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什麼?
紫凌瞳孔裡漆黑的眼珠一圈一圈放大,彷彿進入了那段封存已久的記憶。
刀,閃着寒光。
溫柔,又狠絕的送入她的腹中,一寸一寸從她體內拿出來的時候,鮮血那麼嬌豔的盛開着。
可笑的是,這溫柔的一刀,是生養她的母親所爲。
她捂住涓涓流血的腹部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母親拿着血淋淋的刀對着她溫柔的笑,笑着對她說:凌凌,看,你體內骯髒的血液。
她痛苦的看着母親,小小的她,不明白平日裡溫柔的母親爲什麼忽然變的這麼可怕。
“媽咪,凌凌痛,救凌凌。”六歲,失血過多,她的聲音像只掙扎在生死邊緣的貓兒。
母親忽然笑了,美麗的容顏,笑容那麼猙獰:“救你?救活你,讓我繼續活在痛苦中麼?”
看到母親痛苦的神情,她想搖頭,她想告訴母親,她以後再也不頑皮了,會乖乖的聽話,可…凌凌頭好昏,肚肚好痛。
紫凌站在一旁,看着那位母親對只有六歲小女孩做的一切,當她看到母親再次把刀送入小女孩身體的時候,她痛苦的閉上眼睛,抱着頭蹲在地上,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夢魘,這是夢魘……
可,爲什麼耳朵裡會傳來小女孩心中痛苦又迷茫的聲音,她連死的時候都不明白母親爲什麼要殺她。
可能是…母親瘋了…。
這是唯一的解釋。
痛,無邊無際的痛,頭快裂了,這夢靨什麼時候能結束?
忽然,悠揚的蕭聲傳來,伴隨着一陣花香,沖淡了紫凌鼻尖的血腥味。
簫聲,小妖精殿下。
紫凌雙手漸漸鬆開了,擡起頭來,豪華大廳的中央,除了那母親和小女孩,凌空出現了一個吹簫的少年,那身紫色衣袍彷彿能蓋過一切色彩,讓鮮紅的血也變成了黑白。
他十指在蕭上翻飛的動作那麼美,像沾着靈氣的玉蝶,每一隻玉蝶都能翩飛出一聲動聽的音符。
他的臉,極妖的,只要看一眼,便會迷了心智。
就像現在,她的眼裡,除了他的妖美的臉,除了他沾着靈的手指,除了他勝過一切瑰麗顏色的紫袍,再也容不下別的色彩。
那位母親,將死的小女孩,滿身,滿地的鮮血,變成了黑白的顏色,變成了冰封的世界,都是虛擬的。
只有他,是鮮活的,是來救贖她的……
紫凌瞳孔漸漸有了焦距,豪華的大廳像一幅被橡皮擦掉的黑白畫面,她,又回到了現實。
小妖精殿下就在她的眼前,下巴捏在他的手中,妖美的丹鳳眼盯着她的眼睛看,彷彿要透過她的眼睛,看盡她的一切。
紫凌心中一陣氣惱,世界上可惡的人她見多了,就是沒見過小妖精殿下這麼可惡的人。
親手將她送進地獄,又伸手拉她一把,這種遊戲很好玩麼?
“告訴本宮,你方纔看到了什麼?”見她回了神,他再次啓開薄脣,妖美的丹鳳眼深的像一片汪洋大海,波濤翻滾或是風平浪靜,都被海面上那一層霧靄遮住,讓人無法看清他真正的情緒。
紫凌脣瓣微微顫動着,她小手撐地,往後推移,小下巴避開他的碰觸。
眼前這少年,是她做特工之後,唯一看不透的人,他極度危險,那詭異的蕭聲,殺人無形,擴散人內心深處最痛,最怕的回憶。
這蕭聲,是鬼音。
沒有人不懼怕的鬼音。
尉遲胤洛手指落空,微曲起,緩放下,看着她不停往後退的動作,他嘴角輕微扯動了一下,似笑,又非笑。
“怕本宮?”他未動,聲音幽涼,幾分輕柔。
紫凌脣瓣動了動,鼓起勇氣:“不僅怕,還恐懼。”
她鼓起勇氣,和他說了實話。
讓她恐懼的人,似乎沒有,而他,是唯一一個,這種感覺,真的不太好。
他蹲着,姿態肆意優雅,紫色袍子拖到地上,似一朵紫色妖花,他的臉,美如妖神的臉,是妖花的蕊。
“本宮聽到凌兒出事的消息,心急如焚的趕了過來,沒想到卻換回了凌兒對本宮的恐懼。”他幽幽的說道。
見她不說話,咬着發白的脣,他又道:“本宮雖不知凌兒看到了什麼心中放不下的事,但本宮必須告訴凌兒,若不能戰勝心中魔魘,終究會活在痛苦之中。”
紫凌忽然對他咧嘴一笑,笑容幾分陰沉:“爸比呢?爸比可有心中魔魘?”
