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影越來越近,周路感覺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海妖？”
那分明是一個女人的模樣,微聳的雲鬢,撥散的長髮,看打扮年齡不大,一身布袍,面容黝黑,臉上肌膚浮腫,凹凹凸凸,生得極是醜陋。只不過身材還算苗條纖秀。
周路現在乃是青金的神獸之身,加上用鴻蒙之氣讓青金進化之後,周路對妖類感應的極爲敏銳,這個女人怎麼看都是人類,也許別人都被瞞過了,不過,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海族之氣卻瞞不過周路。
混沌海戰在即,突遇海族上岸,周路從沙灘上跳了起來,一把將七融七鍛的獵日弓拉圓了,對準那個女孩模樣的海妖。
海中女孩御水而行正在自在處,突然感應到岸上的殺氣,她一個翻身隨着一朵大浪躍了起來,手中持着一柄碧青色的短杖對準了周路的方向。從短杖上傳出一股讓周路悸的水紋之力,彷彿有萬噸水壓將周路鎖定一樣。
周路暗驚這個海妖的御水術,體內神獸精勁緩緩運轉到箭尖上,對準女孩,絲毫不敢懈怠。
女孩持着短杖向周路凝視半晌,見周路始終一副兇巴巴的模樣盯着她,她臉上的神色慢慢的由驚愕變成眩然的苦色,悽然搖頭說道：
“難道所有看到我的人都恨不得要殺了我嗎？”
周路怔怔地看着她,只覺這個女孩子並非發怒,也不是輕賤自己,卻是滿臉悽慘之色,顯是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聽她的意思,彷彿所有見過她醜陋模樣的人,都對她不屑之極。
周路今天行到這裡原來心情悲涼,這女孩的心情讓周路深有同感,周路不自覺的竟然心生憐惜,他見那女孩收去短杖,他也將獵日弓一點一點地收回,搖頭道：“你不要殺我,你以爲我喜歡這樣劍撥弩張嗎？”
那女孩眼中有一絲詫異的驚喜,她怔了一會,低低的聲音問道：“你不介意我是海族？我、我可以上岸嗎？”
周路聳了聳肩,就勢又坐在了沙灘上,表示無所謂。
海妖？
和海妖敵對那是黑冰教的事,周路纔不理會這些,更不會見到海妖沒頭沒腦地就去追殺。
女孩子俏生生地御水上岸,有些緊張,又有些討好意味的眼光盯着周路,過了半晌見周路也沒有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問道：“我也可以坐一會嗎？”
“行啊”,周路說道：“這海灘又不是我家的,你坐一會有什麼不行。”
女孩沒有想到這個胖子說樣說話,她有些發威,想笑不又敢笑,很怕自己惹這個胖子煩,她悄悄地坐在沙灘上,怔怔地轉過頭去看着海中明月的倒影,自己一個人看的癡了,過了好半天,她方纔說道：
“月亮好美,每到月圓時,我都會來這裡看月亮。”
周路也深有同感,在黑冰教裡各種勾心鬥角,只有坐在海邊上的這一刻心裡是安寧的,周路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和一個女孩海妖一同坐在沙灘上看着如此月色,這個女孩神秘以及還有一絲緊張與怯懦,讓周路放鬆下來,周路徹底地向沙灘上躺倒下去,這樣看月亮會看的更舒服。
旁邊的女孩受驚一樣趕緊站了起來,緊張地問道：“是嫌棄我坐在這裡了嗎？那我坐開些……”
周路轉過頭去,從那個女孩眼中看出期待、緊張還有討好一樣的眼神,周路的心突然有些揪痛。
他可沒有想到,海妖竟然還有這樣豐富的情感,想來這個女孩容貌太過醜陋,周圍的人對她太過不善,養成了她這樣敏感的性格吧。
周路趕緊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女孩眼中又有一抹驚喜,小心翼翼問道：“那、那我還可以再坐一會？”
周路奇怪地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跑到海邊,你喜歡一個人看月亮嗎？”
女孩突然變得黯然,默默地坐下,抱着雙膝幽幽說道：
“我們牡瑁一族沒有朋友的。”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個坐着,一個半躺着,吹着夜風看着海上的明月倒影,過了好半晌,女孩突然又問道：“已經好久沒有人陪我說話了,你、你不嫌我醜嗎？別人、別人都會嫌棄我,我出現在他們附近,他們都會拼命地趕我走的……”
周路坐了起來,轉頭看向這個小海妖的側影,見她肩頭起伏,纖腰如蜂,楚楚可憐,就如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周路悄然嘆了口氣,心中更有些憐惜。
周路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夜晚,自己居然認識了這麼一個小海妖。渴望與人親近,又時刻怕別人嫌棄而自我保護。
在這個小海妖身邊,周路感覺很平靜,一點也沒有壓力,她的柔弱無爭可以士周路卸去一身疲憊,徹底在這個夜晚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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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路聳聳肩道：“嫌你醜？我長的又很好看嗎？我還不是長的又胖又蠢。”
女孩終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將臉盡力埋在臂彎裡,讓周路看不到她的容貌,卻又小心翼翼地轉過眼珠認真地盯着周路。
周路問道：“對了,你叫什麼？”
女孩身子一震,道：“我沒有名字,我的爹爹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而我的哥哥們,說是我的醜陋剋死了爹爹媽媽,他們到處追殺我,我、我這麼多年也不敢給自己起名字,我生的醜,你叫我醜姑娘便是。”
周路頗出意料,沒有想到這個女孩的身世如此之慘,他還有可供尋找的目標,可是這個女孩子即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周路的心砰砰亂跳,對這個女孩的憐惜之心更甚了一分,他柔聲問道：
“你離家很久了嗎？這些時候一直獨自在外邊？”
女孩點頭。
周路又問道：“那你最終想去哪裡？”
女孩道：“我也不知道,混沌海很大,東面走走,西面走走,只要不碰到我的哥哥們,也沒什麼,別人就是嫌我醜,也不會真的那麼狠地追殺我的。”
女孩子無所謂的態度讓周路突然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想她一個人在那麼大的海域裡東飄西蕩,在月圓之夜孤獨地抱着雙膝跑到岸邊看月亮,周路眼角溼潤了,他想起了愛人莫輕袖。
莫輕袖小的時候爺爺去世,只留下她一個小女孩獨守空谷,她還要裝出小妖精的樣子來迷惑世人,讓人看不到她的孤獨與無助。那個時候,莫輕袖不也是這樣孤獨地一個人面對着兇險陌生的世界無聲地掙扎。
周路對愛人的思念更加無可抑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