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總是天生的八卦情結,圍觀古往今來人之天性,顧雁歌掃了一眼四周的人羣,輕輕嘆氣,圍觀羣衆們雖然不敢站得太近,但事已經是一傳十,十傳百地傳出去了。
再低下頭來,看着跪在眼前作“翻然悔悟”狀的謝公子,曾經自豪地說,只跪拜“天地君親師”的人,如今爲了什麼跪在她面前呢。她忍不住冷笑,她可不敢自認爲,對謝公子來說有多麼多麼重要,愛得多麼多麼深,她不信,想來謝公子自己都不會信。
顧雁歌瞟了眼,忽地眼前一亮,她看見江杏雨了,正在人羣的簇擁下着愣吶。稍微想了想,就有了主意,如謝公子這樣的人,萬不能留有類似趕盡殺絕太造孽之類的想法,對他呀,還真該一棍子放倒,不放倒了,回頭噁心着的還是自個兒。
“是真的嗎,你說的是真心話嗎?如果真心,江姑娘可否放其回會,青砂有了孩子,自是萬萬趕不得的,但是江姑娘,不是我容不下她,是她容不下我呢!”
謝公子這時候哪曉得江杏雨也在,就算知道在,這時候他也顧不上了。現在謝大公子只想回到從前“錦衣玉食,人人仰慕”的生活裡去,那低門楣、小院落,還得受人白眼的生活,謝公子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郡主若是不喜,今天我就派人把她送回南陳江家去,何勞郡主再爲這不相干的人再費心勞神。”
顧雁歌掩面笑,曾經還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說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纏個天長地久呢,如今就因爲她“不喜”,要送回南陳江家去?真是偉大的愛情啊!
江杏雨也終於在顧雁歌輕聲的笑裡找回了應該有的動作,從人羣中一下撲出來,“叭”地一聲重重跪在謝君瑞旁邊,淚眼漣漣,楚楚可憐。
顧雁歌於是笑得更加燦爛了,江杏雨也終於忍不住了麼,她還以爲這女人要旁觀到天芒地老去吶!
“君瑞,你怎麼可以忘了我們往日的情,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怎麼可以這樣絕情,怎麼可以這樣冷漠,怎麼可以!你難道忘了,我們曾經說過要相守一生一世,要白頭到老,要一女一子湊成*人間好字嗎?你難道忘了,紅燭帳裡,你說要待我好,要珍惜我,誰也不能拆開我們嗎?君瑞,我愛你呀!”江杏雨揮着袖子掩面,只露出一雙盈盈流淚的眼,看起來那麼嬌柔,那麼委屈,一字一句都在哭訴着謝君瑞對她的情份是如何的山高海深,萬古不變。
人羣中本來已經開始同情謝君瑞的百姓們,立刻開始露出鄙夷的眼神,這頭說真心悔過,這頭小妾又跑出來攪場子,要人人都這麼認錯,謫妻的臉面何在。景朝的男人是大都三妻四妾沒錯,但當街之上,能縱容小妾在“嫡妻”面前,鬧出這樣的荒唐事來,謝君瑞還真算是獨一無二的頭一份兒!
“嘖,我剛纔還覺得這人不錯呢,嘖,原來小妾都還在身邊留着,又想勾搭咱們郡主,真是不要臉,我呸!”某熱血羣衆開始爆了!
某“拿人手短的羣衆”咳咳兩聲,找了話來爲謝君瑞開脫:“那什麼,也不是謝公子的錯,是這小妾太不沒規矩,有家的妾室要都是這樣,這天下還不得全亂套了。”
“呸,你還替謝君瑞這種人說話,你也不怕恪親王半夜來找你麻煩,就這種臭豆腐渣子,也想取咱們雁郡主。我呸……委屈了一次就算了,難道還要委屈二次!”熱血羣衆總是要多些的。
另一熱血而且八卦的羣衆上場了:“對了,聽說雁郡主還是完壁之身呢,何必讓這種小人玷污了去,想想連我都得替郡主覺得虧。這種小人,還是離得越遠越好,還一公子呢,我看啊是一小人,一渣子!”
“對對對……”
“就是,雁郡主,別理這對狗男女,打死他們!”
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啊,顧雁歌感激地看向人羣,雖然羣衆們拿她當戲看了,當是看了戲有回報,也不介意給看看。顧雁歌再一仔細看,現竟然有人拿菜葉子預備開始扔了,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兩小宮女倒是挺機靈地擋在前頭,羣衆們開始肆無忌憚地開始扔爛菜葉子,甚至還有壞掉的雞蛋、鴨是……道具真是齊備啊。
嗯,不遠處就有一賣雞、鴨蛋的,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啊,賣蛋的老闆無償把壞雞、鴨蛋貢獻出來,順便拉好小板凳兒,找好了位置看戲。
“讓你們這對x夫x婦在光天化日之下傷風敗俗,還打雁郡主的主意。”
扔吧扔吧,最好以後別讓這二人再興風作浪了,可是顧雁歌到底還是低估了謝大公子的彪悍神經,謝公子竟然起身面向人羣,大喊:“扔吧扔吧,如果扔了你們能解氣,郡主能原諒我的話,就算把我打死了也值得!”
