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人見問,面面相覷,再望望停下了腳步的安心,不敢吱聲。
“說話啊!都啞了?”剛進來那漢開始吼了,一點也不顧忌此時正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秘密有泄露的可能。想是平時對這些傢伙呼來喝去慣了的,也從沒將旁人放在眼裡,是以言語毫不顧忌,不給他們留一絲顏面。
“我……我們……”那個先前被衆人稱作小林的漢站了出來,結結巴巴道:“沒……沒見到肖大俠要找的那個人。”
“不對啊!明明今日他該行到此處了——”那漢撓了撓頭道。轉眼看見高惟志哆哆嗦嗦正貼着門檻兒想要溜出去便使勁兒拍了他一掌喝道:“什麼玩意兒!鬼鬼祟祟,指定不是好人!躲在這裡想偷聽我們說話麼?”
高惟志被他這一掌打得直向門外飛出去,江傲連忙伸手一接。安心趕着一瞧,只見高惟志面如金紙,吐了一口血出來,顯然是傷的不輕,急忙取出傷藥給他服下,向着那漢怒道:“丫丫滴!明明是你那銅鑼嗓吼比打雷還響,沒長耳朵的人都聽得見,還好意思說別人偷聽你說話?”說着猶不解氣,接着道:“身懷武藝卻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這就是你們所謂大俠的行事方式?”
那漢瞅了一眼安心,見她醜陋不堪當下不耐煩道:“滾!女人在這多什麼事——”話未說完,下巴便已被江傲單手托住了。這漢大驚,也沒見江傲動彈怎的就已制住了自己的要害?論起來,自己的武藝雖比不上肖路塵,在江湖上也算是一等高手了,怎的竟栽在一個無名小手裡!
先前見識過江傲厲害的那夥人見這漢開始罵安心便知道大事不妙了,只是還未來得及出言提醒就見江傲形如鬼魅般掠到了這漢身邊,現下這隻手只要再輕輕一捏,後果可想而知。雖然長年在這漢的積威之下對他很是害怕,但江傲卻比他可怕!這羣人動也不敢動,只得低下頭去裝作沒看見,一邊還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先前還算有些見識,若當真與這來歷莫名的四人翻了臉,恐怕這條性命就要留在此處了。
“怎麼?不繼續罵了?大家可都看見了,我又沒不許你說話!”江傲向着那漢笑了笑,笑得那叫一個溫柔,但溫柔裡卻帶着強烈的殺氣。
那漢就算骨頭再硬也沒強橫到不要性命的地步,當下不敢再置一詞。但目光仍是兇狠地盯着他那幾個置身事外的手下,心裡尋思着若是得以脫身,定要將他們都狠狠湊一頓來泄泄。
安心此時見高惟志性命無礙,扶着他在一張椅上坐下後便冷笑着走過來對這漢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瞧得他毛骨悚然,不知這女人想要做什麼。只見安心嘿嘿一笑,向着江傲道:“撬開他的嘴。”
江傲聽話地將這漢的下巴一捏,一張黑洞洞的大嘴張了開來。安心拿着枚小藥丸,瞄呀瞄呀瞄了半晌,終於一扔,擲進了他的嘴裡。江傲一掌在他頭頂一拍,那漢頭一仰,藥丸就不由自主嚥了下去,頓時滿臉驚惶。
“別怕!怕什麼?大家可都看見了,我這藥丸上又沒有毒。”安心笑眯眯地道。方玄看得真是目瞪口呆,她與江傲真是兩個淫蕩無比的傢伙呀,連說的話都一樣,那麼無恥。想着,順手蓋住了方便的眼睛,生怕他們倆個帶壞小孩。
安心說着說着,臉色又一變,向那漢喝道:“肖路塵叫你出來做什麼?說!”江傲見安心問他,便放脫了他的下巴,輕輕撫了撫衣袖,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盯着他。
“找——找一個人。”那漢還當真聽話。此時不聽話又能怎樣,打又打不過,還不知那醜女人喂自己吃下的到底是什麼。
安心望着他不語。他只好繼續接道:“那人是夏國使者。”說着見安心臉色變了變,當下趕着討好道:“聽說是去收賣慕容家的。這夏國近年來可是展的甚,隱隱有反心,當真可算是其心可誅!肖大俠一得知這個消息,生怕他們對大宋有什麼不利之舉,便讓咱們守在這裡截住那夏國使者,搜出他身上的書信,好將此事稟報給皇上。”
安心皺了皺眉,望了眼慕容雪,見她亦是一臉憂色。那漢認爲安心是在爲宋國命運擔心,連忙又道:“說起來咱們可都是大宋的民,絕不能看着慕容家作了夏國奸細!這可是賣國的無恥之舉!肖大俠宅心仁厚,俠義爲懷——”
“閉嘴!”安心打斷了他接下來替肖路塵吹噓的噁心話語。肖路塵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若當真宅心仁厚也就不會背後捅人刀了。憑着他與慕容浩的交情,只該上門勸解是,現下明明就是想借此機會揚名立萬,指不定還能因出賣慕容家而受到朝庭的封賞。
安心眼望江傲,怔了片時又問道:“那夏國使者什麼模樣?”
