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撥離間分段位, 帶有強烈主觀情緒的挑撥比較低段,除非被挑撥者無腦,或者本身就反感對方, 否則成功機率不大;對症下藥含沙射影型的屬於中段, 不把意圖放在明面上, 瞭解被挑撥者的忌諱或心結, 往往以“我聽說”, “那天路過”,“你知道嗎”等句式開頭,輕描淡寫地扎心, 扎完了還裝作一副與我無關,我只是實話實說的無辜態度。
方法沒問題, 但你隱藏得再深, 中心思想還是在說壞話呀。我們高段位的挑撥就從來不說人壞話。
“小柔姐, 其實我覺得許衛東除了有錢,長得帥, 聰明,大方,仗義,學習好,能說會道, 心地善良之外, 也沒什麼優點, 你可不要被他甜言蜜語給迷惑了。”
蘇小柔捂着嘴笑起來:“你這是誇他還是罵他呀?”
“有一說一, ”鍾瑩表現得大大咧咧沒有心機, 言語耿直,“我個人對他沒什麼意見, 上次我在學校遇到點事求他幫忙,他二話沒說就幫了,這一點我還是比較感謝他的。不過他和我男朋友有矛盾,我必須跟他勢不兩立。”
蘇小柔試探着問:“你倆是不是通過你男朋友認識的?”
“不是啊,是通過許衛東前女友認識的。”
蘇小柔愣了愣:“前女友?”
“嗯,早分了,”鍾瑩滿不在乎地道,“他那前女友就不是個好東西,看上我男朋友,把許衛東給蹬了。”
蘇小柔受到驚嚇,不敢置信:“看上你男朋友了,那你......”
鍾瑩呵呵一笑:“我生不生氣?她一廂情願單相思,我氣個什麼勁。說到這事兒,不得不說許衛東是個癡情的,人家都移情別戀了,他還一門心思挽回了好久,實在沒戲才放棄。沒把那女的怎麼樣,居然恨上我男朋友了,你說他是不是腦子不好?不過話說回來,別看他成天吊兒郎當的,對待感情挺專一呢。”
“專一”兩個字實在難以啓齒,鍾瑩忍着噁心說了。蘇小柔果然臉色複雜:“哦。”
快走到店門口,鍾瑩看見那輛RG500停在轎車前頭,指着它道:“小柔姐,他不是騎這輛車撞上你的吧?”
蘇小柔抿了抿嘴:“是。”
鍾瑩哈哈笑起來:“我看到這輛車就想起許衛東那天晚上的糗樣,哎呀真是笑死我了。”
“怎麼了?”
“傻呀,特意買了臺和電影裡一模一樣的車,又是西裝又是領結打扮得跟新郎官兒似的,還外放主題曲,弄得一路上人都在看他,你說傻不傻?不過這車坐起來倒是挺拉風的。”
蘇小柔聽出了重點:“你也坐過啊?”
鍾瑩暗勾脣角,轉眼又恢復自若:“我向他借攝像機,他買新車正想顯擺,就帶我遛了一圈。”
看着蘇小柔的神色,她靈機一動又加一句:“還說我是第一個有榮幸坐這車的女生呢,當我多稀罕!”
許衛東沒有跟蘇小柔說她是第一個吧?倘若說過,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鍾瑩走在她身後,抖着肩膀陰險地笑。
第一波埋雷行動到此結束,兩人進店的時候,蘇小柔笑容虛浮,坐下後也不言不語,任憑其他人說得熱火朝天,自顧望着窗外走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們上廁所的時間,晏宇已經和許衛東做了一番交談,要求他在鍾瑩回來之後,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敘述一遍,對過程的理解若產生不同,他會補充並解釋。
許衛東很不屑,該說的都跟鍾瑩說過了,重說一遍也改變不了你揹着她勾三搭四的事實。解釋什麼?你還想吃着碗裡看着鍋裡?
晏宇表示,只有兩個當事人一同回顧,事實才算客觀。你不敢重述,是怕三方對質戳破你誇大杜撰的謊言?
許衛東被激到了,同時又有點幸災樂禍,鍾瑩那丫頭肯定跟他鬧騰了,不然不會急着澄清。說就說,老子眼睛沒瞎,鐵板釘釘的事看你能說出什麼花兒來!
鍾瑩回來後,許衛東迅速把那天所見所聞說了一遍,包括他自己的仗義執言,包括晏宇護着蘇燕雲的情景,能想起來的全無遺漏。
蘇小柔神遊太虛,連堂妹的名字頻繁出現都沒反應。
晏宇看着鍾瑩略顯尷尬的臉色,道:“小蘇的辣椒醬是帶給大家吃的,我確實誇過一句不錯,但在我之前,其他同學都把溢美之詞說完了,這只是禮貌。尹芬的醬黃瓜同樣,在吃飯時分給組員,不說謝謝,很好吃,我還能說什麼呢?”
許衛東嗤鼻:“你不會拒絕?”
