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蒼天啊,你爲何要如此折磨我啊,”左一丘痛哭不已,懊悔至極的以頭撞地,
“一丘,對不起,這都是爲師的錯,”百秋鳴搖頭苦嘆,滿是心痛與內疚,籲然道：“原本爲師以爲,你會放下心中的怨恨,心境豁明,修得大道,沒想到卻適得其反,反而害苦了你,讓你深陷於苦海之中,”
凌天羽沉默了,突然之間,對左一丘大生好感,因爲左一丘也是可憐之人,受害之人,亦是感性中人,而左一丘今日的所作所爲,固然讓人痛恨,但歸根於是對於感情之事太過執着,僅憑這點,就能讓凌天羽深深敬佩,
甚至,讓凌天羽產生了幾分後悔,如果這事能夠提前跟老院長商量的話,些許事態也不會到了如此不可收拾,
也許,這就是左一丘的命吧,
“不,這不是師尊的錯,是弟子錯了,是弟子誤會了陛下,是弟子誤會了晴兒對我的感情,”左一丘悲痛萬分,面色更盡蒼老,如死一般,黯然道：“但無論如何,弟子已經犯下了無法挽回的大錯,但懇請師尊,忘弟子死後,能夠懇求陛下,能夠讓弟子與晴兒同葬皇陵,當然,弟子自知身份卑微,由此會玷污皇陵,但請懇求陛下,能夠念及弟子曾爲王朝立下無數戰功情分,能夠滿足最後一絲的心願,”
“唉~一丘,你這是何苦呢,”百秋鳴苦嘆一聲,
“弟子所做,只不過希望晴兒在黃泉路上不再孤單,”左一丘哀哀欲絕,痛如刀割,
“恕學生冒昧,左老院長,你真的甘心而死嗎,難道,你就不想重新恢復修爲,他日滅殺魔敵,爲晴寧公主報仇嗎,”凌天羽終於忍不住說道：“我知道,這次是我行事太過果斷,如果左老院長願意原諒於我,學生願意全力以赴,救愈於您,而且借予這神陣的威力,他日恢復修爲,也可終成,”
“呵呵,老夫曾謀害於你,險些讓你斃命,難道你就不記恨我嗎,”左一丘淡然笑問,似乎已經把一切看開了,
“我當然是恨你,不過學生認爲,最有利的消滅敵人,就是讓敵人成爲自己的朋友,因爲學生對於左老院長的遭遇深感同情,也對左老院長對於愛情之事忠誠不移深感敬佩,希望左老院長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凌天羽說道,發自內心的真誠,
百秋鳴默然不語,但雙眼卻緊緊的注視着左一丘,畢竟是有師徒之情,縱犯大錯,若有徹悟悔改之心,百秋鳴也會選擇原諒,而且身爲當事人的凌天羽都已原諒了左一丘的所作所爲,百秋鳴何不順手推舟的讓左一丘繼續活下去,
殊不知,左一丘卻一副心決毅然之色,搖頭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不必了,以其讓我懊悔的活着,還不如痛苦的死個解脫,何況老夫真不想讓晴兒如此孤單,”
凌天羽面色一愣,重重的說道：“左老院長,竟然晴寧公主當初故意羞辱於你,讓你放棄記恨於她,爲得就是您能有早一日,忘記此事,讓您能活得快樂一些,如果您老現在就這麼一死了之,豈不是違背了晴寧公主的意願,”
頓了下,又繼續道：“如果我換作是您的話,一定會更加渴望強大的力量,然後去報仇,去殺敵,因爲禍根的源頭,不就是那些可恨的魔人嗎,難道,您就甘心放棄,您就甘心以後繼續讓魔族惡敵爲非作歹,”
“當然不甘心,不過這些年來,老夫活在怨恨裡太深了,私底下也犯了不少的錯事,就算是聖院能夠原諒老夫,老夫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左一丘黯然苦嘆,
百秋鳴面色一動,本來想說什麼,但他對於自己內徒的個性瞭解頗深,所以只能選擇繼續沉默,但心底又期盼着自己的內徒能夠改變決心,
“竟是有錯,就更該去彌補,”凌天羽凝視着左一丘說道：“何況,左老院長您可是寶刀未老,學生倒是希望,若有一天,魔族惡敵再度侵犯王朝,您必能再次披上戰甲,握上戰刀,繼續去領軍斬殺強敵,若是晴寧公主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若是您就這麼與她共赴黃泉,說不定晴寧公主還會埋怨於您,”
“老夫知道,但這些年來,老夫實在是心力交瘁,再無那般年輕氣盛,也再無爭鬥之心,不過這千年來的痛苦,終於有個解脫了,老夫總算明白,晴兒並無背叛於我,這對於老夫來說就已經滿足了,而這黃泉路上實在是太孤單了,老夫真的很想去陪着她,”左一丘竟是笑了,笑得如此的輕鬆,如此的心滿意足,又道：“雖然老夫與晴寧公主相識不長,但已立下生死之約,老夫不能違背承諾,”
