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 折法眼由心饋君殊禮

玉之原石又稱「籽玉」,品目繁多,或與石英瑪瑙等共生,外表便如帶霧的琉璃水精;或如石中含翠,瑩碧之外又覆有絲絲乳白,若疊浪千層,又似裹有一層脂潤膏腴的雪花豬網油。

黃玉外鞘如膚如肉,墨玉則與尋常溪石無異。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若大如鴿卵,對光便覺剔瑩,毋須雕琢,三歲孩兒亦知價値不菲;但越大的白玉藏得越深,非攔河淘沙、俯拾可得,更需超卓眼力。

那木擋上的石頭個個大逾手掌,小者彷佛瓜果,甚有山豬獠牙似的尺餘石筍,外表粗礪,不易鑑別脂質、皮色、油潤等。往好處想,石下若有玉,便是堪琢大器的連城之璧;反過來說,這自稱「玉匠」的刁研空老人只消在山腳下掘幾鋤,照樣能擓滿一木檔,一點兒也不費功夫。

符赤錦見老人貌似忠厚,規矩卻近乎賴皮,想起江湖上詐財騙色的郎中,亦不乏外表老實之人,專騙沈素雲這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閨閣相公、不知世間尙有其他的良家婦女,面上不動聲色,雙臂環抱酥胸,捧得紗襟鼓溢,美肉幾乎滿出兜緣,咯咯笑道:「老伯,你這檔上的石子忒大,若刨得有玉,豈非價値連城?」

滿以爲老騙棍定喜得接過話頭吹擂,誰知刁研空大搖其頭,一本正道:「玉不是用刨的。」

符赤錦俏臉一凝,渾沒料到這老騙子鐵了心扮傻,總算她反應快極,勉強笑道:「老伯,我是說你挑的石子無不大得嚇人,內裡若藏得有玉,那可真是價值連城的寳物啦。」

刁研空神色茫然,片刻才皺着稀疏的白眉,訥訥道:「姑娘……是說換成錢麼?說不定是罷,老朽也不頂清楚。」

符赤錦冷笑一聲,抱胸道:「要鑑一鑑如許值錢的寶物,少不得要花個十兩八兩罷?一不小心走眼,白花花的銀兩當是繳給您老人家的學費,花錢長見識,挺合算不是是?」

刁研空一愣,終於聽懂她的話意,老臉一紅。

「姑娘誤會啦,鑑一鑑石子不要錢的。老朽不收銀錢。」

這下輪到符赤錦傻眼了。

「開石取玉」這套把戲的神髓,便在誘得人躍躍欲試、偏又屢拭不中,投入的本錢越多,越不肯認賠走人,非開出一塊貨眞價實的籽玉回本不可。莫看這市井間的小小把戲,被它弄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者不在少數。只是這老騙子分文不取,卻要如何斂財?

符、耿二人面面相覷,耿照想了一想,小心開口:「老伯,您的意思是誰都可以鑑定玉石,您分文不取,一旦鑑出石中眞玉,纔開價購買麼?」

此法雖古怪,畢竟不能誣爲郎中手段,只能說老人善於吸人目光,也算別出心裁。

刁研空仍是搖頭。

「老朽不收銀錢。」

他總算弄懂這幾位少年人的心思,回的雖是原話,神態卻寧定許多。

符赤錦蹙眉道:「老伯,鑑你的玉石不用錢,鑑出了眞玉,難道也是拿了就走,不花一文?」

「不只鑑玉,你還得說出石裡的玉是何模樣。」

刁研空正正經經道:「琢磨出來若無二致,玉便是你的了,姑娘。」

耿照不覺失笑。「老伯,如此卻要如何營生?」

刁研空又是一愣,半晌才微微恍然,笑得眼眉彎彎,眼角的魚尾紋密如蛛吐,彷佛被麗日曬乾的陳木,隱約飄開一縷老檀煙。「小兄弟,豚驢也不使銀錢,又當如何營生?」

耿照爲之語塞。

忽聽一陣大笑,前頭那窩在攤裡睡覺的小販伸個懶腰,起身道:「幾位別費心神啦,這老頭是瘋的,多跟他說上一會兒話,只怕也要發瘋。」

符赤錦蹙起柳眉,隔空叫道:「喂,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

小販咂了咂嘴,一臉悻然:「怎麼不是?我見他年紀大了,怕夜裡凍死晦氣,拿些酒水肉乾與他吃,他也推拒,淨吃碎餅炒米:乾糧吃完,居然在屋後頭種起了蘿蔔靑菜,衆人怕不及收成便餓死啦,要分些食物給這老頭兒,又只拿些殘羹剩飯之類,天生的乞丐命。」

出外行旅少帶乾糧,卻要自種蘿葡青菜爲生,的確夠荒唐的了。

刁研空笑笑不辯駁,雙手攏於袖中一揖作道謝狀。小販皸眉揮手,啐道:「***,別給老子燒空香!你咒我早死麼?」

刁研空不以爲意,眯眼微笑,也不知是和氣還是傻氣。

他天生眼角細垂、眉帚疏落,就算咧嘴笑開還是張苦瓜臉,難怪小販嫌他晦氣。

符赤錦看得蹊蹺,趨前壓低嗓音,問小販道:「怎麼?你們不是一道的?」

小販哼的一聲。「誰識這老瘋子!都怪老三廣那小子多事,惹來這尊瘟神。現在可好,趕也趕不走,連累大夥兒倒楣。」

原來數日之前,這自稱「玉匠」的老人刁研空揹着竹架行囊而來,打聽附近哪處的市集最是繁榮,小販口中的同行老三廣有意相戲,騙他說「此地初一十五遊人最多」,老人便留下來,死活不走。

