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皺着眉頭,嫌麻煩似的,說道:“是一個什麼人?”
“不識得,但是,靈氣實在驚人……”一個倌人小心翼翼的說道:“也看不出來,究竟是一個凡人,還是一個妖怪……”
“這個都看不出來,要你們何用?”大先生還要說話,只見一個人早怒氣衝衝的走了過來,瞪着我,臉上十分不悅:“你還真來了……誰許你來這種地方的?”
這個人,不消說,正是綠眼睛的國師。
死魚眼橫亙在了國師和我中間,道:“她往何處來,與國師可有關係麼?”
“哎呀,好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國師盯着死魚眼,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嘖嘖嘖,冰肌玉膚,我見猶憐……”
死魚眼這纔想起來,自己尤是女裝打扮,不由得面紅耳赤,一把將喉嚨上的應聲蟲扯下來,原本清越的聲音怒道:“在下是什麼裝扮,同樣跟國師沒關係!”
國師捂着肚子,笑的幾乎要滿地打滾:“大舅哥現如今成了大姨姐,着實可笑可笑,方纔還想着,哪一個美人跟隨,不想原本便是自家人,是本座眼拙了……這一次,是大姨姐陪着花穗來買笑的?”
“不要叫我大姨姐!”
趁着國師跟死魚眼鬥嘴,那大先生卻拉過了我,道:“你……你家裡現如今,怎麼樣了?”
我猶豫了一下,道:“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大先生的一張俊顏上又是苦又是甜,好似分外複雜:“現如今,你去太清宮了,太清宮也好,也好,弘揚正氣的地方,免得教你誤入歧途。”
“大先生,你認識的江姓故人,不知姓甚名誰?”
“這個……”那大先生梗了一下子,還是搖搖頭,道:“時間太遠,全然忘記,不過記得了一個江字。”
顯然,是不想說了。
而且這一字一句,全然,像是長輩對小輩的叮嚀。
我愈發的糊塗了起來,若不是我現如今是花穗的模樣,從他問的這些個話來聽,又是生辰,又是家人,簡直跟失散多年的父女相認一般,可是,我現如今,根本是花穗,不是江菱啊!
那大先生望着我,粲然一笑,本想說什麼,突然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忙拉過了我來,一把想將我的袖子給拉開。
這個舉動正給站在後面的國師看見了,國師一揚手,一團子綠光便打了過來,沉聲道:“大先生好大的膽子!”
大先生一側身便閃避了過去,盯着國師:“閣下,是那計都?”
“不錯,”國師陰沉沉的盯着大先生:“這花穗,正是本座的夫人,三界之中,誰不知道?當着本座,你居然膽敢對花穗上下其手,不要命了麼。”
死魚眼聽見了,側過頭,眼看着大先生尚且拉着我的手,也瞪圓了眼睛,怒道:“你放開她!”
大先生苦澀的一笑,這才放開我,道:“也好,也好。”
死魚眼早將我拖過去,道:“大先生,還請自重,你知道,她是
在下沒過門的夫人。”
我忙道:“大師哥,我瞧着,大先生沒有惡意。”
“這還不算有惡意?”死魚眼蹙了眉頭:“總之我不許。”
大先生連連搖手,道:“在下真真沒有惡意,還請兩位莫要多心,只是這個孩子胳膊上,百花神教的那個金釧,只怕是……”
“金釧?”死魚眼回頭望着我:“甚麼金釧?”
