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詩滿心失落、失望,甚至有些絕望,但內心深處,還是全心全意地相信景裕與景東柘,相信他們會信守他們的承諾,帶着她舉家遠走高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所以她沒有詢問他們接下來該如何做,她相信他們必然會佈置周全,用不着她操半點心,畢竟,她不是個善於謀劃之人。
夜漸漸地深了,閒詩服下了解奇癢的解藥,便與父子倆告別,關上寢房的門準備休息,即便今晚註定翻來覆去睡不着,她也只能躺在牀上沉思、等待。
閒詩垂頭喪氣地低着頭,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牀榻走去,“哎——”
這走向牀榻的一路,其實並不長,但她卻走幾步嘆一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特別得淒涼,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可憐得想哭。
她滿心以爲過不了沐浴那關,誰知竟然以那般荒謬的方式過去了。
不是她準備不周全,而是正如景東柘說的,朝塍根本沒有給她逃脫的機會。
閒詩是低着頭走路的,精神又蔫蔫的,是以寢房裡有沒有異常她一概感覺不到,只是雙眼盯着地面,麻木不仁地走着、走着。
突地,在距離牀榻只剩下兩步之遙的時候,閒詩的眸光被地面上一雙擺放整齊的皮靴吸引。
那顯然是一雙男人的皮靴,怎麼會出現在她的牀榻前?
眸光順着皮靴往上,閒詩看到某個她最痛恨的男人,此刻正姿態愜意地躺在她的牀上,雙腳還翹着慵懶的二郎腿,彷彿這張牀根本就是他的,是她走錯了房。
“你——”閒詩手指着這個不速之客,瞬間怒容滿面,道,“給我滾下牀,滾出去!”
朝塍渾身一動不動,只是眼眸斜睨向她道,“爺是來恭喜你的,你這是待客之道?”
這個幸災樂禍的男人,閒詩恨得咬牙切齒道,“在我眼裡,你不是陌生人,就是混賬、琉氓、噙獸,與客字不沾邊!”
“爺會派個嬤嬤來教教你一個女人在宮裡,言談舉止與規矩。”
這男人在嫌她不懂禮數,沒有規矩?
閒詩冷哼一聲道,“現在知道我不懂禮數,沒有規矩還來得及,彆強行把我娶進去了,給你丟盡了臉面。”
朝塍一臉無所謂道,“爺的臉一半蒙着,丟不丟不要緊。你誤會了爺的意思,爺只是希望你進宮之後,在別人的面前,能少些疏漏,免得給自己添上不必要的麻煩。”
“少假惺惺。”閒詩一點兒也不相信他的話,只當他是怕她丟他的臉。
這個男人真是矛盾,既然怕她丟他的臉,何必這般執着地娶她,而且一娶便是太子妃?
朝塍轉過臉來,朝着她勾了勾手,“過來。”
閒詩一聽,非但沒有上前,而且還退後一步,道,“請你出去。”
朝塍恍若未聞,道,“爺今日聽說了一些很動聽的話,你要不要聽?”
閒詩馬上道,“不要聽。”
“不聽可惜了,哦,爺忘記了,那話你也聽過,想來你也不稀罕,只有爺稀罕。”朝塍有些自言自語地說道,“今日有個爺歡喜已久的女人居然揹着爺對爺表白,說她很喜歡爺,很喜歡很喜歡,自從第一次見爺,便對爺一見鍾情,併發誓此生非爺不嫁。”
這話聽着真耳熟,閒詩的臉逐漸漲紅起來,若是早知道那些個嬤嬤會把原話原原本本地講給他聽,她就不該編這種謊話。
而此刻,這個毫無自知之明的男人居然還興致勃勃地問了一句,“你說那女人說得可是真話?”
閒詩白了他一眼,清清楚楚地吐出兩個字,“假的。”
“何以見得?”
閒詩想了想,故意道,“真的。”
突然之間,閒詩想到了一件事,臉上那憤懣的神情瞬間有所收斂,就連說話也沒有那般敵意了。
若是在這三日之內,景裕父子要帶着她逃離京城,她雖幫不上大忙,卻也千萬不要給他們添亂。
朝塍是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很多他們想得到的事情,他恐怕也猜得到,是以她在他防着他們的時候,她也得防着他。
如今皇上已經賜婚,且沐浴那關已過,若是她還執意反對,朝塍會不會因此看出來,他們一家要逃跑的打算?
所以,爲了以防萬一,她還是順從些好,假裝認命地順從,那樣,他對她的防備之心,乃至於對景裕父子的防備之心,也會減弱許多。
但另一方面,此刻閒詩也做不到對他投懷送抱,讓他徹底相信自己,她巴不得他立即消失。
於是,閒詩不再請他下牀,而是道,“你若是喜歡這牀,就睡着吧,我去客房睡。”
雖然她這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離態度,但是比起她方纔讓朝塍下牀,態度已經好轉了十萬八千里。
朝塍眸光一深,定定地望着她片刻,回答,“爺是喜歡這牀,但是,沒有你陪着,如何睡得着?”
