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敲門,屋裡的兩個禿嚕渾人嚇得一起站起來,他們都很害怕,這裡可是大方國境內,而他們是禿嚕渾人,不經關口,不拿通關文書,直接越境,可是要被當做細作處置的,而細作的結果,只能是被砍腦袋,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王多牛站起身來,道:“兩位,不必驚慌,來人是我的熟人,是和我來談買賣的,和你們一樣……做的是一樣的事!”他可沒說對方是什麼身份,只說是做一樣的事,含糊其辭。
兩個禿嚕渾人卻仍舊害怕,他倆強烈要求先躲一躲,王多牛隻好讓他倆去了後院的柴房,待他倆藏好後,王多牛這纔去開了院門。
楊澤進了院子,道:“怎麼這麼半天才開門?”
王多牛連忙小聲道:“來了兩個禿嚕渾人,他們膽子很小,非要先躲起來,小人爲了穩住他們,只好讓他們躲到柴房裡。”說着他指了指後院。
楊澤嗯了聲,笑道:“穩住就好,要是他倆拼命逃走,說實話,本官還真爲難,就算抓住了,他倆也不會合作的。走,咱們去看看他們。”
王多牛帶着楊澤,進了後院的柴房,推門便進。
柴房裡,兩個禿嚕渾人正渾身哆嗦地等着呢,他倆私入鎮西縣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都不知多少次了,可被人堵住,這還是頭一回,深怕被人發現,豈有不害怕之理。
柴房的門一打開,這兩個禿嚕渾人刷刷兩聲,就把彎刀抽了出來,將刀擋在胸前,其中一個道:“你先走!”
另一個也不客氣,嗯了聲,做好隨時往外衝的準備。
門外露出了楊澤,禿嚕渾人見楊澤一身的官服。他倆立時大叫一聲,其中一個叫道:“王老爺……王多牛你這個王八蛋,竟然出賣我們!”衝上一步,對着王多牛就砍了過去。
而另一個禿嚕渾人則衝出門外,就想着逃走,但兩人都沒有敢對着楊澤下手,他倆也不笨,知道如傷了當官的,那就想逃也逃不掉了!
別看王多牛在楊澤的面前象只小老鼠似的,這是因爲民怕官。可他要是在禿嚕渾人的跟前,那就沒什麼害怕的表情了!
王多牛從地上撿起根棍子,嘡地一聲就擋開了彎刀,高聲叫道:“都住手,都給大老爺跪下,要不然大老爺就滅了你們的部落!”
楊澤退後一步,心想:“怎麼搞的,這兩個禿嚕渾人見着我怎麼跟見着仇人似的,話都不說。直接就動手!”
院子裡動起手來,外面早就做好準備的士兵立即翻牆進來,士兵們不但人多,而且打仗的水平明顯高於不騎馬的禿嚕渾人。幾個打一個,轉眼的功夫,便把兩個禿嚕渾人給按地上了,一頓拳打腳踢之後。這兩個禿嚕渾人只翻白眼,別說逃走了,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
楊澤擺了擺手。讓士兵鬆開他倆,奇道:“你們爲何一見本官就動手,本官又和你們沒仇,又沒搶過你們,幹嘛如同仇人一般。”
禿嚕渾人都趴在地上,正疼着呢,沒法回答,王多牛隻好小聲道:“大老爺,你是沒搶過他們的,可前任的大老爺們,卻都搶過他們!”
楊澤不由得心中感嘆,以前在寧北道時,總聽說突覺人來搶大方的,可現在到了鎮西,竟然是大方去搶禿嚕渾的,這禿嚕渾人也太弱了些,都是草原的遊牧部落,咋就差這麼多吶!
兩個被按在地上的禿嚕渾人心驚膽寒,兩個人一起叫道:“大老爺饒命,小人是安份守己的良民,求大老爺開恩,放了我們吧!”他倆的中原話講得字正腔圓,還有些長安味兒,甚至比郝威峰講得都地道,如果閉着眼睛聽,還得以爲他倆真的是大方帝國的百姓呢。
楊澤咳嗽一聲,道:“你們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嗯,看起來確實挺象,你們都是禿嚕渾人吧,怎麼來了我們鎮西縣?”
他的語氣很是親切,沒有半分的呵斥,光從聲音上來聽,是半點兒也聽不出他想要殺人的,倒象是鄰居在聊家常。
一個禿嚕渾人忙道:“回大老爺的話,我倆確是禿嚕渾人,平常做些小生意,如果大老爺想要抽稅,我倆願意馬上就交,多交,馬上多交!”