看到尉遲胤洛陷入沉思的神情,她就知道,小妖精殿下心中的魔魘比她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尉遲胤洛妖美的丹鳳眼中,霧靄沉沉浮浮,妖色似乎要掙破那成霧靄,浮上瞳孔。
忽然,他眸內一切起伏都沉入霧靄之下,薄脣微微打開:“本宮沒有魔魘。”
本宮…早就入了魔道…。
紫凌嗤之以鼻:“鬼信。”
尉遲胤洛起身,修長的手指撣了撣紫袍上的褶皺,慢悠悠的說道:“本宮何須騙你這奶娃兒?”
誰是奶娃兒?
老子現代的年齡可以做你姐了…。
尉遲胤洛走到她身邊,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的娃兒:“這是誰家的奶娃兒?賴在地上鬧小性子,不肯回家呢。”
紫凌氣惱,蹭的一下,從地上蹦起來:“誰是奶娃兒?誰鬧小性子了?誰不肯回家?”
被小妖精殿下這麼一氣,某小娃兒忘了自己方纔還說過恐懼尉遲胤洛的話。
這也算怕?這也算恐懼?
尉遲胤洛薄脣勾起了一抹淺笑,眸色點點暖意:“誰是奶娃兒?凌兒,誰鬧小性子?凌兒,誰不肯回家?還是凌兒。”
紫凌火大,心,肝,肺,皆氣。
某小女娃霧濛濛的眼睛似裝了一罈清水,她脣瓣兒顫動着,委屈的顫動着。
下一刻。
哇……
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忽然響起,如此嚎哭,震落了幾片掛在枝頭搖搖欲墜的樹葉。
尉遲胤洛的太陽穴被這道哭聲震的有些疼,雋秀的手指按在太陽穴上揉了揉,他無耐的抱起小女娃兒。
“乖,不哭了。”他耐着性子哄她。
某小女娃哭聲不止,飈飛的眼淚往他脖子,衣領,灑去,蹭去。
溼噠噠的淚水,多少拌了些粘噠噠的口水,尉遲胤洛的脖子被蹭的極不舒服,耳邊還有小女娃不罷休的哭聲。
他好看的眉頭越蹙越深,這娃兒何時才能不要這麼鬧人?
某娃兒哭時,漸漸的養成了一個“壞習慣”。
比如,她哭時,小手喜歡亂拽人衣服,所以…尉遲胤洛的衣襟莫名其妙就被扯開了。
又比如,她哭時,小手總喜歡亂拍,亂打,所以…一不留神,就跑進尉遲胤洛衣服裡去拍,去打。
尉遲胤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容忍下懷中小娃兒此等惡劣行爲的,他雋秀的手指,微曲,捏着她的衣服,指節泛白。
紫凌大約是亂拍,亂打,累了,小手停了下來,眨了一下眼睛,擡眼看他。
淚水洗滌過的瞳孔格外明亮,清澈的不含一點雜質。
“爸比,你臉色好像不太好。”小女娃聲音有些哽咽,話中,能聽出她對他的“關心”。
尉遲胤洛看着她無辜的眼神,精緻的小臉,薄脣微啓:“凌兒擱在本宮衣服裡的手,能否先拿出去?”