鬼子鎭的小販頭疼得緊,深怕老人餓死或凍死了,還得掘坑掩埋,故意將他安置在雜物堆放處,運給了座笨重難使的大木檔,希望他知難而退,刁研空卻甘之如飴,任由衆人擺弄。

符赤錦江湖走慣,一時卻弄不清這奇怪的老人所圖爲何,與耿照交換眼色,不欲生事,親熱挽着沈素雲的藕臂,柔聲笑道:「妹子,不如我們再往下走罷?這兒也甚好瞧的。」

沒沈素雲正凝眸俯首,目光不住在擋上巡梭,巧額微蹙,罕見地露出認眞的表情。符赤錦連喚幾聲,她才「啊」的回過神,悄臉暈紅,垂頸道:「是我失神啦,姊姊勿惱。」

符赤錦笑道:「妹子看得仔細,可是看出了什麼寶貝?」

沈素雲羞紅粉頰,眸中卻是熠熠放光,視線不由自主移回檔上,指尖輕撫着一枚棗皮沉豔、油潤順滑的腎形圓石,點頭道:「不瞞姊姊,依小妹看,這張檔上放的全都是籽玉,沒有一塊是混充的。若我猜得不錯,這塊籽石對光一照,該是透出黃暈纔是。」

那腎形石不過巴掌大,雖有幾道裂縫,外表卻不甚粗礫,觸感光潤,引人撫摩,不忍釋手:通體覆滿橘皮似的棗紅皮,濃油曲彩十分奪目,別說「透出黃暈」,以其皮色之厚重,只怕連光也透不過來。

符赤錦半信半疑,拿對豔陽一看,赫見流輝隱隱,棗紅近乎褐色的石子竟透出溫潤黃光,縫間甚至泛出雪白,哪是金棗橘皮?簡直就是一枚破鞘而出的耀眼黃玉!

她一時難以置信,反覆將石子舉起放落、舉起又放落,看着看着「噗哧」一聲,竟爾笑了起來。

「我猜裡頭藏的是羊脂玉。」

沈素雲笑着解釋:「這款料子白度甚佳,外皮少見漏肉,對光卻能如此則瑩通透,乃是一等一的玉材。」

前頭的小販一把跳起,睜大眼睛滿臉貪婪,本欲上前爭看,忽停下腳步,「呸」的低頭吐唾,衝刁研空豎起拇指,嘿嘿笑道:「老頭!我眞小瞧你啦。原來你不是光棍,邇帶幫手的,一傢伙來了仨,這般人模狗樣、一搭一唱,老子都差點兒教你給蒙啦。

符赤錦暗忖:「你若知自己指鎭東將軍夫人是騙子幫,腦袋還不嚇得自動滾落,便似一隻冬瓜?」

紅脣抿着一抹嫵媚,正想上前給他點顔色瞧瞧,細圓的葫腰卻被愛郎攬主,身子一酥軟,兜上乳波顫搖,晃出一片盈目酥雪。

耿照遙對小販道:「大哥誤會啦,我們與老先生今日是初見,並不相識。」

小販撇嘴冷笑:「是啊是啊,這兒誰不是初見?他***熊!」

鑽入攤後倒頭便睡,再懶理會。符赤錦惱他無禮,輕輕掙脫未果,擡見耿照笑意溫煦、搖了描頭,不知怎的大羞起來,芳心怦怦直跳,求饒似的細道:「沈……沈家妹子看着哩,快……快放開我!」

身子卻軟綿綿偎着他,一鬆手便要癱軟在地,渾似一團溫融融的香甜蜜膏。

所幸沈素雲正一一檢查玉石,符赤錦鬆了口氣,靈機一動,對刁研空揚了揚籽玉,嫵媚笑道:「老伯,我選這塊。」

耿照心想:「這也未免太過賴皮。」

纔想開聲阻止,刁研空卻一本正經點頭:「無妨。請姑娘說明,這石中之玉,該是什麼模樣?」

符赤錦一吐嬌紅舌尖,咯咯笑道:「我瞧這石子不小,這樣好啦,請老伯給我琢一副羊脂玉鐲,再替我家相公做個玉板指。餘料若還使得,奴家想要一對玉墜耳飾,正好來配鐲子。」

耿照皺眉輕道:「寶寶錦兒!」

符赤錦笑着說:「有什麼關係?老伯若說不成,那便罷啦。若給我說中,老爺有個漂漂亮亮的玉扳指,寶寶錦兒又多了副白玉首飾,豈不甚好?」

刁研空似乎全不放在心上,伸手向她要回籽玉,仔細掂量,片刻才道:「這件料子皮色正品、光感油潤,只可惜縫裂甚深,若要全然取淨,不免要殺去許多玉肉,爲此有人說應全雕,也有力主巧雕的,似乎任其一都不免可惜,卻從未想過分成零碎小件。」

沈素雲見耿、符二人丈二金剛摸不着腦袋,微笑解釋:「玉石之屬,小件不如大件,零碎不如完整,器用不如擺飾。這籽玉質地雖好,只可惜裂隙頗深,順着裂痕的形狀局部雕刻,可保留最多的玉肉,即爲「巧雕」。

一聽她的話意,似也覺順着裂紋巧離成山水、人物之類,最能凸顯這件玉材的價值。

符赤錦吐舌道:「那可鬧笑話啦。我要勞什子扳指鐲子,又小、又碎、又都是身上用的,還不屈死了這塊好東西?」

刁研空搖頭。

「姑娘之說,乃是大破大立,如金鐘玉磬,振聵發聾。這塊玉材曾歷許多方家法眼,提出的見解均不脫求全求大,或磨去裂紋,或變造裂紋,卻無人想到分成小件,直置裂紋於無地!興許姑娘是有緣人,我願爲姑娘一試,誚姑娘三日後再來。」

