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真容一更

廬山真容 一更

他微微一頓,宋桑柔不解的凝眉,他指什麼?她不明白。

他黑眸中似有往事的刺痛令眉心深深凝結。

宋桑柔望着他,恍然失神,他的眼光彷彿是滌盡了世間的悽苦,令人深陷其中,便不可自拔。

她似乎冷靜了許多,見她面色平靜稍許,夜靈方緩緩放開攥住她手臂的手。

他微微低眸,似有難言之隱。

宋桑柔冷靜後,拭去臉邊淚水,適才的失態亦令她感到尷尬:“若是不方便說,便不要說了,你便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有聽說,剛纔的一幕……忘了吧……”

她再次轉身,身後,夜靈卻輕輕開口:“我原本以爲,只要一輩子蒙面,便可以解決一切……而實際上,是的……只是有些意外還是難以避免。”

宋桑柔站住腳步,夜靈嘆息的聲音,令她心頭一顫,她緩緩回頭,夜靈望着她,目光懇切:“宋閣主,相信我,起初不告訴你這一切,並非因爲我不信任你,我寧願死也不願真名目見你,亦不是因爲我們不是朋友……”

在夜靈心中,即使,他無法迴應宋桑柔關於愛他的說法,可他亦希望與她可以是朋友。

“只是我的過去,並不是外界所說那般光彩照人……我也有我不願面對的事情……”夜靈的話,一字一字聽在耳裡,宋桑柔語聲依然哽咽,她從小到大都不曾有這樣**的哭泣過。

適才狂奔之路不長,卻是她流淚最多的一段路。

她看着他:“這些與你蒙面有關嗎?因爲不願意面對?所以蒙面?”

“也許吧?”夜靈苦笑,看着她的眼神幽幽落寞,“我以爲,只要沒人再看到我,便不會再有女人爲了我而受傷痛苦,甚至……爲了我而……犧牲!”

宋桑柔一驚,他的話,若是平時聽起來,定是令人覺得自以爲是,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卻只覺得悲苦萬分。

他似乎有並不愉快的,辛苦的經歷,關於……女人!

“有一個女人,只與我見過一面,便誓言終身不嫁,在父親逼婚當晚自盡,還有一個女人爲了得到我,不惜用盡手段殺死我愛的人,那是我一生第一次愛人,可是……卻連累一個女人爲我而死,一個女人爲我而癲狂,還有個女人,一輩子都在等我一句誇讚,卻直到她爲我擋箭而死,我才知道她一直默默喜歡我……”他嘲弄的看一眼宋桑柔,“你一定覺得,我自我感覺未免太良好,可這些卻都是事實……我這一生已負情債太多,多到已不堪重負……”

不堪重負的情債?那是有多少?

宋桑柔震驚無語,白玉之是他見過最優秀的男子,所謂傾城公子名不虛傳,可她亦只是心中覺得若是佔有了這個人,該是所有女人心中所願,卻並不曾有瘋狂的想法。

若說禍水男子,白玉之的容顏已足夠妖孽,難不成他竟有比白玉之還要驚世駭俗的臉?

見她疑惑,夜靈繼續道:“你興許不信,我也不信,這……竟會成爲我的禍患,我的劫數……我累了,況且,我亦迷失在了太多愛慕的眼神裡,我不知道哪一個眼神是真,哪一個是假?直到……我隱姓埋名,蒙面行天下後,遇到蕪兒,她是第一個未曾見過我,只是因爲喜歡而愛我的女人……”

他低頭自嘲道:“我之所以不說,和任何人都不想說我蒙面的原因,和我的過去,你聽這些話……由我說出口,不是很奇怪嗎?哪有人如此自誇?如此自大的?講這樣的事情,我自己都會覺得開不了口……”

“而你,又不願意編一個故事騙人,所以就和誰都不說?”宋桑柔猜想,以夜靈爲人,該是這個原因。

夜靈點頭:“這些話,是我這些年來,第二次說起,以後……也許不會說了……”

“那你的臉……”宋桑柔記得,夜靈說他毀了容貌,她一驚,“你不會是……因爲這樣,就自毀容貌,然後蒙面獨行的吧?”

聽他剛纔之言,雖匆匆幾句,可一個女人爲他而死,一個女人爲他而狂,還有那許多令他不能堪負的情債,一個人若是遭遇到太多,難免會一時失去理智。

就像剛纔的自己。

夜靈怔了怔,眼光一點點變得複雜。

他似乎亦在矛盾中掙扎。

“我不在乎,你是否毀了容顏。”宋桑柔忽然開口,聲音輕柔小心。

她似乎,怕觸痛了他的心事。

夜靈擡眼看她,宋桑柔避開他的眼神:“我說過,我不能愛你的……可是……如果我能,我是……不會在意你究竟是美還是醜……”

這番話往往是男人對女人所說。

夜靈忽然想起那天,她沒有說完的半句話,她曾說,“你樣子再是嚇人,我……”

她當時沒有說完,此時想起來,該是真心之言。

她不能愛他,是的,她許是聖教未來的教主,所以,即使有心,怕也是力不從心吧?

夜靈微微嘆息,修長的手指緩緩擡到面巾上,多久以來,他早已習慣睡覺都不取下面巾,只有沐浴洗臉時纔會取下,他有多少年沒有照過鏡子,他都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容顏。

他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終究還是辦不到。

宋桑柔驚訝的看着他,幾乎屏住呼吸,她沒想到他會拿下面巾,會讓她看他真正的容顏。

只見,那面巾隨手飄落,宋桑柔幾乎止住了氣息,心跳亦似停頓一般。

“你……”

宋桑柔一聲之後,再也無言。

眼前的男子,偉容傲岸,氣是英傑,巍峨之氣若黛巒冷峻;眉斜入鬢,英姿遐邇,儒美修儀,質氣清華,翩翩衣袂若扶風,幽幽眸深似月潭。

月裡之人,皆不曾有這樣的高潔之風,白玉之亦不曾有他那般傲岸與儒美,優雅與冷峻的完美融合。

他俊美過於逼人的臉容,令臉上的那道傷疤看上去,都如同是刻意描畫上的一道風景,絲毫遮掩不住他與生俱來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