“我拒絕過,同學再三相邀,過度拒絕會讓人覺得是在嫌棄。”
“行,你周全,你禮貌,那你爲了那個姓蘇的動手是事實吧?”
“不是。我要和你到食堂外面說話,你揪住小蘇不放,當着衆多同學的面高喊她插足我和瑩瑩的感情,我只是讓你閉嘴,並沒動手。是你再三提起瑩瑩,說她遇到麻煩我不管,說她向你傾訴求助,我才動的手。”
許衛東傲嬌昂頭:“我認爲就是事實。鍾瑩在學校遇到那麼多事兒,你不聞不問,跟女同學吃飯吃得開心呢。我說你護那女的,你不承認,那打起來之後她有沒有往你懷裡撲,有沒有摟着你!”
“人家是來勸架的,你把她推倒在地,我拉了一把而已。”
“拉起來就抓着你不放手了,你也沒推開她。”
正打着呢,誰顧得上推,何況拉架的也不止小蘇一人。這顛倒黑白混淆視聽的本事,着實把晏宇氣夠嗆。他剛想反駁,忽然瞥到身邊人的手在桌子下面攥成了拳頭,整個人也僵硬得很,意識到對話不該繼續下去了。鍾瑩可能並不想聽所謂的真相,尤其是涉及到她隱瞞麻煩,以及私下裡和許衛東聯繫的事,這樣明晃晃說出來,她一定不舒服。
大手覆了過來,掌心熱乎乎的,鍾瑩鬆開拳頭,擡眼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走吧。小柔姐我們留個傳呼號碼,我暑假不回家,你要是在北城逗留得久,我們約着出來玩啊。”
許衛東走出餐吧的時候,感覺渾身舒暢,鬱結在心很久的一口濁氣終於吐了出來。
他在晏宇那兒吃了兩次虧,肉疼又丟人,他惱得暴跳如雷,人家卻始終從容淡定,社會人兒圍到眼前都面不改色。真打他一頓會不會出現鍾瑩說的那種嚴重後果未可知,但他覺得光動手不夠,打又不能打死,打得半痛不癢的有什麼意思?萬一他像華哥那樣,被打趴下了還一臉桀驁寧死不屈,許衛東覺得自己能嘔死!
只有撕開那張傲氣十足的面具他才解恨!
驚喜來得就是這麼突然,剛剛他親眼目睹了晏宇低聲下氣,陪着小心跟鍾瑩說話的樣子。而鍾瑩愛搭不理,滿臉不耐,無論問她什麼都說:沒有,不要,不想。
晏宇無措惶惑的表情深深取悅了許衛東,果然一物降一物,假面具就得讓神經病來撕。叫你理直氣壯找老子對質,把自己給對進去了吧?管你有沒有姦情,反正我看到什麼說什麼,就是這麼仗義誠實!
他高興地搭上蘇小柔肩膀:“走,喝茶去。”
蘇小柔縮了縮:“我就不去了。”
“爲什麼,不是說好一起吃飯嗎?西苑開了家旋轉餐廳,聽說很不錯的,離這兒不遠,晚上我帶你去。”
“不了,我爸打傳呼給我,我得回家了。”
許衛東仔細看看她的臉:“是不是以爲今天要打架,嚇着你了?其實我跟那小子沒什麼深仇大恨,跟他女朋友關係也還行,一點小糾紛說清楚就沒事了。我平時不打架的,上次也是他先動手,我還擊而已,都是文明人,我一向不贊同用野蠻方式解決問題。”
蘇小柔咬了半晌嘴脣,問:“你和他有什麼糾紛?”
“這個,說來話長,晚上一起吃飯,我慢慢告訴你。”
“不,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許衛東急了:“那我現在告訴你。”
“不想聽,我要回家。”
“……”
許衛東這纔想起,蘇小柔上廁所回來後好像一直悶悶不樂,他那時和晏宇正鬥嘴鬥得起勁,沒能第一時間關心。上個廁所的時間會發生什麼事呢?
他悄咪咪瞄了她的腳一眼,暗想,不會踩糞坑裡了吧?
看着陣勢駭人的社會人團體離開,鍾瑩起身:“我們也走吧,回學校收拾收拾東西,明天我要去那家西餐廳先看看情況,如果不合適,趁着沒放假前還可以調整。”
晏宇拉着她的手不動,低聲問:“你又生氣了?”
鍾瑩狀似不解地轉過頭:“我什麼時候生過氣,又字從何說起。”
晏宇嘆了口氣:“是我不對,我只想跟你解釋清楚。我和小蘇並不是很熟,平時話也很少說……”
鍾瑩徹底不耐煩了:“你爲什麼總是說小蘇,她是誰啊?一面之緣我連她長什麼樣都忘記了。你這麼擔心我會因爲她生氣,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
晏宇啞然。
“打架的事都過去了,我真不明白你把許衛東約來做什麼?就是想批判我自作主張,有事不跟男朋友說,私下裡求助別的異性對嗎?好,我做錯了,上次我已經認過錯,既然你心裡還有疙瘩,我今天再認一次,對不起,我錯了,行了嗎?”