符赤錦愣不過片刻,忍不住拍手大笑,嬌嬌地瞅了耿照一眼,得意洋洋:「你瞧!不試一試,怎知有沒有機會?快,你也來選一個,這回我想要只好看的玉墜子。」

耿照赧笑搖頭,忙不迭地推拒。

刁研空皺起疏眉眯着細眼,仔細端詳二人,喃喃道:「依老朽看,姑娘要的不是玉墜子。二位戻氣外露,眉間帶煞,玉墜子玉扳指都不能解兩位之急,姑娘要的是殺人鋼刀。

兩人一凜,卻見老人垂眉咧嘴,仍是訥訥傻笑,一時難辨他是話中有話,還是胡說八道。

符赤錦定了定神,指着一旁寫有「玉匠刁研空」五字的布招,乜眸強笑:「老伯拿着箅命先生的布招,莫非精通看相?」

刁研空聽得微怔:「看……看相?我不會啊。」

又道:「姑娘,人心裡想什麼,都映在臉上,便如石中藏玉,終非頑石,在方家眼中,那仍是塊玉。你二人皆非狠戻貪暴的性子,一旦起了殺心,可比狠戾貪暴之人顯眼。老朽看見便說了,姑娘勿怪。」

符赤錦聽不出深淺,只好點頭微笑,不置可否。

「老伯忠告,奴家會放在心裡。多謝老伯。」

沈素雲忽然擡頭,伸手道:「老伯伯,我選這個。」

她専注石上,對三人的談話充耳不間,此刻纔回過神,一比那獠牙似的鱗峋石筍,神情極是認眞.刁研空點點頭。

「請夫人明說,這石中之玉,該是什麼模樣?」

沈素雲檀口微張,剎時間競有些躊躇,微帶透明的指尖在石上輕輕撫摩,如繪形影,片刻才道:「我瞧製成玉如意……不,還是玉笏好了。」

猶疑之色並未稍減,顰蛾深蹙,沉吟不決。

符赤錦大感奇怪:「不是說「器用不如擺飾」?玉笏、玉如意還不算器物,都不知什麼是器物啦。」

果然沈素雲又喃喃自語:「或雕一隻玉雲龍紋鎭紙……」

刁研空道:「老朽明白啦,便如夫人之意,開石一試。」

符赤錦只覺好笑:「到底是玉笏、如意,還是雲龍鎭紙?姑奶奶都沒聽出個準信兒來,你明白什麼?」

不欲久留,挽着沈素雲笑道:「走罷,妹子。姊姊餓啦,咱們回城尋間分茶舖子,打打牙祭。」

三人將行出鬼子鎮,沈素雲驟爾省起,回頭道:「老伯!我幾時來與你相看?」

刁研空正取工具要碾玉,擡頭笑道:「緣來即至,夫人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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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小販一轚冷笑,似囊句粗口。

符赤錦逕拉着她的柔荑往前走,直將那郊道荒集拋在腦後,笑勸道:「三日後我來取鐲子扳指,再瞧瞧你的玉笏如意雲龍鎭好了沒。」

沈素雲噗哧一笑。

「說不定開了出來,仍是塊啞巴石,裡頭連一粒玉渣也無,哪來的玉笏如意雲龍鎮?」

符赤錦笑道:「妹子多厲害的眼!奴奴姑且蒙到一副手鐲耳飾,你揀的自是擋上最最値錢的玉籽,怎能是塊啞巴石?」

那牙狀石筍是木檔上最粗礫、最不似玉胎的一塊,別的籽玉多少有些許油潤剔瑩的部分、行話中稱爲「漏肉」者,又或與石英瑪瑙等礦脈共生,仔細端詳可見其異。唯獨這石筍灰撲撲、骨嶙嶙一條,半點不起眼,符赤錦見她揀選時毫不猶豫,似是成竹在胸,其中必有玄機。

沈素雲以袖掩口,正色道:「不瞞姊姊,我挑的是全桌唯一一塊瞧不出端悅的。其餘各塊均是貨眞價實的籽玉,我料老伯伯斷不會摻塊啞巴石在裡頭;越是不顯眼,越可能藏有奇珍。」

此舉膽大之至,近乎妄爲。耿、符二人聽得面面相覷,俱都說不出話來。

符赤錦料不到她一個嬌滴滴的深閨貴婦,明明身具名家慧眼,卻舍了滿桌賫物不要,専賭一着暗子,不覺失笑:「妹子,看不出你還是個賭徒啊!乾坤一擲,忒也豪氣,眞面是藝高人膽大。」

沈素雲也被逗粉頰酡紅,輕縮粉頸,悄皮吐舌:「我自小便是小賭鬼啊!我阿兄帶我來鬼子鎮尋寶,我專挑看起來最舊最破的下手,要是押對了寶,那才叫一本萬利呢。那時我才六歲,我阿兄可從沒教過我這些道理。」

這話從鎭東將軍夫人的口裡說出,委實太過匪夷所思。

偏生她又生得嬌俏可人,口吻神態均是文靜秀美,教養良好,說有多不相稱,便有多麼不稱。三人你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十分怪異,驀地不約而同捧腹彎腰,放懷笑作一團。

◇◇◇慕容柔既說了申酉之交用膳,三人不敢耽誤時辰,回到驛館時已近黃昏。一路上符赤錦與沈素雲並頭喁喁,狀甚親密;耿照則不遠不近跟在後頭,不致打擾她姊妹倆談心,一旦變生肘腋,亦能及時護持,小心戒備之餘,暗自又轉心思。

進門之前,符赤錦停下腳步,握着她的手肅然道:「姊姊與你說的心事,斷不能對人說。連將軍大人亦不可說。」

沈素雲神情凝重,點頭輕道:「我理會得,姊姊不用擔心。但你我既結成異姓姊妹,我……我想爲姊姊分憂。將軍大人英睿如鏡、清澄如水,眼底顆粒難容,他若知曉箇中因由,必有明斷——」

