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刀易舍,心難平

琴聲入耳,叮叮咚咚,宛轉中透着絲絲悽清。

仔細聽下去,還能聽到泉水流淌,鳥兒低徊……

一派林間靜謐景像,從琴音之中潺潺而出。

‘身爲武人家族,父親又是名震天下的天刀宋缺,並且,還掌控着嶺南數百萬生民,琴音之中不但沒有兵戈之音,反而透露出一種歸隱田園的清逸雅趣……’

楊林駐足,聽了一小會,就隱隱的明白了宋玉致爲何來這裡數月之久了,還是這麼一個態度了。

因爲,她不願意。

她嚮往自己的人生,並不願意如同棋子一樣聽人擺弄,就算執棋之人是自己的父親,那也是一樣。

身邊是一盤棋,她不會仔細去看上一眼,只是自顧自彈着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她不願做棋子,當然也不願執棋。

“王爺來了,怎麼還躲在一旁偷聽女兒家的心事,莫非是已經厭倦了貞貞姐和綰綰妹妹幾人,想要尋個新鮮?”

李秀寧說話一向如此,直來直往的。

偏偏還讓人生不起氣來。

你要覺得她是認真在揭短,轉念一想,又覺得她是在開玩笑活躍着氣氛。

你若是覺得她是在開玩笑,其實,她的根本目的是在耍小性子,告訴你,她很不滿意。

這種複雜的心情。

楊林一聽就明白了。

天人合一之後,他精神力大漲,神元修練步入了正軌,不但能夠上體天心,也能下察人意。

這時,揭開現象看本質,他就看到了李秀寧那種孤獨與無助。

依靠和期待。

這位平陽公主,雖然很會打仗,說話就如兵法一樣,歸根結底,其實還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女人。

未婚夫柴紹死在了自己的手裡,偏偏連恨都不能恨,還要終身侍奉。

這種幽微心思,只要想想,都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秀寧在下棋啊,一個人下,也虧你能從中找到樂趣,不如我倆對奕一局。”

楊林呵呵輕笑着,走進亭中。

宋玉致琴聲停了下來,起身行了一禮,叫道:“王爺。”

“玉致難得雅興,這首空谷幽蘭彈得很好,有出塵之意,繼續吧。”

他揮了揮手,就坐在李秀寧的對面,等到這位平陽公主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正容等候,就拈起一粒白棋,輕輕落子。

一子落,風雲變幻。

原本棋盤之上黑白子正糾纏廝殺得難解難分,誰也佔不到上風,這是李秀寧心分二用,左手與右手下棋,同樣的思維,同樣的棋力才下出這等棋路來。

等到楊林一子落下,棋風大變,雖然還見不出什麼攻擊力來,卻有着無窮後手的意蘊,錯落雜亂的白子,整個就變成一條翻江倒海的白龍,有着一飛沖天之勢。

“好棋。”

李秀寧擡眼定定的望了楊林一眼,眸中就閃着精光,死死盯着棋盤,慎重落子。

楊林微微一笑,想也不想,又跟了一着。

兩人落子越下越快……

楊林面帶笑容,時不時的會閉起眼睛,欣賞着宋玉致的琴音,似乎並沒有把全副心思放在棋上。

但是,偏偏對面的李秀寧卻是如臨大敵。

到最後每落下一步,都要陷入長考之中,額上香汗淋漓,似乎透支了很多精神。

宋玉致的琴聲漸漸的就低沉了下來,生怕吵着了李秀寧的思路,她那雙沉靜的雙眸,此時就難免露出了好奇來。

與李秀寧認識有很多年頭了。

她可是清楚的知道,這位李家姐姐才情絕世,除了懂兵法,會打仗之外,在棋道和畫道之上的造詣也是驚人得很。

尤其是下棋,前些日房先生和杜先生兩人兩人也在亭中坐過一陣,對奕了一番,被她殺得丟盔棄甲,狼狽離去。

那兩位天策府的先生主要目的自然是進宮前來探探李秀寧的口風,次要目的,也不是沒有好勝的心思。

輸棋之後,房玄齡還尷尬的稱讚了李秀寧的棋藝:“就算是長安棋聖,也不過如此了。”

