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忍耐不下心中的擔憂,高牛力對漢子們道:“你們做好廝殺的準備,我去那邊看看,打探一下消息,如果要動手的話,我就回來叫你們!”
一個漢子道:“你不用回來,我們也會摸過去的,離得他們近些,你不是有骨箭麼,沖天上放一箭,我們聽到了響聲,立即就衝過去,免得你跑來跑去的!”
高牛力點了點頭,關心則亂,他過於擔心父親和孩子,結果把骨箭的事都忘記了,骨箭是一種特殊的箭,用獸骨製成,往天上放時,可以發出刺耳的響聲,是山民們平常用來聯繫用的。%
他的妻子飽妞也回來了,飽妞道:“當家的,我和你一起去,萬一有事,也好有個照應。”她可沒有和高牛力商量的意思,緊了緊腰帶,摸了摸腰間的短刀,她擡腿就走,比高牛力走的還快。
高牛力皺起眉頭,他可不想讓妻子也涉險,要是真出了事,豈不是等於一家子都落入了敵人的手裡麼!
可漢子們卻安慰他道:“高大哥,嫂子也是擔心,她要去就讓她去吧,有咱們接應,出事兒也不會是大事,咱們的人多,想要收拾掉那羣大兵,難道還會費什麼力氣不成!”
高牛力心想:“收拾掉那些大兵很容易,這我當然知道,我就怕在收拾掉他們之前,那個領兵的人狗急跳牆,傷害到老人和孩子啊,那時就算我把他千刀萬剮了,又有什麼用呢!”
可妻子要去,他也沒辦法阻攔,根據他這裡的民風,女人也是能頂半邊天的,在家裡時有什麼決定,飽妞說了比他都算!
高牛力緊走幾步。趕上了飽妞,和她一起往楊澤的營地走去。
到了安全的地方,當然只能算是相對安全,楊澤這纔有精力思考,出了樹林了,就要面對契單人了,怎麼打探消息是一回事,但他想到,那些山裡的雜胡是一定會跟着自己的,而且一定就在林子的邊緣。遠遠地窺視着自己。
他可不想和雜胡開打,相反,他還想得到雜胡這支武力,那可真算是強大的武力啊,而且毫無背景,正可爲自己所用,到哪兒再去找這樣一支武力,哪兒也不行啊,籠絡還來不及。哪可能開打呢!
楊澤估計着,雜胡要想動手,尤其是高大腳的兒子,要想救回他的父親和兒女。那就只能選擇在今晚動手了,再往前就是平原了,雜胡的身份太過卑微,他們不敢在平原地區動手的。要不然被契單人發現,豈不是要被抓去當奴隸,所以這裡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
楊澤叫手下拿過三件厚實的衣服。把衣服送給高大腳祖孫三人,讓他們晚上禦寒使用,都是上好的厚布衣,在這個地方,厚布衣服可是比皮衣還要貴重的。
高大腳相當感謝,尤其是兩個小孩,從出生到現在,都沒穿過上好的布衣呢,粗布衣服就算是最好的了,就算是在夏天,老人和孩子也只能穿皮衣,沒辦法,誰讓山民窮呢,皮毛有的是,缺少的是布匹。
兵將們架起鐵鍋燒水煮湯,又拿出乾糧,準備吃晚飯了,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叫道:“什麼人,站住,再敢靠近,我們放箭了!”
楊澤立即向喊話的地方看去,此時天色早黑,來人又是在暗處,根本看不清什麼,但來的想必就是山民,這點楊澤是很肯定的,甚至他都能猜得出,極有可能是大男和小女的父親,因爲如果換了別人,也不可能冒着危險過來的。
衝着大男和小女招了招手,楊澤道:“大男小女,快過去看看,是不是你們的阿爹來找你們了,快點兒過去看看,不要讓他擔心。”
“是阿爹來了嗎?”大男和小女一下子興奮起來,他們也想父親了,都跳起身,邁着小腳,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小女跑了幾步,又返了回來,抓起地上放着的袋子,那裡面裝的是甜餅,這孩子象是寶貝似的帶着,就想讓父母也嚐嚐這種美味,這才又跟着哥哥往前跑。
高大腳也站起身來張望,可他沒敢過去,怕楊澤不讓,其實他也想早點兒看到兒子,把事情和兒子說說,這支軍隊是自己人,而且是去找契單人算帳的,不用害怕,反而應該幫助這支軍隊纔對。
當他張望之時,就聽楊澤說道:“高老丈,你也過去看看,如果不是你的兒子,是別人呢,這也有可能的,好好和來人說話,最好不要起誤會,萬一真的弄出自己人打自己的事,那就不好了。”
高大腳啊了聲,原來這位中原來的將軍不怕自己逃走啊,自己先前還一直擔心呢,原來是真的把自己當成是自己人了,他着急想看來人是不是自己的兒子,便衝楊澤行了個禮,小跑着也往那邊奔去。
還沒等高大腳奔到近前,就聽兩個孩子發出歡呼,叫着:“阿爹阿爹,真的是你啊,哎呀,阿孃也來了!”