紫凌眼睛又眨了兩下,彷彿聽不懂他話似的,小手的掌心似乎又貼緊了他肌膚一些。
“凌兒手冷,爸比懷中好溫暖。”這藉口,不錯吧?
尉遲胤洛的指節捏的又白了一些,圓潤透亮的指甲裡,白青顏色,唯獨失去了正常的血色。
“凌兒手冷,本宮胸口冷。”說罷,他把她丟到地上,胸口彷彿鬆了一口氣,他慢條斯理的整理起衣服。
紫凌被丟下來的還算溫柔,至少她沒摔在地上。
想讓她自己走回宮?嗯哼……
“爸比,抱。”紫凌邁着小短腿追上他,拉着他衣袖。
“自己走。”他袖擺被小女娃拽的左右搖擺,妖美的黑眸直視前方,未低頭看她。
“不要,我要爸比抱。”這麼遠的距離要她走回去,不得累死?
她纔不幹呢。
“自己走。”手,被小女娃拽住了,不過,未能讓他停下腳步。
“我不要自己走,我要爸比抱。”耍賴,是每一個孩子的特權。
她,拽着他手,往後退,標準的耍賴皮。
孩子,不是那麼好帶的……
“自己走。”一句話,重複了三遍,他未覺得累,手被某小賴皮拽着,但,仍不能止住他的步伐。
“爸比不抱,凌兒不走了,走不動了。”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是某次在商場,正好看到一小屁孩對大人使用的絕招。
果然,此絕招是有用的,每一個大人幾乎都會被此絕招打敗。
作爲她便宜爸比的小妖精殿下,腳步也停了下來,頗爲無耐的看着她甩賴皮的樣子。
“你到底走不走?”小妖精殿下說出的話,幾乎是每一個停住腳步的父母會說的話。
紫凌搖頭:“凌兒走不動了,爸比抱。”
尉遲胤洛眸色往下沉了些,冷冰冰的說道:“不走,你就坐在這裡吧!”
說罷,甩開她的手,轉身,就走,理也不理某個坐在地上的紫凌小朋友。
紫凌瞅着小妖精殿下越走越遠的身影,她很淡定的坐着,不哭,也不鬧,彷彿坐在地上吹夜風是件很爽的事兒。
屁股後面動了動,紫凌一回頭,某小萌獸從她後面鑽了出來。
看到小妖精殿下遠走的身影,某小萌獸捂着狼嘴偷笑,小身子像圓球似的滾到紫凌手心中。
主人,土豆也要抱…抱抱…。
哈哈…主人撒嬌甩賴皮的樣子好可愛哦!
紫凌瞪了土豆一眼,拎着它耳朵在空中蕩了蕩。
丫的,再被我看到你那嘲笑我的小眼神,今晚就架火,烤土豆。
土豆咧着的狼嘴僵在狼臉上,毛茸茸的小腦袋一縮,女魔頭好可怕。
某土豆還未感慨完女魔頭的可怕,背後襲來一陣涼氣,它呼吸一窒,沒來得及跑,就被一根冰涼的玉簫挑飛了出去。
它前爪抱住腦袋,眼裡裝着那駭狼的紫色,小妖精殿下,你上輩子是鬼吧?走那麼遠都能瞬間轉移回來?一點逃跑的時間也不給土豆。
紫凌身體一輕,被折回來的尉遲胤洛抱在懷中:“若再把手伸到本宮的衣服裡,本宮就把凌兒丟到樹上陪去老鬼。”
某小女娃緊緊的摟着尉遲胤洛的脖子,害怕的說道:“爸比不要,凌兒怕鬼。”
小身子在他懷中鑽了鑽,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視線朝樹上吊死的老鬼看去,嘴邊凝着笑,多“可怕”的吊死鬼,不過,還遠不及她曾看過的一個死人。
尉遲胤洛手掌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像似懲罰:“害怕,就給本宮安分點。”
又拍她屁股?