這件事情,一直瞞着死魚眼沒有叫他知道,在他面前露出來一次的時候,他正中了焚恨香,是一個神志不清的模樣,估摸着也記不住了,我忙道:“也沒什麼,大師哥不要多心。”
國師甩甩手,道:“那個金釧?大舅哥無能爲力,還是別管了,本座會護花穗周全的。”
“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死魚眼也不理睬旁人,只是定定的望着我:“事情怎地旁人都知道,我倒是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大師哥跟着勞心,”我咬了咬牙,道:“大師哥,這件事情, 你不要多想。”
若是死魚眼知道那百花神教是爲着更魂器,給我套上了百花金蛇釧,少不得,爲着救我,要中了那百花神教的圈套,更魂器是丞相大人所託,上受皇命,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引得睚眥大人現身的話,死魚眼和太清宮都要受到了牽連,事情可不好收拾了。
死魚眼皺起了眉頭,放開了我。
國師笑眯眯的看着我,親親熱熱的說道:“你若是想要買笑,本座隨時可以笑給你看,何故還要來這種銷金窟,花這個冤枉錢?來來來,你若是想行酒令也好,想一親芳澤也罷,本座都從你……”
“大師哥……” 我拉了拉死魚眼:“咱們東西也拿到了,走罷。”
死魚眼一言不發的點點頭,帶着我便出去了。
大先生則追了上來,連聲道:“你若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大可以過來尋我,能幫你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大先生,還真真是有點熱情過分。
但是全然也不像是國師那樣的壓迫,卻叫人心裡很舒服。
我忙點點頭,由衷的說道:“多謝大先生。”
國師則瞪了大先生一眼,自也隨了上來,不悅的說道:“難不成,那位大先生手段高明,倒是更能討了夫人的歡心?這種風月之地的人,夫人萬萬不要輕信,他們一張嘴,說一個甜言蜜語,天花亂墜,乃是張口就來的活計,不過夫人聰明,料想這也不會給他們矇騙……”
“是了是了。”我只是望着死魚眼:“大師哥,你不要生氣,那事情實實在在,也沒什麼好說的。”
死魚眼點點頭,沒有作聲。
如果是死魚眼有件事情旁人都知道,我自己卻不知道,一定也覺得不舒服,可是我沒法子,教他爲着我,冒這個更魂器的險。
國師倒是十分不甘寂寞的樣子,道:”夫人未免冷漠,本座這千里迢迢的趕過來,莫說噓寒問暖,夫人一句好話也不曾與自己的夫君說,難道妥當?”
“國師只喚花穗
是掌事大人就行了。”
“那不行,本座想了想,這外面的誘惑許多,大舅哥又看管不牢你,還是自己盯着的好,”國師一雙眼睛狡黠的望着我:“還有呢,本座是專程過來,通風報信的。”
“通風報信?”我回身道:“什麼事情,要勞動了國師,來通風報信?”
“想來夫人這個樣子,八成是要假裝不知道了……”國師搖搖頭,道:“前一陣子,皇陵被盜的事情,皇上知曉之後,可是龍顏大怒啊!當即便派了本座過來相看,那個模樣,結果不僅丟了些個財寶,還少了一個要緊的東西。”
我望着國師:“是……先皇后的棺槨?”
“要不說夫人是個聰明人呢!”國師望着我,笑道:“太后娘娘知道了之後,教本座過來親自尋你們來的。”
事情本便是太后吩咐的,八寶戒指也拿到了手上,也算是幸不辱命。
“還有便是……”國師說道:“元春子掌門人,教大舅哥回太清宮一趟。”
“回太清宮?”死魚眼這才說道:“有事麼?”
“你們太清宮的要事,怎麼會告訴給沒過門的女婿呢!”國師搖搖頭,道:“本座也想問,無奈泰山實在是太見外了。”
死魚眼也懶得理睬那國師。,只皺了眉頭:”看來,要緊着將剩餘的三十六魘給捉回來了。”
國師擡起一根修長的食指搖晃了搖晃,接着拿出了一個布袋子來,道:“因着大舅哥在外的話,夫人也就不肯回宮,是以除了大舅哥捉到的那些個,其餘散落在外的三十六煞, 本座幫着弄回來了。”
說着交給了我,笑道:“這下子,是不是便能繼續回宮裡去充任掌事了,好教本座近水樓臺先得月?”
“當真?”我忙接過那個布袋子來,正是一個八寶乾坤袋。裡面蠕蠕的,尚且能動。
我忙交給了死魚眼,道:“大師哥,既如此,咱們回去罷。”
死魚眼擡眼冷冷的望着國師:“在下的事情,不勞國師費心。”
國師還是粲然一笑:“也罷,橫豎本座早也習慣了,大舅哥是一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也不要你什麼人情,緊着回太清宮,將花穗趕緊還給了本座,本座便感恩戴德了。”說着,一揚手,道:“本座尚且要事在身,便回宮等着夫人了。”便隱然不見了。
“大師哥,你別不高興。”我忙道:“國師相幫,更是省了力氣,免得你出去奔波,也教人怪不放心的。”
死魚眼忽然定定的望着我,道:“我不喜歡這樣。”
“誒?”我心裡一沉,忙道:“是不是……”
死魚眼一把將我擁在了懷裡,道:“你的心事,我全想知道……我不喜歡你心事重重,不管什麼事情,我想跟你一起去面對。”
我把頭靠在了死魚眼的胸口上,莫名便很安心,笑道:“有大師哥這一句話,甚麼都不重要。”
“你的心事,我總是琢磨不透,”死魚眼嘆口氣,道:“好像,總有許多敷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