高大腳放慢了腳步,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一起來了,他們從別的村子回來了?那麼他們一定帶了不少人來找自己,還有,兒子有沒有當上部族首領?
穩穩心神,高大腳叫道:“牛力,飽妞,你們都來了?”
那邊,高牛力真可謂是又驚又喜,喜的是兩個孩子都沒事,還能跑過來接自己,看樣子也沒受苦,甚至連捱餓都沒有,身上還披着厚衣服,雖然衣服拖地,拖泥帶水的不合身,但一看就是好衣服,只有渤海州里的那些契單貴人才穿得起的好衣服!
驚訝的是,孩子們怎麼知道是自己來了,是誰告訴他們的,是那些大兵嗎?大兵怎麼會知道來的是自己,是怎麼猜出來的?
高牛力不是個只有蠻力的人,相反還挺有頭腦的,遇事總要先想一想,算是整個雜胡部落裡最有頭腦的人了,可就算他的腦子好使,這時候也搞不明白了,那些大兵是神仙嗎,自己都沒出聲,還站在黑暗當中,就知道來的是自己?
飽妞叫着撲上去,一左一右抱住了兩個孩子,叫道:“大男,小女,你們受苦了,是阿孃不好,沒有照顧好你們!”說着說着,就哭出了聲來。
可兩個孩子卻很驚奇,他們年紀太小,還不瞭解大人們的擔心,小女道:“沒有啊,小女和哥哥沒有受苦啊!阿孃,小女這裡有餅,可好吃了,阿孃你吃,阿爹你也吃!”
說着,她拿出甜餅來,象獻寶似的,捧給飽妞,想讓父母也吃這種甜甜的好東西,大男也道:“這東西可好吃了,比蜂蜜還好吃!”
這時候高大腳走過來,道:“牛力,飽妞,你們都來了?”
高牛力和飽妞一起看向他,高牛大力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父親,上下打量,道:“阿爹,你沒有受傷吧,那些大兵是什麼人,他們有沒有打你罵你?”
“這傻孩子,他們是咱們大方自己的軍隊啊,咱們是大方的百姓,他們打我罵我幹什麼,你以爲是契單兵哪,就會欺負咱們!”高大腳笑着說道,看到兒子和兒媳婦,他也很高興。
高牛力很疑惑地道:“大方?是中原的那個大方嗎?咱們是大方的百姓,他們是大方的軍隊?以前沒聽說過啊!”
大方帝國他當然聽說過,就象他知道草原上有突覺汗國一樣,但對於大方帝國他幾乎是沒有認同感的,大方帝國從來也沒有在此處立過州縣,沒有對這裡進行過有力的統治,只是把這裡當成是一個賜給藩屬生活的土地罷了,要說這地方真正的統治者,在雜胡部落的眼中,是契單人才對!
高大腳氣憤地道:“阿爹也是才知道,以前只是聽說過,前兩天才知道,原來咱們都是大方的人,咱們生活在大方的土地上,這裡纔不是渤海州那些契單人的地盤呢,我們以前都被狡猾的契單人給騙了,向他們交了這麼多的稅,那麼多的族人還被他們抓去當奴隸!”
有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山民們的消息閉塞,頂多也就是村子和村子之間的事能清楚些,至於說到國家,說到宗主國和藩屬,他們就不知道了,就算是聽起外面的人說過,他們也不當回事,又不能改變什麼,不能對他們的生活質量有所提高,他們該受契單人的欺壓,還是一樣要受的。
飽妞拉着兩個孩子,站直了身子,道:“阿爹,你說那些大兵是大方的人,是和咱們一夥的,是來救咱們擺脫契單人欺壓的嗎?”
高大腳點頭道:“是這個意思,那個領兵的將軍,這次就是要去渤海州的,要不然我能給他們帶路麼,只要能擺脫契單人的欺壓,給咱們報仇,讓族人們不再受苦,那讓我幹什麼都行,就算是讓我死了都行!”
高牛力望向火堆那邊,一時之間還不敢相信,無法相信他們是有靠山的,而且這個靠山竟然出現了,他喃喃地道:“可咱們是雜胡啊,從來沒聽說過有人把雜胡當成人看待的,他們只會抓咱們的人去當奴隸,搶咱們的東西!”
他們在這裡說什麼,楊澤聽不見,但他在火堆邊站起來,對着高牛力喊道:“你們是大方的百姓嗎?過來說話吧,這裡有吃的喝的,過來一邊烤火,一邊說話!”
高牛力不知該怎麼回答,一時間有些發矇,可兩個孩子卻道:“阿爹,阿孃,咱們過去吧,那邊有好吃的,你們餓不餓?”拉着父母,就要往火堆那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