紫凌凝着的笑僵在臉上,小嘴一抿,她心不平,氣不和的閉上眼睛,小屁股蹲了一股勁兒,往下賴。
睡覺,睡覺,累死小妖精殿下。
一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紫凌確實也累了,沒多久,她就陷入了夢想。
尉遲胤洛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孔雀翎似的羽睫微微一顫,薄脣冰冷的線條逐漸柔和。
東宮
他把紫凌輕輕的放在牀上,一件一件的解開小女娃身上的衣服。
當看到小女娃胸口一塊紫紅的傷痕時,他赤黑的丹鳳眼微微一縮,眸色冷如冰刃。
敢傷他的孩子,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修長的手指輕輕的碰上她胸口的傷痕,眸中升起疼惜。
“凌兒,疼麼?”他輕聲問道。
回答他的……
是紫凌均勻的呼吸聲。
尉遲胤洛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食指從瓷瓶中摳出一塊藍色透明的藥膏,均勻細緻的塗抹在那塊紫紅色的傷痕上。
他的指腹一直在她傷痕上輕輕的“畫圈圈”,直到藥膏全部滲透進去,他才收回手,幫她把衣服合上。
洗了把手,尉遲胤洛翻身上牀,緊挨着睡熟的小女娃闔上眼睛。
——分割線——
初晨,又是新的一天。
紫凌睜開眼睛,一片模糊。
她閉上眼睛,揉了揉,又睜開,還是一片模糊,繼續閉上眼睛,揉…睜開…模糊…。
試了好幾次後,紫凌睜着眼睛,有些失神,她…眼睛…已經到極限了麼?
“土豆。”她的導盲土豆呢?
某小獸此時正窩在椅子上,聽到主人的召喚,它從椅子上蹦起來,搖着尾巴跑到主人身邊。
“嗷嗚,嗷嗚…。”主人,土豆來了。
紫凌一伸手,摸到土豆軟軟的毛髮,手指微曲,把土豆抓進懷中。
“土豆,以後導盲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這雙眼睛看來離瞎不遠了。
此時,紫凌很佩服自己,知道快要瞎了,她還能保持這麼冷靜。
土豆一驚,“嗷嗚,嗷嗚”叫不停。
卿端着面盆走進來,正巧看到土豆在紫凌手上不停的叫:“這小獸今日怎麼了?怎一大早去鬧你主人?”
紫凌聽到聲音,從牀上坐了起來,小手順着土豆身上的毛髮,示意它稍安勿躁。
“土豆可能是肚子餓了。”紫凌胡謅道。
卿放下面盆,走到紫凌身邊,伺候她穿衣,看了一眼安靜下來的土豆,他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笑:“用膳還要半個時辰,土豆餓了,也只能忍着。”
某小獸擡頭看了一眼卿,這少年伺候主人以來,從開始的冷漠到後來的關心,現在,貌似變成話嘮了,連它也變成了他和主人聊天的話題。
可憐主人,都快瞎了,除了土豆,居然沒一個人知道。
紫凌穿好衣裳,將袖中沒送出去的“伏魔譜”又塞到牀腳底下,抱着土豆走了出去,眼前雖是模糊的,但也算能看見。
涼亭中,紫凌抱着土豆,坐在欄杆邊,看着模糊的池塘,還有那模糊的碧葉。
這雙眼睛,連現代眼科最權威的主治醫生都沒有辦法能徹底治好,放在這古代應該沒法治了吧?
穿越來變成孩子的那一刻,她早就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所以,她才能更冷靜的面對即將眼瞎的事實。
但,她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那麼快,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她以爲她可以撐到自己滿十六歲。
接下來,她該怎麼辦?這纔是她需要想的重中之重。
手指,摸着土豆爪子,紫凌眼睛一亮,她有土豆呢,怕什麼?她看不清的東西,完全可以讓土豆代替她看見,提醒她。
如此一想,紫凌心中舒坦一截。
某土豆長期和紫凌生活在一起,早就練就了一雙狼眼金睛,當然,更重要的是,它和主人之間的默契,遇到危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它和主人都能明白對方所表達的意思。
小妖精殿下把她救回來之後,這幾日,她都未看到他,就好像他又不在宮中了一樣。
但紫凌知道,小妖精殿下沒有離開皇宮,他每一次離開,不久之後,都會有人透風聲給她。
小妖精殿下不來煩她,紫凌也樂得自在,每日抱着土豆到處溜達,經常閉起眼睛走路,讓土豆提醒她走路的方向和腳下的東西。
幾日一練習,她現在就算閉着眼睛,也能把整個皇宮走一圈,而且,她還能知道對面走來的人是誰,這一切,歸功土豆。
導盲土豆果然比導盲犬實用多了。
紫凌閉着眼睛走到東宮,一道幽涼的聲音傳到耳邊。
“凌兒爲何閉着眼睛走路?”
