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李彬也贊同柳升深夜帶兵巡山,朱棣情知裡面定有情由,故而發問。
李彬親自將一杯熱乎乎的清茶奉至朱棣手中,恭敬地退了回來,又瞧了瞧陳珪,這才道:“嘿嘿嘿,近年來元將朵兒不花繞開長城,屯兵關外,如今已是佔領了遼東之開元、遼陽、瀋陽、金山等地。原想着今年他們要趁着春天草茂馬肥時犯邊,不想後來竟沒了音訊。下官一直覺得其中有些蹊蹺。前些日子聽說這燕山一帶出現了許多小股山匪,可仔細打聽,這些個山匪一不堵路,二不截民,只是在山裡遊蕩,你們說奇是不奇?此事難道陳大人並不知情?”
陳珪聽了愣了一愣,這些事他也曾得知,可從沒這樣把這些事情前後連起來想,如今聽李彬娓娓道來,不禁透了一口冷氣:“你......你是說......”
李彬搖了搖頭:“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可這些事報到指揮使陳亨陳大人那裡,陳大人竟然以此爲民事,不宜動用軍隊爲由將事情退給了府衙,嘿嘿嘿。柳升與下官想法一致,這些匪人看起來沒那麼簡單,因而柳升並未理會北平都指揮使陳大人的將令,獨自帶兵深夜剿匪探查。”
朱棣聽罷讚賞地望着柳升點了點頭。
陳珪聽這事又直指自己的頂頭上司陳亨,也不見無奈尷尬地苦笑,一時沒了言語,許久方沉吟道:“那你此番忽然到了這居庸關,莫非又出了什麼事?”
李彬一口飲下了熱茶,吐了一口熱氣,一副滿足的表情,方悵然嘆了口氣道:“可不是麼?下官也覺得近日裡的事透着蹊蹺,便暗地裡派兵去遼陽一帶探查。前幾日得了信,說是遼陽一帶忽然多了不少元兵,朵兒不花定然將兵力做了調動,看來是在調兵遣將,戰事不遠了。一旦戰事一起,我居庸關便擔着重大幹系,故而下官得了信便來居庸關尋柳升商量,不想他帶了兵士巡山未歸,今日回來卻又將燕王殿下也帶了過來,嘿嘿嘿,下官惶恐!”
朱棣得了這些訊息,早沒了心思理會李彬是否惶恐,只沉吟着想了想,忽然眸子閃着精光,環視了衆人片刻,斷然道:“此事茲事體大,萬萬大意不得。本王既然受命就藩北平,爲的便是防禦元兵,若是這燕山出了事,本王也逃脫不了干係。”
李彬、陳珪等人都是這燕山一帶的舊將,早有再掃漠北的心願,只主官陳亨上任以來無所作爲,只知打壓異己、鞏固勢力,如今來了這麼一個肯出兵敢打仗的天潢貴胄,早已喜上眉梢。可二人心性不同,李彬率真,陳珪穩重細膩。故而正當陳珪沉吟着如何行事方更周全之時,李彬已是起身抱拳道:“殿下有何吩咐,下官無有不從。”
朱棣歷來在應天講武受訓,於弓馬騎射、戰法佈陣也都精通,唯一的缺憾便是從沒真正上過戰場殺敵,如今有了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也自有些激動。
陳珪看了看朱棣、李彬二人卻道:“殿下,敵情雖急,可萬不可輕動。否則尚未曾殺敵,卻惹來不懷好意之人的閒話,可就不妙了啊。”
朱棣一愣,已是明白陳珪的意思來:自己雖然身爲皇子,就藩北平,可卻沒有權力節制軍隊。如今幾位皇子都有自己的勢力,這北平都指揮使陳亨不就正是晉王的岳父麼?這陳亨躲在暗處打的什麼主意誰也說不準。自己如若在這燕山插手軍事,陳亨定然會一本上奏,到達天聽,屆時免不了又會生出事端、惹來麻煩的。
想着朱棣已是冷冷一笑:“哼,陳將軍的意思本王明白。但外敵壓境,本王豈能袖手旁觀?此事本王定要去管上一管的!”
“好,哈哈哈”,朱能已是鼓掌而笑:“朱能願隨殿下殺敵征戰,馬革裹屍,在所不辭!”
就連素來冷麪的柳升也不禁血氣上涌,盯着朱棣只等點將模樣兒。
陳珪心中感動,卻不肯弄一時意氣,而至朱棣於兩難之地,因手拿着茶杯苦苦尋思良法,許久方道:“殿下既然有此意,下官自當鞍前馬後,鼎力相助。只未周密一些,還請殿下先上奏皇上,將此地情形一一詳解。待皇命下來,咱們再出兵不遲。皇上既然要殿下就藩北平,爲的便是防備元兵,殿下若能請命,皇上定然不會有異議的。”
這已是萬全之策了,不料朱棣想了想,卻擺了擺手,咬着細牙,冷峻道:“現在上奏,一來一回不知又要多少時間,待朝旨到來時,這燕山是怎樣一副情景已是難以料得着的。況且本王對情形也不明瞭,這奏章又該如何寫法?”
這卻說得又是另一番道理,卻也辯無可辯,衆人都不禁噤了聲兒冥思苦想起來。
朱棣卻悠然起身,踱着步子來到衆人中間,臉上露着些許猙獰,斷然道:“本王決定先去遼陽探上一探。李將軍可將你探聽的消息報與那陳亨,想來他得了消息也當會有所準備。若遼陽一行遇到什麼不測,也可將他們引爲後援。若是遼陽一行順利,元兵果然異動,咱們要用兵,北平也不至沒有準備。”
衆人聽他說得無可違拗,互相看了看,都不敢言聲。
李彬一改平日玩世不恭模樣,皺眉正色道:“既然殿下主意已定,下官也無異議。只下官有一請求:請讓下官帶領本部人馬隨殿下同行。此一條殿下萬萬不可拒絕!”
朱棣打量着李彬,想象着他圓胖身材上馬打仗模樣,忍不住一笑,隨即正色道:“嗯......李將軍乃是這昌平千戶,帶領本部人馬隨本王去了遼陽,若是元兵趁機來奪居庸關,那後果不堪設想。本王沿着長城赴遼陽,一來是爲了到遼陽探敵,二來也是爲了巡視關城,想來無甚大礙。只要柳升和他本部的一百軍士,加上本王帶來的一百護衛,要保本王周全已是足夠的了。”
柳升聽朱棣果然點自己隨行,激動得滿臉通紅,起身拜了下去,沙啞着嗓音道:“只要柳某人在,絕不至讓殿下傷到分毫!否則,柳升願割了項上人頭,以恕罪過!”
聽他如此說,李彬一時也沒了言語,朱棣卻高興得將柳升一把扶了起來,滿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轉身朝衆人道:“咱們一夜趕路,都已勞乏。且讓護衛們便在這居庸關好好歇息一日,明日咱們便啓程趕赴遼陽!”
衆人至此領命,摩拳擦掌地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