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淺被軟禁在一間房中,由陳永親自看守。
當她看見我,狂喜地奔過來,抱住我,喜極而泣。
她沒想到此生此世還能再與我相見,我也沒想到會有這一日。原以爲,我會在建業終老,沒想到,上蒼弄人,我又回到了洛陽。
多年不見,碧淺沒什麼變化,只是成熟了幾分,更爲美麗。
我拉着她坐下來,爲她拭淚,“這些年辛苦你了,在宮中有沒有人爲難你?”
“不辛苦,沒有人爲難奴婢,陳大哥……一直陪着奴婢,待奴婢很好。”提到陳永,碧淺嬌羞地垂首。
“你和他私定終身了麼?不如選個吉日我爲你們辦個婚禮。”既然他們兩情相悅,我應該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緣。
“奴婢只願一生侍奉皇后。”她目露喜色,一張俏臉窘迫地漲紅。
“碧淺,我早已視你爲妹妹,以後我們就姐妹相稱吧,不要叫我‘皇后’了。”
“好,奴婢就叫你姐姐。”
“也不要自稱‘奴婢’了。”我摸摸她的頭,含笑問道,“你當真不願嫁給陳永?那我讓將軍爲你在軍中擇一個比陳永更好的夫君。”
“我……我不想嫁人……”碧淺有點着急,更窘了,“姐姐就讓我跟着你吧。”
我端正了臉色道:“在這兵荒馬亂的亂世,有情人能夠成爲眷屬,是上蒼的憐憫。假若你真的喜歡陳永,我就做主,讓你們結成夫妻,廝守終身。碧淺,我只希望有個男人呵護你、照顧你。”
她見正經,就猶豫道:“可是,我不想離開姐姐。”
我失笑,“即使你嫁人了,也不一定會離開我,陳永是將軍的親衛嘛,是不是?”
碧淺點點頭,“那倒也是。”
我問她,這幾日住在這裡好不好,她說,將軍只是將她關在房中,並沒有對她怎樣。
劉曜畢竟不是劉聰,雖然我早已猜到,碧淺不會有太大的傷害,但我不能買一個萬一。
這夜,吃晚膳的時候,我對劉曜說,想讓陳永和碧淺喜結連理,讓他去問問陳永的意思。
他笑,“陳永對碧淺癡心一片,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願意?”
我莞爾道:“如此,待回到平陽,我就爲他們辦一個簡單的婚禮。”
他點頭一笑,繼續進膳。過了片刻,他忽然道:“容兒,什麼時候你纔會心甘情願地嫁給我?”
“將軍府中早有嬌妻美妾,將軍若想與我廝守,只怕是納妾吧。”我笑吟吟道。
“也是。”劉曜黑眸一閃,“吃吧。”
他安排我住在他臥寢的對面廂房,夏夜寂靜,唯有知了聒噪地叫着,房中鬱熱,心間煩躁,我輾轉反側,想着石勒知道了我來找劉曜,應該會猜到原因吧。
院中留着一盞素骨燈籠,微微的晃,濃夜染了昏黃暗淡的光,尤顯得迷離。
我起身,站在窗前,遙望天上那皎潔、幽靜的月亮。
明月當空,清輝遍地,一地霜水。
而對面的臥寢,還亮着燈。
忽然,一縷秦琵琶的樂聲在清寂的夏夜響起,孤獨,悽澀,哀愁,絕望……
《越人歌》。
司馬穎以秦琵琶所奏的《越人歌》尤顯悲涼,司馬衷所唱的《越人歌》有一種蒼涼的況味,而劉曜所奏的《越人歌》,獨有一種無望、悲痛之感。
也許,他是奏曲抒懷,因爲他知道,我之所以選擇回洛陽,是爲了碧淺,也是爲了晴姑姑。
一曲罷了,寂靜片刻,另一曲音律傳來,愛之刻骨,思之斷腸。
《相思》。
頃刻間,眉骨酸澀,有淚欲傾。
我鬼使神差地走向他的臥寢,推開虛掩的門,他坐在牀沿,全情投入地彈奏,臉上、眼底眉梢佈滿了磨人的相思、噬骨的悲痛與那種難以言喻的無望……
早先我傷過他,他是不是以爲我愛劉聰?是不是以爲,此次我回來,也是爲了劉聰、而不是爲了他?
劉曜看我一眼,繼續彈奏,眸光微顫,淚光閃爍。
我飛快地走過去,按住他的手,搶了秦琵琶,他斂了所有的情緒,冷冷地問:“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了還不歇着?”
“將軍深夜奏曲,我怎麼睡得着?”
“不彈了,該就寢了。”他站起身,有點逐客的意思。
“不如我爲將軍寬衣吧。”不知道爲什麼,我想這麼做。
劉曜渾身僵硬,任由我爲他寬衣解帶。
很快,他健壯的身子只剩輕薄的單衣,我也僅着寢衣,散發素顏,我看他半晌,便扶他上榻。
突然,他輕輕一拉,我就撲在他身上,他翻身而起,壓着我,灼灼地盯着我。
我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看他。四目相對,我在他的眼中看見了男人的情絲與慾念,他在我的眼中看到了什麼?