這熟悉的聲音,她都忘了到底有幾天沒有聽到。
紫凌睜開眼睛,眼前,光看到小妖精殿下身上模糊的紫衣,他的臉,是模糊的玉色。
“閉着眼睛走路,能把耳朵練習的更加敏銳,爸比,你也試試。”她燦爛的笑着,小臉因爲陽光的照耀,如水晶一般璀璨。
尉遲胤洛走到她身邊,低頭掃了眼土豆,某小萌獸毛茸茸的腦袋一轉,夾尾巴跑了。
他矮下身,把紫凌抱入懷中,未回答她的話,丹鳳眼看着她彎彎如月牙的琉璃,眉頭輕皺:“凌兒爲何要練習耳力?”
爲何?眼睛要瞎了唄!
“凌兒只是好奇,練着玩玩而已。”小妖精殿下的臉離近了,她這纔看清楚他的模樣,皮膚好好,丹鳳眼很美,薄脣很好看,很薄情。
“好奇?玩玩?”他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口吻中似有不信,赤黑的眸一直未離開她的眼睛。
“嗯。”紫凌點頭,小臉洋溢着笑,讓人完全看不出來她視力已經下降到快瞎的地步。
尉遲胤洛未從她臉上看出異樣,視線從她小臉上移開,抱着她徑直的往前走。
一路走,小妖精殿下一句話未說,紫凌有些納悶,小妖精殿下幾天都未出現在她面前,今兒是什麼風把他吹到她面前的呢?
而且,她總覺得小妖精殿下這幾天有點神神秘秘。
尉遲胤洛抱着她去了膳廳,餵了她一頓飯後,什麼也沒說,走了,大概又得繼續消失。
這幾日,紫凌又去找過尉遲麟宇一次,熊孩子一連幾天沒來太傅閣,有些事情,她心中對已推測出來,仍需熊孩子來證明她的推測是正確性,如此一來,她纔好更精確的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走。
到了芷清宮,如同上次一樣,宮女說六皇子不在,不過,這次倒是真的不在,芷妃娘娘帶着尉遲麟宇去了峨眉山請聖姑。
這幾日太后身體一直不適,就連御醫都束手無策,後來,這病越來越古怪,從腰痠背痛到熱症不消,御醫送來的藥只見壞不見好。
太后一氣之下砍了兩名御醫,但這病隨着兩名御醫的死,又變成了冷熱交替,其他御醫來把脈,也看不出這到底是熱症還是寒症。
後來,太后身邊一名老宮女冒着砍頭的危險諫言,大概思議就是皇宮有鬼魂作怪,傷了太后娘娘鳳體。
人病起來,再聰明的人都會病急亂投醫,太后顯然也是一個非常相信迷信的人,整日裡拿着念珠,能不信鬼神麼?