符赤錦一按她的手背,嚴肅搖頭。

「你夫君不比我夫君。」

她輕聲道:「指揮萬軍,將軍縱橫疆場無人能敵,但若變故生於一榻之外,萬千兵馬都不在身畔,試問誰人堪救?單論武功,那廝當世罕有敵手,冒冒然打草驚蛇,只怕對將軍不利!」

一聽「對將軍不利」,沈素雲旋即沉默,片刻才道:「我早知他不是好人。只是我一介婦人,不宜預聞夫君事業,但身邊留着這等狼徒,早晚要受其害。便不爲妹子着想,也斷不能蔽了大人的清明,未能及時防範。」

符赤錦撫臂微笑:「此事我有計較,妹子儘管信我。」

沈素雲似受鼓舞,俏臉上陰霾頓掃,露出花兒一般的燦爛笑容,便如依偎着長姊的天眞少女,說不出的嬌憨可愛。三人跨過高檻,姚嬤、瑟香已在院前候着,相偕迎了上來,伺候夫人往後進更衣梳洗。

耿照本以爲慕容柔公事繁忙,席上定是高朋滿座,價水流的被官場應酬,誰知慕容柔摒退左右,四人轉着桌子吃飯,讓姚媽,瑟香佈菜伺候,任宣守在廳外,除此更無旁人,吃的也是六菜一湯的家常菜。

耿、符二人大出意料,連沈素雲也難掩詫喜,這頓飯吃得比想像中更輕鬆愉快,沈素雲破例飲了一小盅酒,雪靨醺紅,分外明媚。慕容柔用膳時幾不說話,三人自也不敢放肆,但將軍的好心情俱在面上,席間悄靜靜地只聞持羹碰碗、牙箸點盤之聲,反較白日廳裡自在。

宴罷,慕容柔讓人收拾桌面,沏了壺御賜貢茶,四人相對啜飲。

沈素雲似慣了靜默用餐的氣氛,並無絲毫不快,對丈夫只留耿照夫婦用膳十分欣喜,微醺地端茶就口,巧致的脣瓣輕抿着細瓷杯緣,杏眸笑成了水汪汪的兩彎,二十啷噹的妙齡女郎頓成了天眞爛漫的少女,歡快猶如一頭小雪兔。

慕容柔全看在眼裡,淡然道:「夫人今天可玩得盡興?」

沈素雲乖順點頭,眯眼回答:「我愛符家姊姊陪我。」

她不勝酒力,席間又無旁人,連口氣也變得嬌憨可喜,渾無將軍夫人身架。

苒容柔望了符赤錦一眼。「有空長來走走。拙荊不愛官場應酬,難得有談得來的姊妹淘,我讓任宣與夫人一塊腰牌,可自行出入驛館。」

符赤錦聽得一凜,難辨其真心,正要斂衽施禮,卻見將軍一擺手:「坐下罷。茶餘飯後,不必多禮。」

慕容柔淡淡一笑,目光移向耿照。

「我不想掃興。十日之期眼看又短去一日,耿典衛如此蹉跎,我料嶽老師必加緊追査。此消彼長,不可不愼。」

見耿照神思不屬,笑道:「鎭東將軍府內,沒有虛立的軍令狀,稍不留神軍法臨頭,你未必吃罪得起。嶽老師久任本鎮幕僚,你要多向他學習。」

耿照回過神來,拱手低道:「在下失儀,請將軍恕罪。」

慕容柔淡淡回答:「好啦,二位回去罷,明日早些來。瑟香、姚嬤,扶夫人回房欲息。」

耿、符二人起身道別,相借出了驛館。

行至大路,符赤錦挽着耿照的臂彎,突然咯咯一笑。

「看來慕容柔挺喜歡你的。」

「他怕你輸哩!鋇示你盯緊嶽辰風,必能得到赤眼的線索。」

適才席間他分神思索,別說是弦外之音,連慕容柔的話都沒聽全,連忙央寶寶錦兒解釋。

符赤錦笑道:「你是獨孤天威的人,便立了軍令狀,眞要耍賴,溜回流影城躲將起來,死活不出,也就是了。獨孤天威向與鎮東將軍不對盤,真給逼急了,就算原本無意庇護,也不會教慕容柔如願。所以這張軍令狀雖然可怕,偏只你不怕。」

耿照搖頭。

「我不會賴皮的。」

符赤錦噗哧一笑,見他神情認眞,撫着他結實的胸膛柔聲道:「奴奴的老爺是大英雄、大豪傑,說話算話,不像我們這些女子小人,說話跟放屁一樣。」

耿照也被逗笑了。

「但嶽辰風不同。」

她悠然續道:「他畏懼慕容柔,更重要的,鎮東將軍是他的晉身之階,沒有了慕容柔的重用賞識,虎王祠岳家莊不過區區一鄉下莊園,不成門派,難道要做五帝窟的宗主不成?因此尋刀一事,嶽宸風比你着緊;老爺可以不怕,嶽宸風只怕連做夢都在找刀。只消盯緊了他,妖刀赤眼早晚要現形。

耿照擊掌讚歎:「還是寶寶錦兒聰明!這道理我便想不出。」

符赤錦嬌笑道:「你心思都在別處,自然想不出。你出了一整天的神啦,恍恍惚惚的,在煩什麼心?」

耿照搖了搖頭,半響才道:「我在想,赤眼到底是什麼時候給人掉了包。」

「十之**是嶽宸風……」

符赤錦察言觀色,微露詫然:「難道不是麼?」

耿照沉吟不語。除了嶽宸風,還有一個人有機會做手腳,但這麼做毫無道理……

他已陷在這矛盾當中一整天,終於明白是無解的難題。

對付嶽宸風就像秤上求平,只要增加秤鉈,使與秤物等重就不會輸:一旦秤鉈重過了秤物,秤桿斜向己方,便可能殺除嶽宸風。

但赤眼卻不同。

嶽宸風的嫌疑最大,除了耿照,那廝持有赤眼的時間最長,但這樣做對他全無好處,簡直自打嘴巴。因他出手奪刀,引來天羅香、集惡道阻截將軍,幾乎演變成一場成功的刺殺行動:捅出了偌大簍子,未了居然無刀可獻,只得到將軍「無能」二字考語。自絕前程若此,還不如橫刀抹脖子算了。