說完甩手就想走,她在故意轉移話題,把生氣的重點引到別的地方去,看晏宇錯愕的表情,內心煩躁無比。
小蘇小蘇!晏宇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從他口中提起這個人,並且爲他倆的關係做出解釋,不是鍾瑩想看到的趨勢。
他現在已經把他和蘇燕雲的關係定性爲“被誤解的男女”,這也不是一個好兆頭,只要超過普通同學,路人甲乙的關係,統統不是好兆頭!
“瑩瑩!”
晏宇飛快地抓住她,沒再說什麼,牽着她去買了單,出門又主動爲她撐開了傘。下午五點多鐘的太陽依然耀眼,熱度不減,他還知道偏移角度擋住射向她的陽光。
鍾瑩不肯挽着他,他就硬把她的手夾在臂彎裡,大臂用勁,聽到她絲了一聲趕忙放鬆:“疼了?”
鍾瑩撅着嘴不說話,他換了一隻手拿傘,另隻手圈住她:“對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
“也許真的是我想多了,弄巧成拙吧,我只是不希望你不開心。我姑父有一個戰友,就是因爲老婆來部隊探親時誤會了他和衛生員的關係,最後鬧到要離婚的地步,首長出面調解才保住了婚姻。姑父說,他有錯,因爲他嘴硬,不肯向媳婦兒解釋,又自以爲身正不怕影子斜,照常和衛生員來往,才讓事情越鬧越大。”
鍾瑩心頭一跳,歪頭看他一眼,晏宇衝她苦笑:“姑父說,戀愛也好,結婚也好,最重要的是兩個人的溝通和理解。如果你不開心又不肯說,我就會胡思亂想,把所有的可能都羅列出來,自以爲是的去解決問題。又惹了你不高興,可我還是不知道癥結在哪裡。”
鍾瑩翻白眼:“哪有什麼癥結,誰還沒個情緒低潮期啊,你自己沒事找事怪我咯?”
“不怪。”晏宇聽她語氣裡有了活力,立刻親暱地颳了刮她鼻子:“你低潮也要告訴我啊,一個人憋着怎麼從低潮期裡走出來呢?”
“那你就不懂了,女人有時候就是會無理由低潮。”
“所以,沒有誤會?”
“嘁!”鍾瑩暗忖,他既然已經發現端倪,並擺到檯面上討論了,那這件事強行忽略也不是辦法,她得有個態度。
表現善解人意大度寬容是錯誤做法,哪有女人聽聞男友和別的女生有異常接觸不吃醋的?她會吃醋,但得看這醋值不值得吃。
鍾瑩似笑非笑,“宇哥,你聽過元稹的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嗎?”
“聽過。”
“所以沒有誤會,你女朋友雖然下凡了,好歹也算個謫仙,醋缸子好歹也算個法寶,怎麼會爲了凡人打翻呢,那是對我的侮辱,也是對你的侮辱。”
縱然晏宇智商再高,這段話也消化了半晌才消化透徹,哭笑不得。
“你有不同意見?”
晏宇緩慢而堅定地搖頭:“沒有,你說得非常對!你就是我的滄海之水,巫山之雲。”
鍾瑩:……回答正確。
他把傘壓低,擋着兩人的臉,捏着鍾瑩的下巴親了一下,附在她耳邊說:“別回去,我想和你一起吃飯,吃完飯看電影,看完電影去人民公園看噴泉。”
看什麼噴泉,還不是想摟摟抱抱親親!鍾瑩只覺得骨頭有點酥,嘴脣有點甜,哪裡還說得出拒絕,軟綿綿地向他貼過去:“人民公園晚上蟲可多了,我可不想陪你喂蚊子。”
“我給你點盤蚊香。”晏宇見她軟化,心情好起來,去公園點蚊香這種鬼話都說得出來,逗得鍾瑩咯咯直笑。小情侶生氣來得快去得快,轉眼又好成了連體嬰。
他突然想起一事:“對了,你今天看見蘇小柔,哭什麼?”
“沙眼。”
“瑩瑩。”
這個觀察力敏銳又心思縝密的男人啊,鍾瑩無奈嘆了口氣:“好吧,我說實話,她長得有點像我媽年輕時候,頭次見面還不覺得,今天乍見那一眼,我嚇一跳,以爲看見我媽了呢。”
這是晏宇沒有想到的答案,鍾瑩性格活潑開朗,舉止大方得體,他幾乎忘記了她是個喪母的女孩。一時無言,許久後用力摟了摟她:“阿姨在天之靈一定希望你過得幸福,暑假別去西餐廳打工了,太累。”
“我要掙錢。”
“我給你。”
鍾瑩忍不住心花怒放,這句話真好聽,但還是道:“我爸讓我參加社會實踐,體驗自力更生。”
“那…來幫我整理資料吧,我給你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