對視良久,他的脣終於落下來。溼熱,糾纏,強勢,吮咬,纏纏綿綿,令人沉醉。他的脣舌滑至我側頸,用力地吮吸,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現在正在做的事就是他夢寐以求的。
不知道爲什麼,我沒有抗拒,他炙熱的溼吻令我的身子漸漸熱起來,那種奇異的酥麻感在四肢百骸流竄,我不由自主地伸臂環上他的身子。
可是,劉曜陡然停下來,坐起身,眼中的火熱慢慢冷卻,“明日一早我有要事在身,你回去歇着吧。”
我不發一言地起身,整了整寢衣,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的心中,有一根刺。
……
次日一早,我問下屬,劉曜早已出去了。
午時,我剛用完午膳,他回來了,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他與我共乘一騎,策馬出城,往東北郊的方向去,目的地是一個清幽明淨、景色怡人的溪谷。
水聲潺潺,小魚兒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溪水清澈見底、清甜可口,洗臉後,我坐在溪邊,將雙足浸在溪水中,輕輕晃着。
“溪水太涼,你不要浸太久。”劉曜囑咐道,也把兩隻大腳浸在水中。
“你不怕,我怕什麼?”
“你是女子,體弱。”
“你浸多久,我就浸多久。”我倔強地笑。
他無可奈何地瞪我,拿了我的襪履,不由分說地抱起我。
西邊的草地很柔軟,他放我下來,以自己的袍角擦拭着我足上的水漬,舉止輕柔,呵護有加。
這麼一個滿身殺戮的鐵血將軍,這麼一個霸道的男人,竟然也有這般溫柔、細膩的一面。
心絃一顫,我笑問:“你爲我擦腳,稍後我要不要爲你擦腳?”
“隨你。”他擡眸看我,眸光就如那熾熱、刺眼的日光,令人無法逼視,“你的腳很小,白皙玉嫩,就像一枚觸手生溫的美玉。”
“我自己穿吧。”我縮回雙腳,臉腮微熱,一定紅了。
劉曜欺近身,攬着我,狂熱地吻我,激烈而火辣。我摟住他的脖子,被他吻得氣喘吁吁,氣息難以爲繼。
終於,他鬆開我,這個瞬間,我沒有多想,湊過去吻他的耳垂,不鬆手。
脣舌輾轉,我在他的脖頸舔吻、啃咬,解開他的衣袍……
也許是我的膽大妄爲讓他不再有疑慮,他撫遍我全身,在這人跡罕至的溪谷,熾情燃燒。
他的衣袍墊在草地上,在他炙熱的身下,我已經軟得再無力氣似的,只想順從他的力道。
身上很熱,熱得像要燒起來,他的背上都是汗,雙眼充脹,眸光如火。
他擡起我的雙腿,“容兒,我希望你心甘情願,永不後悔。”
我點頭,下一刻,劉曜沉腰挺進來,與我融爲一體。
溪水緩緩地流淌,日光在林間轉動,知了一聲聲地叫着,各種夏蟲也不甘示弱地鳴叫。
原來,不疼。
他的舉動溫柔而激烈,我無法剋制地呻吟,和那些郊野的天籟之音譜成一曲動聽的樂聲。
很久很久以後,這場纏綿的歡愛終於結束,他輕柔地爲我穿衣,然後擁着我坐在草地上。
“容兒,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夫君。”劉曜移過我的臉,面對着他,“你我的約定,我仍然銘記心中,有朝一日,我會如你所願。”
“嗯。”我摟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頭。
“其實,我不是陛下,不會對碧淺怎麼樣,你不必擔心。”
也許,他以爲我怕他對碧淺不利,才委身於他。捫心自問,我當真因爲碧淺才這麼做嗎?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看不透自己的內心。
忽然想起一事,我問:“將軍爲什麼焚燬宮室、府衙?爲什麼殺那麼多人?你不擔心在青史上落一個殘暴、嗜殺之名?”
他冷冷地笑,“陛下的密令,我只能遵行。”
雖然隱隱猜到劉聰爲什麼下這道密令,但我還是不敢相信,“陛下爲什麼這麼做?”
“以你的玲瓏心,還猜不到嗎?”他鄭重其事地說道,“陛下知道你沒死,知道你逃走了、躲起來了,氣憤難忍,就殺光晉廷宗室、王公、百官,以泄心頭之恨。”
“這麼說,洛陽城付之一炬、三萬餘人遭難的罪魁禍首是我?”我震駭。
“也不能這麼說,陛下天性殘暴。”
劉曜在我的娥眉落下一吻,“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回到小苑,用過晚膳,劉曜拉着我來到他的臥寢,推開門,眼前鮮紅的一幕讓我驚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