這個不要臉的男人,閒詩心裡暗罵一聲,沉着臉道,“雖然我嫁過,名聲已經不好聽,但也有自己的矜持,如今我還不是你的妃,請你給予應有的尊重,不要再毀我名聲,雪上加霜對你不好。”
朝塍眯了眯眼,像是不認識閒詩一般,半餉才道,“誰敢說你名聲不好聽,爺就砍了他的腦袋。”
閒詩心裡輕嗤一聲,暗道,你以爲你這般說,我就會對你感激嗎?休想,我只會認爲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朝塍接着道,“曦兒,怎麼態度突然大轉彎了?”
閒詩冷冷地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子,低眉順眼地回答,“不然我還能怎樣?那把匕首衝向你,跟你同歸於盡?我還有家人,不想連累他們。”
“說得真是好聽,好聽。”朝塍突然坐直了身軀,且鼓了鼓掌,聽在閒詩耳中,彷彿是極大的諷刺,是以她只能抿着脣不言語,免得說得太多,忍不住敗露了自己的真實心思。
朝塍將一雙長腿姿態優雅地甩到牀沿,沒有穿靴,而是在閒詩毫無預料之中,雙腳直接落地,一步跨到閒詩跟前,將閒詩一把拉到牀畔,緊貼着他坐下。
閒詩很想立即站起來,並且甩他一個耳光,但是,她使勁地咬了咬牙,忍住了。
“請你自重。”
朝塍似乎輕輕地笑了一聲,道,“爺知道自己身重幾何,怎麼你感興趣?”
閒詩任由他攬着自己的腰肢,緊抿着脣瓣,能不說話便不說話。
朝塍在她柔軟的腰肢上輕輕地捏了捏,惹得她渾身一僵,繼而他在她耳邊吐氣如蘭道,“乖乖地等待,乖乖地準備,乖乖地進宮,乖乖地做爺的太子妃,爺這輩子都會對你好的,只對你一個人好。”
這話若是換了其他男人說,閒詩或許會有絲毫動容,但這話從朝塍嘴裡說出來,她就像吃到蒼蠅一般噁心,一連四個乖乖,他明知她不是那種乖乖的女人,還請求她乖乖的,這不是很假很可笑嗎?
她若是能乖乖的,早就認命嫁給他了。
見閒詩不吭聲,朝塍的手緩緩往上攀爬,繼續在她耳邊曖:昧道,“回答爺。”
閒詩知道,這種時候,她若是乖乖地說好,或者說哦,反倒容易引起朝塍的懷疑,她要讓他感覺,自己是認命了,但是並不情願。
於是,閒詩想了想道,“你的要求太多了,仙女也做不到。”
朝塍似乎又低低地笑了一聲,道,“爺怎麼突然覺得你就是仙女?屬於爺一個人的仙女?”
閒詩只覺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繼而,男人那帶着花茶香的口氣源源不斷地在她鼻息間縈繞,令她逐漸覺得喘不過氣來。
“以後,在牀上,爺不叫你曦兒了,爺就叫你仙女,小仙女如何?”
閒詩心裡又一陣惡寒,這男人,還以爲她真會做他的太子妃嗎?做他的青天白日夢去吧。
不知不覺間,朝塍的手已經攀爬到了閒詩認爲不該攀爬的地方,並且緩緩前移,做起了閒詩認爲不該做起的事,這裡捏捏,那裡揉揉,閒詩伸出雙手去推去擋,可是,他反倒更加得寸進尺。
“小仙女……”朝塍低啞着性:感的聲音呼喚了一聲,閒詩渾身一震,這聲音不知道怎麼回事,竟讓她有一種極大的熟悉感,彷彿早就已經侵入了她的骨子裡,只有喜歡而抗拒不得,“小仙女……”
不,閒詩使勁地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種莫名的認可,她定然是被他三番四次噁心到了,是以渾身才變得不正常。
同時,閒詩又極爲後悔,自己方纔嘴裡怎麼會突然冒出仙女二字呢?真是該死,現在被他利用上了,吃虧的卻是她。
朝塍可不管閒詩心裡所想,突然將她往牀上又提了提,繼而將她翻轉過來,與他幾乎面對面的時候,他的頭壓過來,準確無誤地覆上了她的脣瓣。
閒詩的頭髮出一聲轟隆巨響,一邊將心裡那些抗拒與排斥統統竭力地壓下,除了本能地緊咬牙關之外,並無其他反抗,一邊在心裡生出一個強烈的念頭,當年的仇,今日她若是不報上一報,她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