爲陛下勞心分憂,莫不成還能徒添陛下的苦衷?若是如此,那可是大逆之罪,嬪妾可不覺得咱這朝中文武之列會有如此之人。”

“你不認爲朝中會有這等人?”不知怎麼卻是挑了眉笑看着,而秦疏酒則是正了色說道:“陛下乃是聖君,何人不是實心爲朝廷謀事,哪會有那般不忠不孝之徒?”

“哼。”一番冷哼便是冷笑,伸了手將那案臺上的一本摺子取了過來而後放到秦疏酒手上,璃清說道:“你但瞧瞧這個,瞧過之後便知有沒有這大逆之人。”

這摺子乃是朝廷政事,秦疏酒豈敢妄看,不過這璃清既然都已經授意,她便也就看了。翻開摺子略掃着上頭的奏章,方纔看過秦疏酒的面色就變了,又是細細的看了一遍秦疏酒這才說道:“這是許太尉的奏章?”

“沒錯,便是他的,你在看看這一本。”說完又將另一本摺子遞到了秦疏酒手中,這一次的摺子則是刑部尚書秦天浩的摺子,同時也就是秦疏酒的父親。這一次不再推辭而是接了摺子速速一閱,很快的秦疏酒便明瞭璃清方纔的冷哼是怎麼回事?

這兩份奏章稟的是同一件事,但是又是兩種既然不同的說辭,秦天浩的奏章上奏批許太尉門生嚴州刺史蔡超逸徇私枉法草芥人命,私佔良田強霸百姓,種種罪行惡劣滔天,樁樁惡事民生咒怨。而那許太尉的摺子裡頭卻全翻了秦天浩的摺子,誇讚蔡超逸勤政愛民恪守官分,是個十足十難尋的好官,不只是如此,這摺子裡頭卻還隱藏了詢問宮中許才人之事,倒是有借上折之名質問璃清禁足之意。

摺子上的這一層深意可是藏得一點都不深,倒叫秦疏酒一眼就瞧明瞭。明着質問璃清有關許才人責罰之事,這許太尉都是半點爲臣之道該遵的本分都沒有,也難怪璃清剛纔聽了她的話會是那一番的冷笑。

也是沒有料想到許太尉竟然這般直白,倒是叫秦疏酒不知作何反應,只是拿着那摺子發着楞,看着璃清方纔說道:“這許太尉。”

“如何?疏兒還覺得自己方纔所言是對的?”璃清這話可叫秦疏酒不好答了,當下又是一愣,隨後說道:“這許太尉怎可如此?陛下的責罰必有自己深思斷斷是不會錯的,他怎可在摺子中直問陛下?還有那嚴州刺史貪贓枉法之事?不若這事是真是假是虛是實,那也應當由陛下親判,怎就能由着他在那兒拍了案便這樣定了?這也太……”

朝廷之事,終歸還是璃清說了算,許太尉的這本奏章可是有了越權之嫌。不管是朝中的事情,還是那許才人的事情,許太尉的做法都是戳了璃清的底線。莫看璃清現下好像沒有暴怒,可是那心裡頭的不痛快卻也明的。

璃清能坐上這個位置,許太尉的確在其中起了不少的重用,在加上他本是朝中的元老,許是因爲這兩層的關係所以今年在朝中越是跋扈,由着自己的心性。對於這扶持自己登基的重臣璃清本不想對他們做什麼,只是許太尉這摺子中的代君之意卻已經觸碰到了皇權龍威,已叫璃清不能再忍。

如此的事何其重要,秦疏酒這心裡頭雖有諸多的看法,卻也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言,倒是璃清自己看着那摺子開口說道:“這朝堂之事摺子上直接替朕做了決定也就算了,沒想到朕的這個後宮,他許太尉也打算幫着操勞操勞。”

“許太尉怕是心疼許才人,所以摺子上難免會有護犢之意。”

“這護犢倒是護到了朕的後宮了,看來這許太尉還真是將許才人視若珍寶呢。”這話可是全無誇賞之意,有的只是璃清話裡頭的深思。許太尉的這一次觸碰皇威可是叫璃清生了心思,不過這一份心思總叫人覺得還是不夠,當心秦疏酒便無意般說道。

“許太尉便只有許才人這一女,而且還是老來得的子,對於這許才人自當是格外的寵疼。即便許才人現下在宮裡頭有了陛下的寵愛,不過爲人父的總是免不得關切一下,自然也就事事都操心知曉得清楚了。”

“他倒是知曉得挺快的。”

叫秦疏酒這樣一說璃清當下又是一番的冷笑,不過他會這樣冷笑也屬正常,這許才人受了罰可是春獵之事,他們從久安山回來也不過幾日,這許太尉的摺子上便點名了自己對於許才人的懲戒傷了他這朝中大臣的心,這消息到也是迅猛得很。

如此的迅猛,可叫璃清如何不多想?不多思。

多思的心思是有的,只不過這許太尉在朝中的權勢卻也不能忽視,不管璃清心中思量了多少,只是這面上的顧慮卻也是必須顧及的。璃清說了這樣多的話,根本的意思秦疏酒也是聽明瞭,也不希望璃清在這一件事上過於的爲難,秦疏酒乾脆自己說道。

“許太尉便是過於的記掛許才人,陛下也是爲父之人想來也是明白許太尉那愛女之心,可憐他老來才得了這麼一女,陛下便看在許太尉往日的功上解了許才人的禁足吧。”

“解了她的禁足?你竟這般想?”