況且,自稱「世間無人能在我面前說謊」的慕容柔,認定嶽宸風說的是實話。

雖可能是有意包庇、甚且就是他與嶽賊串謀,但還是那句老話:以鎮東將軍或嶽宸風之能,無論所圖爲何,皆不必如此。只有「那人」盜走赤眼,一切才說得通——一路想着,兩人又來到昨夜的小巷附近。耿照心不在焉,符赤錦卻清楚得很,爲免漱玉節弄什麼古怪,刻意比約定提早半個時辰抵達,兩人不入巷內,卻在左近的屋頂繞了一匝,沒見有潛行都衛或黃島異士埋伏。

符赤錦喃喃道:「莫非騒狐狸轉了性,打算照規矩來?」

耿照聞言一笑,心中亦覺有異。

他與漱玉節幾次放對,深知這位高貴美貌的宗主看可不是省油的燈,雖沒把寶寶錦兒老掛嘴上的「騷狐狸」考語當眞,要說漱玉節會老老實實隻身入城,不做絲毫準備,實難教人信服。

兩人在檐影深處等了一刻,見一名妙齡少女奔入巷中,不住張望,神色慌亂。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生得五官俏麗,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一身翠襖湖裳,容貌雖是不識,身形卻甚眼熟。

耿照瞥得幾眼,突然想起:「原來是她!」

輕拉着符赤錦的滑軟柔荑,低聲道:「找我們的。下去罷。」

符赤錦微感詫異。

挽着她一躍而下。少女倏然回頭,湖水藍的軟椴褶裙如水波般一漾,竄似着細薄的紗質禈褲,裹出一小截勻稱美腿來。

耿照見她神色倉皇,舉手安撫,溫顏道:「姑娘今日又來,可是宗主有事,不克駕臨?」

符赤錦近距離一看,認出是漱玉節身邊的熟面孔,聽耿照一說,登時醒悟:「原是昨日那條傳話的小母蛇!」

再看得幾眼,悄臉一板,沉聲道:「我想起來啦,你叫阿紈罷?漱玉節人呢?派個潛行都衛來算什麼?」

那名喚「阿紈」的潛行都衛臉都白了,噗通一聲雙膝跪落:「不是宗主……是我自己來的。請典衛大人救救絃子」「快快請起!」

耿照一運潛勁,手指未與少女肩臂相觸,一股綿力已將她托起,如春風吹拂,卻絲毫不容掙抗。阿紈發袂輕揚,苗條的身子再難跪實,浮空般盈盈而起,圓鼓的醉胸不住起伏;粉頰訝紅,眼中滿是佩服之色。

「絃子姑娘怎麼了?」

耿照急問。

阿紈道:「宗主本欲前來,但門中有人不信宗主,說絃子既打開億劫冥表,聖珠必在她體內;宗主若不能自清,便不讓宗主離開。」

耿照聽得一愣。

「就算打開億劫冥表,怎能一口咬定珠子在她體內?」

阿紈俏臉羞紅,嚅囁道:「寶……寶珠是至陽之物,一滴珠涎便能使女子受孕,便……便未沾着女子的私……私密處,亦有可能自毛孔滲入,透體結胎;若非神君選拔來延續宗脈的女子,尋常連珠涎也不能碰。如此聖物,一旦脫出冥表禁制,與女子肌膚相觸,傳說會鑽入女子體內,再不肯出來。」

耿照轉頭相詢,卻見符赤錦柳眉大皺,重重哼道:「是有這般說法兒沒錯。但帝門數百年來,誰把兒歌童謠當眞了?」

阿紈不敢駁口,低道:「符姑娘教訓得是。是……薛老神君說的。」

耿照這才明白,何以絃子寧將重逾生命的化驪珠交給他這個外人,連碰都不敢多碰一下。卻聽阿紈續道:「……現下宗主萬不得紀飭被逼着要剖開絃子之腹,以證我黑島清白。阿紈求典衛大人速往蓮覺寺,遲了,便救不了絃子啦!」——剖……剖開絃子之腹?

耿照一下沒反應過來,符赤錦圓睜杏眸,已然發難。

「這等拙劣的請君入甕之計,會上當的纔是傻子。」

她峻聲冷笑:「回去告訴你主子,因爲她的自大無聊,化驪珠將繼續在外流落。三日後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請她自來;若見誠意,典衛大人會考慮與她聊聊珠子的事。」

挽着耿照欲走,誰知愛郎絲紋不動;回過頭來,果見一張躊躇不忍的面孔。

雖萬般不顔,但她心裡早有準備,本以爲自己會氣得七竅生煙,誰知事到臨頭反倒不怒,無奈之中竟隱有一絲驕傲:「只有我家的老爺這般滾熱心腸,才專上這種歪當。」

明知蓮覺寺是龍潭虎穴,卻不怕與他一闖。定了定神,低道:要去可以,我同你一塊兒去。」

耿照輕捏她的小手,搖了搖頭。

「你只餘三成功力不到,太危險了。」

「她們又不知道!」

她咬牙低聲道:「「血牽機」人人皆懼,帶上了我,那騒狐狸投鼠忌器,興許規矩些。」

耿照仍是搖頭。

「寺中的機關我很熟悉,大佔地利。若有什麼萬一,我孤身一人遊刃有餘,帶上寶寶錦兒,反而施展不開。」

不顧阿紈在旁,攬着她的葫腰摟近,兩額相抵,柔聲低道:「有你在家盼着,我說什麼也要回來。況且我已發過誓,絕不教費寶錦兒再受一丁半點兒的損害,你與我同去,我怎能專心應對?」