顧雁歌掩面,那還是打死了算了吧,本郡主沒功夫原諒你。
只是羣衆們一見謝君瑞這樣,反而不敢扔了,顧雁歌扶着牆,真後悔不該跳這坑兒,這坑真是深啊、大啊,有可能爬不出去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君瑞,你把我置於何地……”
謝君瑞正燦着呢,用力一手推開江杏雨,江杏雨一個趔趄倒在地上,身上擦破了皮,手肘和身體某些地方都出現了血印子,謝君瑞卻看也不看一眼。衆人雖然不齒江杏雨,但更不齒謝君瑞,於是齊齊倒向了顧雁歌這頭,這倒是顧雁歌始料未及的。
“郡主,我回心轉意了,我……”
不等謝君瑞的話說完,圍觀的人羣中鬨然響起了各式各樣的聲音,有的罵謝君瑞不要臉,有的罵江杏雨下x,有的同情顧雁歌。顧雁歌懷疑,那結“收了錢”的“羣衆”哪裡去了,顧雁歌可沒看到,人羣外頭有十幾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人正在那揉着身上看着這頭,已經沒膽兒再當“圍觀羣衆”了。
藉着羣衆們激奮的時候,謝君功正在劈頭蓋臉被罵,另一頭被江杏雨纏着的時候,顧雁歌趕緊跑了,留下個小宮女在原地:“等會兒,這裡消停了,你替我謝謝大家夥兒,順便替我請大家去喝茶。”
說罷,扔了錢袋給小宮女,片刻不留地溜之大吉了。宮女們沒收到過要領顧雁歌來集市的命令,可沒收到過要幫謝君瑞的命令,而且一圈兒看下來,小宮女實在覺得顧雁歌太可憐了,謝君瑞和江杏雨這對x夫x婦實在太可惡了。
小宮女在宮裡別的沒學着,添油加醋、煽風點火的本事可學了十足,捏着嗓子脆生生地道:“鄉親們,郡主讓我謝謝大家,說是勞煩大家支聲,請大家上飛雲樓喝茶吃點心。郡主實在是太傷心了,抹着淚回府去了,特地留我下來謝謝大家。我呢雖然只是宮裡小小的一個宮女,可也是有羞恥心的,知道不是自己的東西連看都不能多看,大傢伙說說一個人要是連這點心都沒有了,還配當個人嗎?”
羣衆們都跟着起鬨,謝君瑞其實心裡何嘗沒有存着顧雁歌在意着他的心思,這纔敢上演今天這一幕,可沒想到顧雁歌這麼“薄情寡義、冷酷殘忍”,竟然棄他於不顧,讓他顏面掃地、無地自容。謝公子自然不會想,當初他是怎麼做的,可想過原主的死活和臉面。
羣衆們被“郡主的感謝”以及實質的物質獎勵給刺激了,也不擔心回過頭來津洲候找他們麻煩。這回扔的也不是什麼壞雞、鴨蛋、爛菜葉子了,而是街角、牆邊的碎石頭子兒,扔在身上雖然不會太疼。這場面真是石子與碎磚塊齊飛,臭鞋子與爛菜葉同在,小宮女還在一邊推波助瀾,一邊側着臉掩面,好像是不忍心看似的,實則爲怕將來被認出來。
江杏雨看着眼前的場面傻了眼,雖然她以前在南陳江家是個不受寵,甚至遭盡了白眼的庶女,可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打壓,更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印象中,只有江家某個和下人私通的小妾遭過這樣的罪,最後被沉了塘。而當時,江杏雨就是在旁邊圍觀的“羣衆”,她也永遠記得當時,所有人臉上的憤怒,和現在她看到的一模一樣。
江杏雨不由得害怕,她一直以爲謝君瑞是個可靠的“高枝”,可沒想到這高枝一點也不結實,反而太脆弱,太易折,只是“區區”一個郡主,就把“高枝”輾成了碎末子,而她的“攀附”夢自然也就成了泡影。
江杏雨忽然覺得自己夢醒了,她眼前這個男人是不值得託付的,可是,“這眼下還有誰可以託付,某杏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王爺”顧次莊同志。
於是乎,小杏花不悲悽了,她有了更偉大的目標,她要攀更高更可靠的“高枝”。
顧次莊此時在京城某處打了個噴嚏,然後看了眼頭頂的大太陽,自言自語地說:“不要太想爺,爺早已不沉迷溫柔鄉,只是奈何溫柔鄉里還有爺的傳說!”
爺,您果然是個傳說,等着小杏花來“傳您這說”吧!.
二卷自由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