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春宵

一刻春宵 燃文

“爲什麼要這樣?”白玉之神色不變,只是有些氣促。

“我愛你。”顧若蓮一字一頓,一句一淚,“別離開我,我願意作妾……甚至……只是奴婢。”

顧若蓮拉緊白玉之的手,他的掌心從來都是暖的,今日卻有些許冰涼。

她低頭,只見白玉之將手輕輕抽出:“不……”

顧若蓮一怔,白玉之深眸幽暗無邊,傾城公子絕世的俊顏籠罩一層冷暗浮雲。

他看着她,眉頭深鎖:“對不起,明兒個我會令人送來奇藥,打掉你腹中的孩子……不會有痛苦!”

“不!”顧若蓮不自禁的大叫一聲,拉緊白玉之的衣襟,“不……這是你的孩子,是你的!”

“所以,我有權決定他的生死!”

那從來溫煦而柔暖的目光變得冷酷無情。

溫潤如玉的男子,忽而冷若冰霜。

顧若蓮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明天,你做好準備,若蓮,不要讓我失望……否則……”白玉之沒有說完,只是臉色如同猙獰的鬼魅。

顧若蓮愣住了,任由他抽身而去,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她淚眼婆娑,望過去。

忽然,有種刻骨的寒冷與無助襲上心頭……

從今天起,她真正失去他了是不是?

或許……她從來沒有得到過……

離開白雪卉與白玉之,慕容蕪回到房間。

這房間,原是她與白玉之新房,可白玉之自從婚後,便從沒有留宿於此。

屋內暖暖蜜蘭香抵不過清冷氣息。

慕容蕪正百無聊賴,忽然傳來敲門聲。

莫名的心中一跳,她看向門邊,高大的黑影在窗紙上搖晃,她心跳加劇,輕聲說:“是誰?”

門外沒有聲音,她凝眉走過去,正要開門,只見自門縫裡塞進一張紙條。

她一驚,隨即便要打開門,可是那人影卻隨着她的動作迅速消失不見。

她於是轉身回房,坐在燭火邊,燭光幽幽,她低頭看那紙條,卻是大驚。

那原來不是紙而是一段絹,那明黃色的緞子她認得,更爲顯眼的是那緞子上精細繡着的龍紋與飛雲。

這……只有皇家之人方可以擁有。

腦海裡,忽然出現李銘輔的眼神。

那俯瞰天下的九五之尊,那雙溫脈而深不見底的眼睛,難道他……他竟如此不顧皇家威儀與尊嚴?

燭火溫熱,她卻覺得頭腦不清。李銘輔的眼神一度令她有種手足無措過。對於他,無論他們經歷過什麼或是他如何親民體恤,都無法令她有親近之感。

不知爲什麼,漫漫寒夜,望着手中的緞子,她竟會想到了死!

萬古山上,蘭迦寺裡,他神秘莫測的出現,便帶了大隊人馬,大有踏平萬古山之勢,可是之前,他卻表現得受制於人,之後,他向李懷謹解釋的一番話確實牽強,這一切僅憑藉明心怎麼可能辦到?

這樣一個心機深沉之人,若忤逆他的意思……

思及此,那一箭穿心的場面忽然清晰在眼前。

她心上一顫。

死?她並不害怕。想到死,她忽然想到白玉之跪在母親墳塋前吹簫的樣子。如果自己死了,他是否也會在她的墳塋前吹奏一曲?

握着絹緞的手,密密地滲出了一層細汗。

終於還是對着燭光,緩緩打開早已被手心中汗水浸了的紙條。

遒勁有力的字跡,筆筆都是帝王之氣,之勢墨跡淡淡暈開了,只見上面寫道:“明晚,行宮竹林。”

行宮竹林?慕容蕪心上一悸,不知爲何,她竟從那一筆一劃中看出了李銘輔勢在必得口氣。那種口氣自墨跡中蔓延,逐漸溢滿慕容蕪的心。

她莫名的有些慌,大有一種沒有做賊,偏偏心虛的感覺。

“在看什麼那麼出神?”白玉之的聲音驀地從身後傳來,慕容蕪大驚,慌忙將緞子揉成小團,緊握在手心中,直視白玉之,努力令自己看上去是平靜的。

“給我。”白玉之清淨的眸子漆黑一片,有一種無端的凌人氣勢。可慕容蕪靜靜心,偏偏一扭身,道,“不行。”

白玉之其實已在她身後許久,只是慕容蕪專心於手中錦緞,根本沒有察覺到他。

“給我。”白玉之堅持重複。

慕容蕪亦緊緊抓住錦緞, 目光同樣堅決:“不給。”

燭火跳躍搖曳,無聲燃燒,燭淚一點一滴的滴落在燭臺上。

許久,無言。

“不給就算了……”白玉之淡淡說。

慕容蕪意外一怔,愣愣說:“你…”

白玉之走到桌案邊,倒一杯水:“你不給我看,無所謂。”

對於慕容蕪,他亦是有所隱瞞的,他心中的打算,也並不準備和她說。更何況,他相信遲早有一天,她會心甘情願地信任自己。而不是強迫她。

慕容蕪放下心來,微微一笑:“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白玉之眼光一動,似笑非笑,幾步走到牀邊坐下,聲音平穩而飽含深意:“這還算是新房吧,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慕容蕪忽的臉上一紅,她驚詫不已的望着他。

白玉之卻不過笑笑:“怎麼?你不會忘記你是我白家的少夫人了吧?”

慕容蕪羞紅的臉如同被烈日灼燒,火熱無比。

白玉之微笑的看着她,她身子幾乎僵直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白玉之搖搖頭,可憐兮兮向牀上靠去:“站着幹嘛?要我親自爲你寬衣解帶嗎?”

此話一出,滿身火熱忽而如涼水兜頭澆下來。

他說什麼?什麼寬衣解帶!

這……這算什麼?就算……就算是要補上洞房花燭夜,他就是這麼一副討打的姿態嗎?

“什麼寬衣解帶?誰要寬衣解帶?”慕容蕪走到圓桌旁坐下,拿起茶杯,“我要喝茶。”

“夜裡喝茶可不好哦。”白玉之似是好心提醒。

慕容蕪扭頭說:“不用你管,你歇好了,就自己走,我好睡覺。”

她分明心跳如鼓,分明臉上紅雲亂飛。

白玉之看在眼裡,不覺心中好笑,他躺下身去,慵懶的說:“我可是沒打算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