符赤錦還待爭辯,他兩臂一緊,嘴脣貼近她耳畔:「回去找二師父,在山下接應。不管情況如何,二更天前我必殺下山來。」

符赤錦掙得幾下,才慢慢將臉蛋兒埋在他頸窩裡,動也不動,一股烘熱溼暖沁入領間衣布,溫溫濡成一片。「你要平安回來……要不,世上也沒有了我。」

◇◇◇耿照隨阿紈同去,沿途四顧,遠近漁燈點點、波光粼粼,詫道:「不是出城麼?怎往水港邊來?」

阿紈回答:「半夜裡難以出城,走水路方便些。」

耿照想想也是,他持有鋇東將軍府發放的通牒文書,帝窟眼線卻無此便利,自須由水路潛出。

阿紈領着他登上一條平底快船,那船比水月停軒的前導船「搖月」、「浣月」還要大些,船艙也寬闊許多。耿照隨她推開艙門而入,阿紈點起燈火,艙內幾把竹椅、一張軟榻,佈置得雅緻舒適,一點兒也不像探子舟,說是一條具體而微的小畫舫也使得。

阿紈低着頭掩門閉窗,將橫栓拉起,轉身緊靠艙門。

耿照注意到她燃了薰香,紫檀几上的瑞腦銷金獸口中香菸氤氳,嫋嫋飄散,不覺蹙眉。

「典衛大人請……請坐。」

話雖殷謹,阿紈依舊背靠艙門,迴避着他的目光,低頭嚅咡:「大人口……口渴不渴?婢子先給您沏壺茶可好?」

沒等他開口,一扭腰便到了幾前點水沏茶,慌亂的模樣頗似小鹿逃命,惶惶然不知所以。

耿照四下移目,將艙內景況一一收入眼底,見她纖薄的背影有些瑟縮,滿腔急怒頓無着落處,心中一絲不忍,終於還是在油竹椅上坐下來。阿紈端着漆雄茶具等,小心置於手畔,壺口猶見熱氣,水競是溫的。

「大人請用茶……」

「我不會喝的,阿紈姑娘。」

無視女郎的驚惶,他揮手打斷她的話語。

「這艘船最少要三人才能操帆弄槳、駛入河道,你並不打算帶我出城,更遑論去蓮覺寺。這是漱宗主的意思麼?」

阿紈呆怔片刻,似下定決心,起身解開腰帶,「唰」的一聲,軟綢自肩頭滑落,衣下競空空如也,連肚兜也沒穿。少女光滑緊緻的肌膚在燈焰之下分外耀眼,腰帶以上再無片縷,益發顯出黑者極黑,白者益白。

耿照不敢正視,餘光瞥見她褪下裙裳,正彎腰翹臀,從褲簡中抽出一條雪潤潤的大腿——阿紈體型與絃子相彷,只略腴一些,同樣是窄身削肩、圓腰一束,連胸乳都是玲瓏稱手,尺寸雖不甚大,卻是飽滿滾圓。

身子如此苗條,阿紈的大腿卻出乎意料富於肉感,望之雪綿,稍觸即陷,教人不忍釋手。耿照瞥見腿心夾處一抹烏卷,哪敢讓她再脫?起身欲阻:「別這樣!阿紈姑娘……」

阿紈從未在陌生男子面前赤身露體,見他伸臂暴起,嚇得驚呼,直覺便要掩住胸脯,忽想起此行任務,閉眼咬牙,逕將**往他掌間挺去。耿照無奈縮手,想封她穴道,又見一身雪肉酥盈,何處能着手?長嘆一聲抱臂而坐,沉聲道:「阿紈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阿紈裳下未着片縷,連羅襪也沒穿,踢掉兩隻繡鞋,全身已一絲不掛,一手掩胸一手遮着腿心,彷佛將暈厥過去。

她不如絃子頎長,褪去衣物之後,整個人反而腴了一圈,上身雖苗條,腰下卻甚豐滿,除了棉花似的大腿,小腿線條亦十分結實,足脛較絃子略粗,肉呼呼的充滿女性魅力,彷佛半身是少不更事的幼女,半身已是成熟婦人,**散發出濃厚的色慾氣息。

阿紈的容貌堪稱出衆,身段亦十分傲人,儘管情況極是怪異,耿照仍不覺喉間浪動,嚥下一口饞涎,當然他知道這不僅是阿紈的美麗**所致。

「宗……宗主吩咐,」

她面頰滾燙,咬牙道:「爲……爲答謝典衛大人對帝門的恩情,特命婢子獻上禮物一份,請……請典衛大人笑納。」

至於是什麼禮物,已毋須解釋。無論什麼樣的金珠寶貝、神兵秘笈,耿照都有自信不多看一眼;但漱玉節爲他備下的「禮物」,卻需極大定力,才能抑下一嘗那份青春雪潤的衝動。耿照端坐垂眸,緊握竹椅扶手,捏得格格輕響仍不自知。

阿紈閉目輕道:「婢……婢子仍是處子之身,兼有黑島正統血脈,天生……天生元陰豐厚,對大人功體甚……甚有補益,請大人任……任意享用阿紈。大入若不能盡興,宗主將命阿紈一死,絕不寬貸。」

耿照不欲與她纏夾,料想附近縱有伏兵、也未必攬得住自己,搖頭道:「阿紈姑娘,請你回稟宗主,她的「禮物」我收下了!也很盡興。請她二日後巷中一會,我有要緊的正事與她談。」

阿紈顫聲道:「大人若不要阿紈,阿紈唯有一死。」

耿照嘆息道:「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曉?宗主用她的方式送禮,我也按照自己的意思收了,情意已至,何須爲難?你縱在焚香爐中添入***物,甚至把藥下在茶中,也藥不倒我的。我遇過比這厲害許多的*物。」