當即,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峨眉山請聖姑來宮中設壇做法,正巧太后這一番話被芷妃娘娘聽了去,她殷勤的毛遂自薦,帶着尉遲麟宇去了峨眉山。
太后見芷妃如此“孝順”,自然是在皇上面前替她美言了一番,話中更有意思讓芷妃代替皇后。
至於尉遲奕到底會不會聽太后這番話,也只有尉遲奕心裡明白。
五日後。
峨眉山的聖姑一身道袍來到皇宮,右手一把桃木劍被在身後,左手拿着羅盤,在芷妃娘娘的引路下,將皇宮都看了一遍。
看完後,得出結論,冷宮陰氣太重,有怨靈作怪,太后此病正是怨靈所爲。
怎麼辦?開壇做法。
此道姑開壇做法需佈陣,說是要八名童女佈陣。
皇上自然是不捨得把自己的女兒送去給道姑佈陣,但道姑一句話,讓太后下了懿旨。
八名童女必須要鳳凰命格才能壓住冷宮中的怨靈。
這一句話,把皇宮中爲數不多的公主全部算計在內,就連紫凌這假鳳凰命格的小郡主也沒能躲過去。
紫凌聽到這消息後,感覺太荒謬了,生了病治不好,就說有怨靈作怪?那也有可能是絕症。
紫凌多希望死老太婆得個絕症,眼睛一閉,腿一伸,嗝屁掉啊!
這皇宮,少一個禍害,好一個。
太后懿旨一下,生了小公主的各宮娘娘心中反對都是沒有用的,皇宮中加上她,正好湊齊八個鳳凰命格的公主,當然,她不是最小的,還有一個在地上爬的小公主也要被送去。
死老太婆,爲了自己能健康,竟這般不把自己的皇孫女當回事,紫凌忽然間想,若峨眉山的聖姑說要尉遲麟宇佈陣,不知道死老太婆還會不會眼睛都不眨的把尉遲麟宇送過去?
開壇做法的時辰定在夜間子時。
據說,這時辰怨靈纔會出來,也是消滅怨靈最佳的時間點。
小公主們被自己母妃送到據說有很多“怨靈”的冷宮時,眼睛都哭紅了,當然,除了那在地上爬的小公主之外。
因爲她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要面對什麼事,她手中拿着一個撥浪鼓,正玩的起勁,大概玩一會兒,就會睡着了,在睡夢中佈陣,也不錯。
峨眉山的這文道姑眉毛濃粗,雙眼厲的很,是那種鬼見了都怕的眼神,她不算紅的嘴脣上有一圈較濃的汗毛,看上去就像長了鬍子似的,頭上帶着黃?色的道帽,身上穿着道袍,一副捉鬼大師的範兒。
她從法壇上走下來,把七位小公主和紫凌這一個小郡主分別安排到八個方向,坐在她畫的八卦陣裡。
紫凌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太好了,還是太背了,居然和尉遲如霜坐的很近。
尉遲如霜眼睛微紅,剛哭過不久,轉臉看到紫凌之後,她朝紫凌露出一個陰森的笑,低聲說道:“聽說今夜會出現怨靈,你又不是真正的鳳凰命格,小心怨靈上你的身。”
嚇唬誰呢?
尉遲如霜這話兒也只能嚇唬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兒。
“啊~二皇姑,凌兒最怕鬼,怎麼辦?二皇姑救救凌兒。”紫凌“害怕”的縮着身子,眼睛裡面全是緊張不安。
尉遲如霜輕叱一聲:“救你?本公主爲什麼要救你?呵呵…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她說完,不屑的轉過頭去,理也不理紫凌。
紫凌眼中閃過譏嘲,抱着腿縮在八卦陣裡,讓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害怕到縮起身子顫抖的小娃兒。
峨眉山的聖姑以陽氣不能入進唯有,將所有男人包括太監都給支走,留下的除了一些站着顫抖的宮女,就只有這些佈陣的小公主。
子時還有一刻鐘的時候,這位聖姑說話了。
“各位小公主都不用怕,你們有鳳凰命格護身,怨靈沒辦法傷害到你們。”
紫凌聽到這扯淡的話,心中嗤之以鼻,太后不是鳳凰命格?那怎就被怨靈傷害了?