凌天羽咬牙,心底很想去極力挽回,便示意性的對着百秋鳴投去眼神,可見百秋鳴,竟是靜靜的閉着雙眼,一副靜言而待之色,想來左一丘無論作出什麼選擇,他都會選擇尊重,
“羽風小友,可否答應老夫最後一個請求,”左一丘說,
“恩···您說,”凌天羽微微點頭,心中一嘆,看來左一丘是心如磐石,怕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左一丘了,
“你能不能成爲老夫的關門弟子,”左一丘問道,確切的說,這更像是一種懇求,
“這···”凌天羽猶豫了,雖然已經原諒了左一丘的所作所爲,但前一刻可是自己的大敵,凌天羽沒殺已經算是仁慈了,下一刻卻讓凌天羽去成爲這位“敵人”的關門弟子,確實讓凌天羽過不了這道坎,
左一丘見凌天羽一副爲難之色,便苦澀一笑：“呵呵,老夫知道這請求對你來說確實很過分,所以老夫不求你能對老夫行三叩六拜跪師之禮,只是希望能在名譽上承認是老夫的弟子,因爲無論是你的天賦還是能力,未來必是一方豪強,甚爲九五至尊之上,所以,若你能以老夫弟子的身份,往後能夠殺敗魔族惡敵,也算是爲老夫報得大仇,而老夫與晴兒,也終可在黃泉團聚,來世再做鴛鴦,這是老夫最後的懇求,若你答應,老夫留下的所有寶物,皆賜予於你,”
凌天羽一愣,左一丘留下來的寶物絕對是非常可觀的,但並不是凌天羽貪婪,而是左一丘這要求也不過分,反正以後自己也會去對抗魔族惡敵,最重要的是,凌天羽心底多有愧疚,應允的話也算是對左一丘的彌補,對一位即將亡去之人最後的尊重,但行跪禮是肯定不會了,
想到於此,凌天羽便拱手行禮道：“師父,請受徒兒一禮,他日徒兒修爲有成,必當爲師父報得大仇,定取對晴寧公主施咒之者的項上人頭,”
“好···好徒兒···”左一丘連連點頭,老淚縱橫,滿含歉意的說道：“之前是爲師被怨恨矇蔽了雙眼,差點令你喪命,是爲師有愧於你,爲此,若爲師死後,你便拿去爲師的靈戒,裡內有爲師畢生的心血,而你能力非同常人,必能繼承爲師的衣鉢,”
“多謝恩師,”凌天羽再度行禮,雖然劇情轉變的太過戲劇化,但終歸來說,這是非常圓滿的,這也是凌天羽殺敵以來,第一次選擇原諒了敵人,甚至拜敵爲師,
“恩···”
左一丘點頭一笑,如願以償,然後兩眼望向一直沉默不言的百秋鳴,滿是內疚悔恨的說道：“師尊,是弟子讓您老人家失望了···”
百秋鳴嘴角抽動,極力的壓抑着情緒,哽咽無言,忍了許久,似乎才鼓足了勇氣,望着左一丘低聲問道：“你真決定了,”
“恩···”左一丘黯然點頭,
“隨你吧···”百秋鳴似乎花費了很大力氣才說出這話,然後又閉上了雙眼,只是能夠清晰的看到百秋鳴的眼皮在顫抖,
旋而,
左一丘極力的支撐起身體,渾身顫抖,然後心一決,說道：“這一跪,拜師恩,師尊待我恩重如山,弟子來世再回報您老人家,”
說罷,
左一丘重重的叩了一禮,磕碰在地,
百秋鳴面容顫抖,心如刀割,
“這一跪,拜父恩,這些年來,師尊待我如子,情同父子,只待來世,再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左一丘又重重的朝地一拜,
這一聲,百秋鳴渾身劇烈的抽動起來,心痛至極,
“這一跪,是爲贖罪,懇請師尊,能夠原諒徒兒所犯下的罪孽,若有來世,弟子定謹遵教誨,一心向善,”左一丘重重的又叩了一頭,早已是淚流滿面,
而這一下,百秋鳴更是嘴角顫動起來,難受之極,
“師父···”凌天羽亦是於心不忍,可又無力挽回,但爲此也潛意識提升了凌天羽的心境,原來在這世上,並非是所有的敵人,都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擡頭,左一丘凝視着百秋鳴許久,似乎有着幾分留戀與不捨,壓抑了許久,才顫顫的喃喃道：“師尊,那弟子去了···”
百秋鳴依舊不語,內心卻沉痛萬分,他不是不想開口,而是不忍心去親眼目睹,
最後,
左一丘又行了一禮,然後靜靜的閉上雙眼,腦海裡似乎在回憶着曾經遺失的美好之事,臉上漸而泛起笑容,念道：“晴兒,一丘來陪你了···”
語落,
一股烈焰,自他體內升起,熊熊燃燒,
但卻似沒有痛苦,反而是一種愉快的解脫,
“一丘,”
百秋鳴猛的一震,豁然開眼,痛愕所見,烈焰之中,早是一片灰燼,消逝而去,不禁痛苦落淚,顫抖的喃喃道：“這···這都是爲師的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