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麼!”
恐怕古往今來,沒有一個人敢用這樣的口吻和皇帝說話吧,而他方興業就敢,若是此時殿內還有其他人,肯定會詫異於他的膽大包天,想來趙奕恆卻是習慣了他這般的口吻一樣,面不改色,臉上還現出一絲笑意的問他道“劊子手也知道爲自己辯解?”
方興業道“你只知道老夫爲助你登上皇位不惜設計先帝,卻不知,老夫每走一步,都下了怎樣的決心,若非事關生死,我倒是不願與他爲敵……”
他說的沒錯,他如果不出手,早晚有一天,自己手上的兵權將會悉數被奪,這是其一,其二,誰人對皇位沒有一種渴望?正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當趙奕恆自投羅網送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這個世道,哪怕是夫妻之間都會彼此背叛,更何況他們只是君臣?
“將軍,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現在活着的是你,父皇,已經死了。”
是啊,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活着的是他方興業,在先帝面前,他方興業是贏家,在趙奕恆面前,他還輸贏未定。
看了一眼面前身着龍袍的男子,也許是這身衣袍的緣故,也許是因爲他四年來在京中被耳濡目染緣故,他,倒是越來越像個君王了。
方興業的眼眸危險的眯了起來,他道“老臣舟車勞頓,皇上若無其他事情的話,請允許老臣回府休息吧。”
趙奕恆亦笑了起來“方將軍已多年沒有回京,家眷也悉數帶到了塞北,家中無人,不如先在宮中暫住吧。”
方興業心中有了一絲竊喜,試問,誰能有此殊榮被皇上留宿皇宮?可他崢嶸多年,什麼樣的殊榮不能當的?見慣了風浪,臉上永遠維持着鎮定自若的神色。
“皇上錯了,老夫家中還有一個女兒,縱然離家多年,也是要回去看看的,也得帶女兒回去認認門,勿的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回孃家。”
趙奕恆溫然一笑“原來將軍
已經見到冉兒了,這樣吧,今日天色不早,還是暫住宮中,明日將軍再帶冉兒回去看看吧。”
方興業斜眼睨他道“如今你也登基爲帝了,既然知道冉兒還活着,難道不該爲她做點什麼?曾經她爲你而死,你就不該給她一個交代?”
趙奕恆臉上現出一絲欣喜的神色,他說“朕自是求之不得,只是當初傷她太深,只怕冉兒不願,還請……將軍多多爲朕說說話。”
自回京看到這個年輕的帝王,方興業只覺得被他壓着一頭處處不順心,眼下他因女兒的事情又向自己垂下那高傲的頭顱,心中自然舒爽萬分。
他道“皇上,老夫現今就只剩下這麼個女兒了,她,便是我的掌上明珠,哪怕你能向我保證,此生不會負她,我也不會再有當年的魄力讓她再跟你走了,要知道,老夫百年之後,餘下的一切便都是她的,想來,她也不稀罕做你三千佳麗中的一位……”
趙奕恆看向方興業,在他眸中看到了他對自己深深的不屑和挑釁,方興業話說的不錯,趙奕恆只是他手上的一顆棋子,總有一天他的皇位也會歸自己所有,那他百年之後,他的女兒自然就是女皇了……
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擱在別人身上是不切實際,擱在方興業手中,簡直易如反掌。
從太和殿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林公公在一臉諂媚的給方白遞暖手的手焐子,方白沒有去接,方興業嗤笑一聲在林公公的肩上拍了拍,將後者嚇了一跳,又滿臉堆笑的看着他道“將軍出來了?怎麼不陪皇上多說會兒話?皇上可唸叨將軍了。”
方興業手腕不自覺的施力,鐵腕按在林公公的肩上,讓他身形一晃。
“你這老傢伙說的不錯,皇上確實在天天唸叨本將軍,念好還是念壞,公公不知?”
林公公在他強悍的力量下雙腿都在不住的打顫,他說“那哪能呢,皇上還能念將軍的不好嗎,將軍多慮了,多慮了。”
方興業轉而對方白道“冉兒,你
是願意住在宮中,還是願意隨爲父家去?”
方白擡眼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紅牆黃瓦,看着這浩蕩雄偉的宮殿,她道“冉兒不屑居於此處,也沒有資格再居於此處。”
方興業眉梢一挑,冷哼聲道“你沒資格誰有資格?!越不讓你住,爲父還偏要住在這裡!日後,你將這裡當家也是應該的!”
方白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看着方興業道“義父,恆哥……皇上他……”
方興業走近方白,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你只管與義父在這宮中住着,待義父取得藏寶圖後便離開京師,帶兵直接將皇宮包圍!”
方白一愣,有些忌諱的掃了林公公一眼,方興業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便與她一道向外走去。
方白這才說道“義父已經做好了打算?真要起兵?”
後者哈哈大笑,雄渾粗狂的笑聲在這深寂宮廷中傳播開去,顯得不可一世“爲父自入關之後便想起了中原之美,塞北窮山惡水,如何能與中原相提並論,難怪自古以來英雄豪傑無不想獨佔江山!”
“可這江山到底還是姓趙,父親只怕奪之不易。”
“慢慢來,不過趙奕恆這小兔崽子是一定不能留了,爲父早已物色了一趙氏襁褓中的孩子,到時候扶持帝位,大權還是會落在爲父的手上,就算爲父將來不能坐上龍椅……”方興業拉了方白的手,鄭重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爲父也要讓你,讓我的好女兒冉兒坐上龍椅!”
方冉看向這個兩鬢微的霜男人,他有一雙龍睛虎目,塞北長年風霜將他的面部輪廓雕刻的愈加清晰深刻,他的手如樹皮一樣粗糙,但卻帶着一種莫名的暖意。
也許,這將是這世上最後一個真正疼愛她的人了吧,但是,她卻選擇要將這個男人一手推向萬劫不復,她多麼希望自己的猜測都是假的,當年他撿到自己真的只是巧合。
“義父,我不想坐什麼龍椅,爲什麼不能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回塞北去,帶上千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