這聖姑看上去似有兩把刷子,其實,就是一個江湖騙子,峨眉山上的騙子,也只有太后那死老太婆睜眼瞎,讓她騙到了宮中。
“聖姑,我有一個疑問。”尉遲如霜從地上站了起來。
“二公主,請說。”聖姑道。
“若是有人不是鳳凰命格,入了陣內又會如何?”這句話,顯然是衝紫凌去的。
聖姑濃厚的眉頭凝重:“若有人不是鳳凰命格,等會兒怨靈來了,恐怕難逃一死。”
紫凌脣角微勾,怨靈麼?她等着。
尉遲如霜問到答案後,她盤腿做了下來,回眸對紫凌送去一個你必死無疑的得意眼神。
紫凌這次沒有害怕的向她呼救,而是淡淡看了尉遲如霜一眼。
就好像是在告訴尉遲如霜,我不過就把你當成了一個屁,你還有什麼好得意的?
紫凌的眼神讓尉遲如霜很不舒服,她氣的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子時已到。
聖姑開始了“捉鬼秀”,嘴裡唸唸有詞,桃木劍耍起了花式,又拿起法壇上的裝了水的瓷碗,包了一口水,朝兩邊紅燭噴去,轟的兩聲,紅燭吐出了“火龍”。
紫凌心中冷哼,這碗,是酒吧?在古代只有酒才能噴出火龍,當然,在現代汽油也能噴出火龍來。
紫凌不得不承認,這場“做鬼秀”,還真耍的有模有樣。
秀完後,聖姑開始捉怨靈了,各種打鬥開始,嘴裡還咋呼着:“女鬼,看到本聖姑還不束手就擒?”
小公主們多半看的渾身發抖,以爲聖姑真的在捉怨靈,後面的幾個宮女就不用說了,有一個甚至嚇暈了過去。
紫凌看的只打哈氣,有完沒完了?自說自話呢?哪裡有怨靈?
忽然,吹來一陣陰風,兩個火紅的蠟燭瞬間熄滅。
小公主們都嚇的尖叫起來,紫凌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怪異。
聖姑似乎也有點慌了,她大聲說道:“八卦陣裡誰不是鳳凰命格?給本聖姑出來。”
“紫凌不是鳳凰命格。”尉遲如霜指着紫凌說道。
聖姑大怒,對宮女們說:“你們還不把紫凌拖到八卦陣外?小公主們若被怨靈纏身,你們全都人頭不保。”
幾名宮女嚇的一身冷汗,半點不敢遲疑,跑去把紫凌拖出了八卦陣。
“把她給本聖姑關到後面去。”聖姑說完,又開始拿着桃木劍對付“怨靈”。 聞言,宮女們臉上卡白一片,後面…後面…那口井裡死過好多冷宮娘娘。
後面也是整個後宮中怨氣最重的地方。
聖姑的命令,無人敢違抗,若不然,明早會掉腦袋。
宮女們大着膽子把紫凌扔到後面,剛一扔完,轉身,飛快的跑走。
冷風幽幽,梧桐樹就像一個高大的鬼怪,發出沙沙的落葉聲。
紫凌環視四周,發現這裡有一口井,還有一間破舊不堪的屋子。
紫凌是無神論者,什麼怨靈,什麼鬼魂,她自然不怕,死在她手上的人不在少數,若怕鬼,她何須殺人?
“我死的好慘。”隨着冷風,幽幽的飄來一句令人毛孔悚然的聲音。
那聲音,好像是從井裡傳來的…。
“我死的好慘,誰來救救我?”那道女聲,彷彿幽冥鬼似的。
白天,紫凌視線模糊的很,但沒想到在夜間,她還能勉強看清周圍的東西,她看着那口井,眼睛微眯,到底是什麼“鬼”在作怪?
紫凌在地上撿了一根梧桐樹的枝條,邁着小腳,緩慢的,一步一步的,朝那口井走去。
幽靈般的女聲還在說着她死的好慘,紫凌小臉沒有任何表情,她雙眸如鷹隼般盯着那口井。
她的腳步,離那口陰森的井越來越近,月色下,依稀能看到口上的青苔。
紫凌走到井邊時,那怨靈女鬼的聲音也忽然消失了,靜逸的有些不正常。
一陣陰風吹來,梧桐樹的枝葉亂顫,一些受不住顫抖的葉子直往下掉,在這漆黑的夜裡愈發詭異,紫凌背脊微涼,她手中緊握着樹枝,伸頭朝井裡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