說着便要起身。

自從吃過鬱小娥的虧之後,他對**香、*益加謹慎。世間罕有比「七鱗麻筋散」更厲害難防的*,阿紈在青銅獸腦香中暗置的淫藥,對「碧火神功」的效用自是有限。

阿紈見他如此把持得住,軟的不行,便出硬招對付。

「典衛大人若不肯收禮,宗主定生氣得很,說不定…便會對符姑娘不利…」

耿照猛然省覺:「不好!我怎麼就撇下了寶寶錦兒,任她自去?」

懊悔不已,本要拔刀殺將出去,見阿紈一絲不掛怯生生的模樣,竟是有恃無恐,不由得投鼠忌器起來;凝思片刻,沉着道:「宗主若派人埋伏於小巷附近,決計逃不過我二人之眼。若是分道揚鑣之後纔派人動手,你等豈知符姑娘的去處?」

但阿紈十分乖覺,無論怎問都不答,似乎耿照不「享用」她,此事便懸於半空,決計沒有個交代。

耿照嘆道:「阿紈,我知你是冰淸玉潔的好姑娘,心中也不願如此,你我何不各退一步,就當……就當是做過了,你讓我離開,儘管回去向宗主稟報便是,我絕不出賣你。你將寶貴的身子,留給將來疼你、愛你的郎君,豈不甚好?」

阿紈聞言慘笑,顫聲道:「宗主聖明,誰也不能矇蔽……」

話沒說完,咕咚一聲仰頭癱倒。耿照爲防有詐,運起碧火眞氣護住心脈,及時將她攔腰接住,驀覺她渾身滾燙,如擁火爐,全身雪肌沁出密汗,嬌軀入懐時「唧」的一聲,汗津津的幾乎滑出臂彎。

他突然明白過來,「你也中了催情迷香!解藥在哪裡?」

「沒……沒有解藥。」

阿紈一觸男子肌膚,渾身浪熱,胸口股間泛起大片紅潮,汗出如飛瀑,片刻蒸騰飄散,可見血沸。耿照沒見過這麼厲害的春藥,轉眼阿紈氣若游絲,呼息滾熱異常,中人如灼,更何況呼出這等沸息的女體?

「喂!絃子之事是眞是假?符姑娘呢?你這毒該怎麼……」

他急急追問,但阿紈兩眼翻白、神智已失,只不斷吐出熱氣,難以言說。

當日在紅螺峪,琴魔曾爲他闡述淫毒之理:交合並不能解去***物,只能做爲散去旁症的手段,或發散陽毒,或促進循環,在藥性化消前得保不失;只有極少數的毒以陽精爲爲解方,如赤眼的「牽腸絲」。

漱玉節派了個美麗少女來誘惑他,顯然不是想讓兩人雙雙身亡。

這樣安排的目的,顯然就是此毒的散症之法——而她摸透了耿照的性格,此毒副症猛烈,毫無轉園;唯有如此,一切才能按照她的期望直線推展,沒有橫生變數的可能。

「可惡!」——比之紅螺峪時,他已不是那個懵懂躊躇的少年了。

耿照將艙門、舷窗通通打開,一把將青銅獸腦、漆盤茶器掃入江中,抱着滾費的阿紈放倒榻上,大大分開她的雙腿,掏出陽物抵緊玉戶。那迷香既是***物,自弄得她泌潤如漏,但被升高的體溫一蒸,**全成了濃厚蜜膏。

碩大的龍首在股間磨蹭幾下,麥芽精似的液膏滿滿塗了一胯,所經處無不抹開條條黏膩,宛若拔絲。耿照前端微微陷入兩片美肉,只覺縫裡烘熱難言,彷佛插着一團沸漿,隱帶着強大的吸啜力道;尙未挺進,肉菇已被蜜縫噙住。

僅僅是下身相貼,耿照便已出了大汗,江風灌入亦不覺寒。

「阿紈姑娘,我來了,你……你忍着點。」

但阿紈早已失去意識,緋紅的身子不住抽搐,晶亮的口涎從張開的櫻桃小嘴旁婉蜒而下,或許是較汗水更爲黏稠之故,並未被體溫蒸散,一路從面頰、頸頷、鎖骨蔓延到榻上。她從一名羞怯少女變成這副癡態,不過轉眼工夫;再拖下去,就算救回性命,也難保不損及腦識。

要救的人可能不只她一個——耿照捏着她綿軟的股間一頂,陽物排闥而入,裹着滾燙的蜜膏「噗!」

插進她身子裡,一舉貫穿那圈薄薄的嬌韌,奪走了少女的淸白之軀。——好……好燙!

陽物像被灼傷似的,一驚之下便想拔出,少女「啊」的一聲挺腰,烘軟的膣壁痙攣起來,彷佛想把侵入者擠出去。原本壊損的人偶就這樣被龍杵注入了生命,瞬間又變成活生生的小動物。

耿照再無猶豫,一手一隻,將兩圑嫩乳饅頭捏在手中,當作抽送的支點。阿紈的****玲瓏飽滿,略一收攏便捏得滿掌,充滿彈性,頂端的乳蒂膨翹如尾指,與杯口大的乳暈均作瑰麗櫻紅,說不出的淫豔。

本想緩來,以免少女難以承受,才一放慢動作,膣中溫度倏然升高,阿紈意識又漸模糊,張嘴死死吐氣。他把心一橫,抱住少女柳腰,擡起綿股,「啪啪啪」的用力抽送!