李秀寧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她說的是,“棋道如兵道,多慮者勝,少慮者敗,兩位先生心中雜念太多,輸了也是正常……”

雖然這話是爲了兩人遮面,但是,宋玉致還是聽出來了。

房玄齡和杜如晦兩人稱讚李秀寧的棋道堪比長安棋聖,而李秀寧並沒有反駁。

這意思就很明顯。

但現在,她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李秀寧全神貫注,但卻被那位專心聽琴,只是分出一點心神的靠山王,輕輕鬆鬆的擊敗了。

白子連成一片,就算只是粗通棋藝的宋玉致也能看出其中的森森殺伐之氣。

而黑子一方,此時已是左支右絀,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條死路。

驚奇之下,她早就忘記了彈拔琴絃,琴聲早就停下。

“不下了,王爺欺負人。”

李秀寧下着下着,臉色越來越紅,汗珠已經沾溼了潔白長裙,差一點就要露出美好身段來。

可是,她全無所覺,眼眉一斂,緊緊抿着嘴巴,一袖拂去,把棋子整個攪亂,憤聲耍賴皮了。

“這也行?”

楊林微微愣住,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來。

再要強的女人其實還是女人,會耍賴,會搗亂。

李秀寧平日裡一直清冷穩重,以至於楊林一直覺得她可能不類常人,沒想到,竟然看到她這般小女孩脾氣發作。

想必,剛剛這局棋是真的把她逼得狠了。

天眼觀物,明休咎知禍福。

心眼觀勢,融兵法入棋道,更是如水銀泄地,每一招都打到對方最難受的地方。

如果換一個人,早就被楊林這種未卜先知,計算精微的棋路打崩了。

而李秀寧能跟他下了這麼久,已經算是很不容易。

雖然最後仍然是崩潰了。

看着李秀寧那兀自有些不甘心,又有些釋然的眼神,楊林輕敲檯面:“瓦崗新敗,數員大將各領十餘萬兵馬,既互相聯合又處處爭鬥,如果換成你領軍,可有把握拿下?”

“王爺如此兵法,神鬼難測,秀寧哪敢班門弄斧?”

李秀寧身體坐直,正想一口答應。

轉念又想起剛剛這盤棋。

心中卻是在想,“早早的就不跟他對上,沒有在戰場之上真正交鋒,可能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本王,其實不一樣的。”楊林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在作弊。

真正的棋藝,或者說是兵法,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強。

“就不要跟我去比,只問你一句,入秋之後,八路大軍齊動……

本王有意讓你率領一路兵馬,直指縈陽。

面對瓦崗程、秦一部,可有信心拿下來?”

“定然不負王爺重託。”

“至於單、王一路兵馬,到時我會讓虎威將軍杜伏威領十萬陷陣去攻打,你們兩支軍隊互爲倚托,聽你號令行事。”

“是。”

李秀寧臉頰舵紅,像是飲醉了酒一般,長長吐了一口氣,“我一定能贏的。”

楊林點頭。

這話,他是相信的。

親自從棋盤上較量過之後,他就明白了李秀寧的兵法層次。

真正知兵用兵,論堂堂正正打仗的能力,自家江都勢力之中,除了李靖這位後世軍神之外,就只有李世民可堪與她比擬。

雖然是女的,楊林又沒有什麼偏見,這麼一個兵法大才,又有着實戰經驗的女將軍,他怎麼也不忍心就此養在深閨,那純屬浪費。

至於宋玉致。

楊林發現,這位在自己剛剛下棋開始,就忽閃着大眼睛,一直偷偷打量着自己。

她以爲自己發現不了,其實,天眼開處,可觀四面八方。

她那糾結、嫌棄又驚歎和自憐的神情,全都被看了個精光。

“聽了玉致的琴,本王也給你彈上一曲吧,彈完之後,你給點評點評。”

楊林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坐在琴前,也不理會宋玉致詫異的似乎會說話的眼神。

意思是,你還會彈琴?