楊澤嘿然道:“願意交稅就好,也省得我去草原上向你們收了。好了,把他倆放開吧,帶他們去屋子裡……去縣衙說話吧!”本來他想在王多牛家裡談生意,可看現在禿嚕渾人的樣子,還是去縣衙裡說比較合適些。
士兵們押着兩人,跟在楊澤的後面,去了縣衙。待進了正堂之後,楊澤親自上前,給兩人鬆了綁,讓他倆坐下,還給他倆每人端了碗茶湯來,熱氣騰騰的,裡面還放了些羊奶。
兩個禿嚕渾人驚魂稍定,感覺楊澤和以前的鎮西縣令不一樣,他倆一邊喝着熱茶湯,一邊想着怎麼哀求,好讓楊澤放了他倆,至於說到反抗和逃跑,他倆倒是沒有敢想,進了鎮西縣城,被抓住後還想逃走,他倆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楊澤也喝了口熱茶,邊喝邊打量這兩個禿嚕渾人,他發現禿嚕渾人和突覺人還是有區別的,而且區別還不小。
在寧北道時,楊澤見過的突覺人衣着都比較漢化,有錢的突覺人愛穿綾羅綢緞,所用的器具也都和漢人的差不多,這主要是突覺有大方有生意上來往的關係,可鎮西這裡的禿嚕渾人就不一樣了,眼前的這兩個禿嚕渾人,穿的都是粗製濫造的黑色羊皮袍子,很破舊不說,身上也沒有什麼飾物,可見是很窮的,但他二人所使用的彎刀,卻極其鋒利,寒光閃閃,就算是不懂武器的人,也能看出這兩把彎刀都是一等一的利器。
現在這兩把刀,都在士兵的手裡,楊澤招手讓士兵送過一把來,他接到手裡,只感手中一沉,彎刀的份量着實不清。
楊澤先不說酒的事,卻道:“你倆的刀不錯啊,是在哪裡買的?可是在我大方買的,應該花了不少錢吧!你們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部落的人?”他是很希望禿嚕渾人有錢的,那樣生意就好做了。
這兩個禿嚕渾人是親兄弟,哥哥叫樹洛柴,弟弟叫樹洛竈,都是禿嚕渾樹洛部的牧民,只因他二人頭腦靈活,經常帶着牛羊來鎮西販賣,又能買回不少鎮西的東西,所以在樹洛部裡算得上是機靈人物,用楊澤來的那個時代的話來講,兩個人算得上是牧民中的大咖或者大拿,是很重要的角色。
他二人回答完了自己的姓氏和部落,樹洛柴道:“小人的彎刀都是部落裡自己打造的,沒花費多少,不過是幾頭羊而已,小人部落的領地上出產鐵和銅,就連黃金都有,如果大人能放小人們回去,小人願意送上贖金,我倆的腦袋有多大,送來的金塊就有多大!”
樹洛柴很怕楊澤殺掉他倆,立即說了贖金的價格,反正他們部落裡有的是黃金,只因流通不便,所以算得上是捧着金飯碗要飯了。
楊澤大吃一驚,這禿嚕渾不是很窮嗎,看他們的樣子,可是和富有一點兒邊都沾不上的,怎麼又是黃金,又是鐵和銅的,如果有這些礦產,又怎麼會窮呢!
楊澤裝出一副你們的情況,我都知道的樣子,說道:“你們以爲有黃金,還會打造兵器就能過上好日子嗎?本官告訴你們,只要我們大方不和你們做生意,你們就算有再多的黃金也沒用!”
樹洛柴和樹洛竈兩個人立刻變得垂頭喪氣,還真讓楊澤說對了,因爲大方帝國禁止和禿嚕渾人做生意,所以就算他們黃金再多,也是沒辦法換取商品的,黃金和銅如果不能成爲貨幣,那和石頭有什麼不同?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真是和石頭沒什麼兩樣的。
見他倆的模樣,楊澤心想:“竟是讓我猜對了,我再詐詐他們。”他又道:“你們可知爲什麼我大方不和你們禿嚕渾通商嗎,你們想喝點兒酒,也要這麼偷偷摸摸地來買,其中原因,你們不會不知道吧!”說着,他把臉色一沉。
樹洛柴臉上露出憎恨的表情,道:“還不是因爲突覺人,他們爲了佔據我們禿嚕渾的領地,吞併我們的部衆,便用詭計挑撥我們和大方的關係,不許我們和大方通商,想要以此來強迫我們投降,可我們禿嚕渾人是有骨氣的,寧可窮死,也不屈服他們突覺人,我們和突覺人誓不兩立!”
楊澤眉毛一挑,心中立時明白了,肯定是突覺人想吞併禿嚕渾,可禿嚕渾這塊骨頭又臭又硬,啃起來太費勁兒,所以突覺人趁着和大方修好之際,便加了個附加條件,讓大方帝國不和禿嚕渾人通商,而大方爲了對付突覺人這個最大的敵人,所以也只好犧牲禿嚕渾了,再說只是不和禿嚕渾通商而已,對於以農爲本,輕視商人的大方帝國來講,少做點兒生意無所謂,莫說大臣們,就算是獨孤女皇本人也不認爲損失了什麼,只要不打仗就好。
楊澤放下彎刀,叫過僕人,道:“把我從中原帶來的美酒拿出來一罈,我要請這兩位草原上來的好朋友喝酒!”
樹洛柴和樹洛竈聽到中原的美酒這句話,兩人的眼睛立時就放起光來,情不自禁地嚥下口水,他們兩個嗜酒如命,飯可以不吃,但酒是一定要喝的,十足十的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