阿紈腰肢懸空,雪臂被掐在雙掌之間,肥美臀肉陷住十指,被插得滋滋有聲,飛濺的淫液夾着絲紅,宛若碎瑩。

耿照料不到她這麼嬌小的人兒,競有這般腴臀,膣中油潤潤、熱烘烘的,分不清是肉嫩、液滑,抑或破瓜血膩。阿紈未必是他遇過最緊湊的處子,但膣中烘熱之甚,快感倍增,不由得大聳大弄起來。

阿紈被一陣蹂躪,體內陽躁抒解,體溫略降,開始大量出汗,神智稍一回復,頓覺下體劇痛難當,咬牙忍得片刻,搖頭哭叫:「疼!嗚嗚嗚……典……典衛大人……好疼丨不要了、不要了……」

耿照知一放慢速度「陽躁積聚」不免前功盡棄,身下不停,柔聲撫慰:「忍……忍着點,這是爲你好!」

阿紈身爲潛行衛,受過嚴格的忍痛訓練」但股間從未經歷這般痛楚,鐵一般的猙獰巨物在其中進進出入,疼中帶着難以言喻的刺癢、痠麻、快美、擦刮異感,嚇得她六神無主,掙扎去推他的胸膛:「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好痛……求求你典衛大人……鐃了阿紈……」

哀叫聲令男子興奮起來,一把撥開小手,索性將她翻過了來,從身後狠狠插入!

阿紈趴在榻上,本想回臂推拒,雪臀又失陷魔爪,那枚雞蛋大的鈍尖沾着黏潤貫入紅腫的****,像要貫穿她似的,「啪!」

一聲撞進嬌軀深處!

阿紈叫也叫不出,睜眼劇顫,隨之而來的是更強更深的抽送,更疼痛也更快美,直到膣底某處被插得迸開,猶如花房熟裂,一大股、一大股的陰涼漿液涌出,似無止盡……

第百八六 折一甓之合曾建金甌第十八 折北關七日國破家亡第二十四 折劍出正氣鷺立寒汀第五六 折勢崩太華劍如青燈第十七 折蛛網天裂刀中城皇第二零三 折應亡未亡刑罪相稱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戲禍起青衣第百十六 折天工昭邈破魂血劍第百三十六 折殘拳敗劍寰宇無雙第十六 折逾子之牆明棧秋霜第八十六 折孰爲牙爪孰爲骨樑第九九 折世無所制聖佛遺愓第百八十 折與爾同銷玉波盈盈第五三 折鵲巢鳩據虛室開櫝第五二 折誰曰五絕莊筌暗入第七十 折鞭長莫及避坑落井第八十 折火元之精化修羅場第二零三 折應亡未亡刑罪相稱第百八七 折畫虎未成無往不復第二二十 折死生離合一夢如是第百七十 折彼夢如是說時曾經第九八 折天機暗覆問道鋒狂第百 廿三折夢外冰凝古石含菁第二 折殘兵之殤風雨斷腸第六二 折偷樑換柱血涌流觴第八二 折獸伏而出蛇蠍心計第六三 折玄囂八陣伊夢黃粱第五五 折藍田竊玉還君明珠第三十七 折婆娑三千子夜邪眼第百三十八 折偷龍轉鳳冷爐紅釭第百九三 折明燭映曉初荷含辱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百二十八 折真龍一怒上徹雲表第六七 折法眼由心饋君殊禮第九 折英雄夢醒奪舍龍息第八十三 折靈劍穿心腹生火齊第七五 折蟲豸偷香一生所望第百五五 折灰翳蔽日矯矢騰空第百十四折九訣三易起手無回第八一 折夜麝蹄香燕驚風雨第五 折劍罡通天地母神箭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現第三十七 折婆娑三千子夜邪眼第七八 折爲誰減枝剎那空華第十五 折東海一傻刀舞八荒第二一三 折雙元鑄心恩怨到頭第百四八 折舊遊安在霧雨凝峰第五九 折五蛇爲輔不令而行第二十七 折環刀夜煉鑄月補天第八十 折火元之精化修羅場第十六 折逾子之牆明棧秋霜第百四六 折蒺藜長據如見斯容第百三十六 折殘拳敗劍寰宇無雙第百零三 折本我無相佛映琉璃第五二 折誰曰五絕莊筌暗入第二二二 折夜刀勝雪素手合凝第四十九 折斷鶴續鳧天涎雷鼓第七一 折三尸化無虛鏡斷腸第百零九 折壇宇論戰慈悲喜捨第四十 折鬼手薜荔集惡三冥第百 甘四折明珂勝雪朱紫交競第百八 折凝宮鎮脈蟻聚蝸爭第十五 折東海一傻刀舞八荒第百六七 折鬼蜮之喪中道王存第百二十六 折豈不同悔共語今朝第七四 折世間至惡青梅繞窗第四二 折神令役鬼投名血書第十 折狂歌策馬十步一殺第九一 折投瓜報琚人鬼殊異第百四三 折君如不歸蒼生何望第百七五 折還報青羽仙蹟胥儲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百六八 折師出有名暗夜驚心第二一八 折信其可信舊園曾憶第百八一 折羣邪之首洞燭虛境第十八 折北關七日國破家亡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八十八 折至誠無礙心若鏡臺第十一 折虎風煙舉疏影橫塘第二一五 折月下推敲欲辯何從第百七六 折太易凝俱謀者兆形第百八三 折識誠扳蕩獨媚玄冥第百三十一 折翻羽難去·丹心作灰第七二 折長街血戰無可救亡第九三 折一淚映紅妝憐月照影第四二 折神令役鬼投名血書第百六一 折行逑俱空使兩虎鬥第百九六 折茯苓雪生萬年鬆斸第百七八 摺子何易我倒戈以盟第五九 折五蛇爲輔不令而行第三十一 折天羅寶典五豔妍心第二二一 折曲水流觴堪治魘疾第百零七 折義無反顧其重千鈞第二零二 折泥犁淨業十六遊增第八四 折蒼天欲賜衡門幸xing子第六七 折法眼由心饋君殊禮第百二十七 折鱗翮之化室邇人遙第百五五 折灰翳蔽日矯矢騰空第百七十一 折此心既殊自非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