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閒詩而言,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身影,但是,看着男人在書房裡慢慢地踱着步伐,那朦朦朧朧的面部輪廓,那挺拔孤寂的背影,閒詩的心卻莫名地抽了抽,甚至抽得有些疼。
疼的同時,她的臉頰也微微泛紅,整個人顯得既興奮又激動。
兩個侍衛瞅見她臉紅興奮的模樣,習以爲常地譏笑一聲,以爲她跟其他找機會接近少將軍的女人一樣,因爲目的快要得逞而激動雀躍不已。
只有閒詩自己心裡清楚,她的異常激動跟即將獲救無關,跟見到陌生人也無關,更與她對書房裡頭的男人有暗戀的情愫也完全無關。
她的這種激動,來得莫名其妙,只是爲了書房裡的那個男人名叫景東柘,好像在她與他的生命中,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一般。
但怎麼可能呢?她是貧民家的女兒,他是大將軍之子,若非花流雲那條線牽扯,她與他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更別提還能見個面了。
一個侍衛陪着她在外面等,一個侍衛跑上臺階輕輕地敲了敲門。
侍衛的聲音還沒來得及響起,書房裡的景東柘便停下了腳步,面朝着書房門的方向,問道,“什麼事?”
這聲音,說冷不冷,說熱也不熱,裡頭似沒有帶着一點溫度,但閒詩聽了,一顆心又怪異地哆嗦起來。
她確定,這個男人的聲音她從未聽過,爲何只聽了這麼一聲,就覺得不可思議?
侍衛連忙在外頭稟告,“屬下抓到一個迷了路的陌生女人,她說是來給少將軍來送密信的,不知是真是假……”
書房裡的景東柘似是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動步,卻命令道,“帶去給管家處置。”
“是。”
侍衛剛答應,閒詩心裡一急,連忙大聲喊道,“景東柘,我是花流雲的妻子,閒詩。”
話落,閒詩便滿臉通紅,她明明準備稱呼景東柘爲少將軍的,怎麼一着急,卻變成了直呼其名。
這回答讓兩個侍衛十分驚訝,眼神責怪地看向了閒詩,一副她怎麼不早說的神情。
閒詩反瞪這兩人一眼,哪裡敢對他們說實話,萬一他們直接把她丟給了花流芳,那她就一點獲救的希望都沒有了。
書房裡的景東柘將閒詩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似是微微一愣,隨即立即朝着門口大步走來。
而他的身影距離門扉越近,閒詩心跳的速度便越來越快,甚至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若非她心已有所屬,這會兒豈不是要誤以爲,裡頭的男人是她心尖上的情郎?
書房的門被大力打開,景東柘整個身影若一尊完美的雕像展現在閒詩的眼前。
這也是一個極其俊美的男人,眉峰如劍,眼神如炬,活脫脫一個剛毅將軍的模版,陽氣極盛。
從相貌而言,花流芳配他一點兒也不虧損,但從氣質上而言,花流芳確實配不上他。
花流芳暗地裡可謂道德敗壞,但他卻一身正氣,一瞧便是個剛正不阿的好男人,彷彿無論哪個女人站在他身旁,皆能得到極大的倚靠,並且轉不開眸光。
閒詩與景東柘四目相對,一顆心以更快的速度狂跳起來,心裡似有一個發狂的聲音在不斷地叫喊着:他是誰?他是誰?他究竟是誰?
她當然知道他是誰,他是大將軍景裕之子景東柘,但閒詩想知道的是,爲什麼她看見他,會有異常的感覺?
閒詩不知道,景東柘奇異與震驚的感覺其實比她更勝,而她的一雙清麗的黑眸讓他整個人傻在了當場,宛如自己在做夢,夢到自己還只有三四歲的光景……
這女人他明明沒見過,可是她那雙黑眸,整個人給他的感覺,爲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一顆心莫名地泛起了疼痛,景東柘艱難地將眸光從閒詩臉上移開,對着兩個侍衛吩咐,“你們兩個退下。”
聞言,兩個侍衛雖滿臉震驚,但還是乖乖地退下了,書房門口,一高一低的,只剩下景東柘與閒詩兩人。
尷尬過後,閒詩竭力撇去那些異樣的情愫,開門見山道,“花流芳說劫持了我妹妹,逼我進來跟她見一面,結果,她並沒有見我,而是將我關在了柴房,我逃離了柴房,卻對這裡不熟,所以才迷了路……”
說着說着,閒詩懊惱不已地停了下來,自己方纔直呼其名,這次應該補叫他一聲少將軍的,可是,她居然說忘記就忘記了,且這說話的腔調,好像她跟他是熟悉到不能熟悉似的。
閒詩一提及花流芳,景東柘的面色便微微一沉,隨即,卻隻字未提與花流芳有關的事情,而是貿然問道,“你娘叫什麼名字?”
“我娘?”閒詩差點將親孃的姓名脫口而出,但是,想到閒志土叮囑過的話,且她身上掛着的玉佩與仇家有關,她便有些戒備地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景東柘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但實際上卻並不是在看她,而更像是在透過她看向其他人。
審視了半餉,景東柘才知自己盯着閒詩看了很久,有些失態地乾咳了一聲,緩步走下了臺階,站在了距離閒詩更近的位置,回答,“抱歉,是我問得唐突了,你跟我娘長得很像很像。”
景東柘甚至想補充一句,閒詩跟他親孃年輕時候的模樣只是稍有區別,但那眼睛的形狀與眼神,真真是一模一樣,讓人覺得既清澈又舒暢。
“哦。”閒詩不覺得兩人長得相像是什麼奇怪之事,也許景東柘跟她小時候一樣,因爲思念孃親,所以特別在意跟他的娘長得相像的女人,“你娘……”
閒詩不敢貿然問他的娘在哪兒,因爲很有可能,他的娘跟她的娘一樣,早已過世多年。
果然,提及親孃,景東柘眼神一黯,但還是如實回答,“她已經過世多年。”
頓時,閒詩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忍不住道,“我娘也已經過世多年,她是重病不治而去世的。”
景東柘點了點頭,卻沒法將自己親孃的死因說出口,因爲他的親孃是投河自盡的。
當年娘跳河的時候,他還只有三歲多,正被娘餵飽了,躺在溫暖的被窩中呼呼大睡,臉上還掛着開心的笑容,以爲跟以前一樣,只要一醒來,便能看見孃親溫柔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