“不……不知道。大概四十左右年紀,面白無鬚……”那漢見安心等人連肖路塵也不放在眼裡,只得低聲回道,一點也沒了先前囂張跋扈的模樣。
這裡正說着,門外就來了一隊人馬,雖是漢人的衣着打扮,但面容明顯不是中原之人。當前一人正是四十左右年紀,面白無鬚。衆人都心下一驚,不是吧,這麼巧?
方玄此時見慕容雪心憂,也顧不得許多,將方便往她手裡一遞,飛身就上去攔下了那隊人馬,沉着聲道:“將書信交出來!”
那使者正待下馬進酒家歇歇腳,見方玄過來,當下一驚,喝道:“什麼人?給我拿下!”
方玄冷笑一笑,半點沒將圍上來的夏國武士放在眼裡,一把拎起那使者的衣襟道:“瞧你的模樣明明是個漢人,充什麼夏國奴隸!”說着探手就去他懷裡掏摸。
夏國武士齊聲一喊,倒也威聲震天,驚得路上行人紛紛躲避。方玄早已摸出書信,隨手將腰間長劍一撥,乒乒砰砰一陣響,那些夏國武士向他打去的兵刃都脫手而飛,十幾個人,如同疊羅漢一般齊齊倒在了地上。
安心從方玄手裡接過書信一瞧,裡面是慕容浩回覆夏國李元昊的親筆信。信上寫明同意在夏國與大宋爭戰的時候裡應外合來助李元昊一臂之力。條件,自然是要求一片封地以重興鮮卑族往日的光輝榮耀。丫丫滴,大燕都滅國幾百年了,怎麼還想着復國?慕容浩是不是太悠閒了想給自己找點事做做?做什麼不好?拿全家性命搭在裡頭爲他人做嫁衣裳?安心輕輕一笑,將書信收起,瞧了瞧那些夏國使者與武士,向着方玄道:“放他們走吧!”
“我卻想殺了他們呢!”方玄冷冽冽地眼神在每個人身上掃過,強烈的殺氣,讓他們潸然汗下。
“放他們走。”安心輕聲說道:“這裡殺人不太方便,況且是肖路塵的地盤,沒得又讓他指着這事做文章,上報給朝庭以求榮華富貴。現下書信雖已被我們搜了出來,但一下在宋國死了這麼多夏國人,只要有人吹吹風兒,難保趙禎不會爲了安全起見就屠了慕容一家。”
方玄咬咬牙,一腳一個,將那些夏國武士踢得老遠,後用力將那夏國使者擲了出去道:“滾,立刻消失在我眼前!否則讓你們再出不了這宋國!”