“嬪妾本就無大礙,許才人也是無心之過,若是因爲嬪妾這一點小事叫許太尉傷了心陛下爲了難,那可就是嬪妾的不是了。”說完便從璃清懷中站起,隨後退至一旁行了禮,倒是由衷的懇求璃清寬恕許才人。

這一份委屈若是擱在旁人身上,怕是覺得璃清罰得太輕,倒也是秦疏酒這一份心性才能說出這懇求之事來。他本就因這一件事覺得犯難,現下秦疏酒主動開了口,倒是解了璃清一件難事。起了身走了過去,扶了秦疏酒站起,璃清說道:“行宮之事本該重罰許才人,禁足之事已是輕饒了她,倒是沒想到這許太尉卻拿舊日之功說事。他乃朝中重臣,朝內門生衆多,他的這一份情面朕也只能給了。倒是委屈你了,受了難還得再受委屈。”

“陛下言重了,這尋常百姓還會因那一畝三分田的事而犯了左右的爲難,更何況是陛下,既要平衡朝臣又要平衡後宮,即便陛下是聖人也是做不到事事周全人人不受委屈。嬪妾乃是陛下的妃嬪,理應爲了陛下之事盡心。莫說是這幾分的委屈,就算是在多幾分也是甘願的,陛下又何必如此。”

懂事的女人方纔能讓人憐惜,而這秦疏酒最是那懂事之人,倒是叫璃清的心都軟了幾分,不禁說道:“還是你最懂事。”

許太尉的這一本奏摺承了上來,許才人的禁足也是撤定了,橫豎都是必定的秦疏酒還不如自己開口,在璃清的心裡頭也能落了好。禁足撤了,對於許才人來說自然也就好了,不過璃清畢竟是罰過許才人,若只是撤了她的禁足想來還不足以讓許太尉閉上自己的嘴莫要吵煩這一件事。

所以這許才人,怕是也得賞些什麼才行。

如何賞才能平息朝野安撫許太尉順帶叫刑部好好徹查嚴州刺史那一件貪事,倒也是一件難事了。撤了禁足那是秦疏酒的意思,那如何平復許太尉的情緒給那許才人何等的賞賜,璃清也是問了她的意思。不過這一點上秦疏酒可是說什麼都不答了,直說璃清給的賞都是好的,怕是不管賞了什麼許才人那心中都是歡喜,倒是叫璃清笑得都搖了頭,輕點了她的鼻尖,璃清說道。

“你以爲人人都像你一樣是這般的心思?那許才人可不是個尋常人,許太尉也不是個尋常的主,隨便的賞些什麼如何叫許太尉安生下去莫要再煩朕了?”

許太尉的胃口可不小,那許才人也不是個沒見過寶貝的,如何才能安撫他們的確不是件簡單的事。眼中略微一轉,細思之下倒也有了個心思,這心思是有了,不過當着聖上的面說出口也是要講究法子。當下在心裡頭一番思量,秦疏酒輕道:“這許才人也是入了宮半年有餘了。”

話不需要說得太直白,有的時候只要那麼一句便能叫旁人明瞭你的心思,秦疏酒這一番話雖然只有一句,卻也夠了,當下璃清也是笑了看着她然後說道:“說得也是,這許才人也是入宮半年有餘,這宮內許久沒有封賞了。”

賞給許才人金銀財飾或許是入不了這位太尉千金的眼,所以想要叫這二人感到滿意,倒是再也沒有比這封賞更好了。秦疏酒的話,璃清也是聽明瞭裡頭的深意,對於秦疏酒這大度之心更是感到喜愛。

瞧看着秦疏酒淡笑着,璃清說道:“雖然你不覺得委屈,不過朕總是不能讓你過於的忍讓,說吧,可有什麼要朕賞你的?”

“爲陛下盡心那是嬪妾的本分,賞賜嬪妾是從來不妄想的,只求陛下一件事。”

“何事?但說,朕必允你。”

“家父爲官甚是清廉公正,既然說那嚴州刺史蔡超逸貪贓枉法想來也是有實憑實據的。許太尉信自己的門生固然尋常,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知那遠在嚴州的門生是否還是如同當日拜入門下之時一般端正。嬪妾只求陛下能允諾家父查妥此事,既可還蔡刺史一個清白,同時也可叫許太尉心安,免得到時許太尉蒙了他人的欺瞞,反倒是誤了朝政。”

蔡超逸可是許太尉的門生,若是秦天浩的這一奏章屬實,怕是許太尉那兒也脫不了干係。秦疏酒這話面上聽着像是擔憂自己的父親因那蔡刺史的緣故叫許太尉開罪總而希望能得璃清庇護,事實上句句都是衝着許太尉跟嚴州刺史。

許太尉的手伸得太長了,就算秦疏酒不開口嚴州刺史這一個案子璃清也不會就這般輕易帶過。秦疏酒的話不過是叫璃清更堅定了藉由刑部的手徹查這一件事,至於後頭能牽查出多少事情,那就得看看秦天浩有多大的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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