楊林當然會彈的。

當初在民國世界之時,就與香蓮琴瑟和鳴,憑藉他的手指協調性,這琴藝又不是不能學。

以往,未曾穿越之前,他其實還算是個音樂發燒友,只不過,技術不高罷了。

在與香蓮的相處之中,他甚至,還把後世的一些曾經聽過的,好聽的歌曲,一一用琴聲再現出來。

所以,他的琴藝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很差。

但是,現在他彈的這首曲子,卻不是記憶中的任何一首。

而是一種心情,一種推演。

琴聲如潮,只是剛剛響起。

宋玉致和李秀寧就已經被牽引進入曲境之中。

眼前萬里山河,旆旗所指。

百萬江都軍策馬南下,直攻嶺南。

數路大軍繞過關隘,挑獨尊堡,直攻山城,嶺南宋家軍隊層層潰敗,完全抵擋不住。

宋缺一刀在手,攔在山城前方。

後方就是百萬父老。

楊林策馬出陣,盤龍棍一棍打落,把天都打崩了,打得虛空裂開,罡風怒號。

宋缺怒吼着九刀齊出,被這一棍直接打成了碎片,被罡風一絞,就散成飛灰。

“不……你是個騙子。”

寧玉致聽到這裡,嬌喝一聲,就嚶嚶哭泣起來。

琴聲如煙如幻,眼前景像真實無虛,就像已經發生,或者即將發生一般。

她根本就不能欺騙自己,說這是假的。

因爲,一切都完全可能發生。

包括最後那一棍天崩。

還有,騎軍滾滾洪流,淹過宋家山城,百年基業就此毀於一炬。

“我知道你不喜歡戰爭,只喜歡平和安然,我也不喜歡。

但是,沒有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不流血,又哪來的和平?”

楊林一眼望去,就彷彿看穿了宋玉致最深的渴念。

沉聲問道:“你來江都的時候,你父親是怎麼說的,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配合江都一起出兵,或者說,臣服於我?”

在楊林的設想之中。

嶺南宋閥一直是最重要的一環。

無論是不是能夠平定中原,嶺南那裡,他都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他估計,自己想要得到“流芳千古”或者“名垂青史”之類的稱號,打出一個大大的江山,平定四方割據勢力,這肯定是基本條件。

想要平定嶺南。

帶兵去打,自然是下下之策。

就如剛剛演示給宋玉致看的情景一樣。

以心動心,以精神推演現實,你說是假的,其實也是真的。

到最後,真能打成一片焦土。

而宋缺到最後仍然會站出來,不管爲私爲公,他都會拼死一戰。

這又何必呢?

他覺得,宋閥與自己應該有着共同的訴求。

這一方勢力,是最不好打,也是最好打的。

不好打是因爲那地方環境十分惡劣,又有毒蟲溼氣,打起來費時費力,傷亡決對慘重。

最好打就是因爲嶺南百姓,戰鬥的慾望不強,包括宋閥在內,只是想着好好守住這一畝三分地,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好日子。

是的。

他們沒有野心。

只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可以輕鬆得到這塊飛地,也得到一支由宋缺親自訓練的無敵大軍。

這裡,只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就可以。

而宋玉致完全可以做爲其中紐帶。

雖然這傻妞心裡十分抗拒。

“爹爹,爹爹他說了,要王爺您親赴磨刀堂,去說服他手中長刀。

如果能說服他,就提兵相助,如果不能說服,就靜待時機。”

“我明白了。”

楊林眯縫起雙眼,想了想,笑道:“秋收之前,我正好還有時間。

既然天刀有請,走上一趟也不算太耽誤時間,就跟你回家一趟吧,再是怎麼樣的毛腳女婿,總要去見一見女方孃家人的。”

“什……什……什麼毛腳女婿?”

宋玉致都結巴了。

“哈哈,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啓程吧。”

楊林也不再逗她。

“你明明都知道的,卻還一個勁的裝傻……天刀的最高境界,舍刀之外,別無他物。

你父親他舍不了刀,就勝不過我;舍下了刀,就舍下了山城,舍下了百萬黎民,也捨去了親朋故舊,兒女親情……你說他會如何選擇?”

宋玉致張口不能言。

登時淚如雨下。

她知道,楊林說的是真的。

有時候,人生總是不由自主。

想要得到一些什麼,總得捨棄一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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