一羣人也顧不得疼痛了,屁滾尿流地上了馬,能跑多遠是多遠,連回頭多說一句話都不敢。這,不代表不勇敢。任何一個人,面對輕而易舉就能將自己捏死的人物時,還是先保命比較明智且重要。
這樣就完了!安心嘆口氣,太順利了,簡直就是心想事成,一點也不好玩。只是慕容浩怎麼會放心將這樣一封重要的書信交給那隊白癡的夏國人呢?以他們的身手,路上隨隨便便來個會武的人就能劫下他們。好在是碰巧讓她給撞見了,否則這封信要真落在了肖路塵手中,只怕沒有什麼好下場。安心無聊道:“我們走吧!”
安心說要走,江傲當然沒有意見,連瞧都不瞧一眼身邊那幾個肖路塵的手下。牽過馬兒來,託着安心上了馬,自己也隨即躍到了馬上。方玄想說什麼,卻又忍了沒說。鬱悶哪,又要坐車了,簡直悶得死人!
可是他們要走,先前那被安心喂下藥丸的漢卻又不樂意了,腆着臉向安心陪着笑問道:“不知——方那個藥——有沒毒?”
“哈——哈哈——”安心乾笑兩聲道:“當然有毒!沒毒我餵你吃藥幹嘛!”
那漢頓時就求開了,不但扯出了肖路塵,還把許多安心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的傢伙也擡了出來。他只希望安心能夠碰巧認識其中的一個,稍稍賣點面給某人。要知道這些可都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俠呀。可惜,安心對江湖沒了解多少,也就別指望她能認得哪個了。一聽名字,便在心裡腹誹着——統統都不像好人!
沒勁,一個也不認識。安心瞧了瞧他們道:“把錢都掏出來!”
一聽原來是要錢,衆人連忙將所有的銀錢都一股腦掏了出來——要錢好!要錢好!就怕這醜女什麼也要不,只要他們的性命,那是真的慘了。
安心瞧了瞧衆人手裡捧着的錢袋,嘴角撇出一抹微笑,卻不伸手去接,道:“將這銀拿去給先前被你們打傷的爺,就當是給他看病吃藥補身了,你們這是自願的對不對?”
“對!對!小的是自願的!打傷了別人出點醫藥之費乃是天經地義,我們是自願的——”一羣傢伙異口同聲道。
慕容雪忍不住輕聲一笑,就連小方便也躲在她懷裡望着車外這一羣人怔,小小的心裡大概也覺得甚是有趣。
“那就好了,我就怕你們不樂意!”安心笑了笑又道:“再去僱輛馬車來送那位爺上路。”
一聲令下,當先就有兩人屁顛屁顛跑了去尋車了。安心一直瞧着他們將高惟志服侍得跟親爺爺一樣,這滿意了。輕聲向着那高惟志道:“倒是連累了你,趕緊回去吧。”
高惟志直接就被這一場意外給弄暈了頭,又見這羣人送上了錢鈔是覺得不可思義。他家裡不算有錢,日也過得緊巴巴的,自家娘已經埋怨過他好幾回了,說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擔,連考個狀元也不行,只配一輩做個窮酸迂腐的破秀!這些銀錢若是拿回去,也夠自家嚼裹着好生過幾年的了,若是耳根清靜,不再被娘埋怨是他所樂意之事。是以當下已驚喜交集說不出話來了。
安心像是明白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一般,向着那趕車的車伕道:“好生送這位爺回去,路上小心着些。”
那車伕應了一聲,殷勤地趕着車走了。高惟志坐在車裡,從車窗探出頭去還在不停地頻頻後顧,眼中激動得淚光閃爍。
安心見他走了,這輕笑一聲,揚起馬鞭驅着馬兒就走。
身後那惶恐着的漢慘叫一聲道:“姑娘!還請賜小人解藥啊——”
安心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易過容的面容是醜得令人心驚膽戰卻印象深刻,唯有一雙眸閃着狡黠的光芒,笑道:“是藥三分毒,但凡吃藥,總是有毒的!”說完見到衆人一臉悔斷了腸的模樣,又輕哼道:“真正的毒藥,你還不配吃呢!回去告訴肖路塵,叫他給我安份點,否則那毒藥我可要喂他一顆!”
說着,再不瞧那羣人有什麼反應。那馬揚起四蹄已將她帶得遠了,踏起一陣塵土飛揚,將身後那羣漢都掩沒在塵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