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送王大夫離開,偏廳中安靜了片刻,崔媽媽和瑞珠她們都看着桌子上的幾包藥粉,搜出來的和撒在湯裡的不一樣。難道還有別人。
“小姐。”瑞珠忍不住開口,“是不是有人調換了小翠的藥包,本來是致使小姐容貌受損,卻變成了腹痛。”
沈香茉搖了搖頭,【到底是在哪一步有了變化誰也不清楚,是小翠拿來後還是拿來前,夥計的話也能全信,至於小翠的屋子裡,時常進出的丫鬟不會少。】
更重要的是兩種藥的藥性差這麼多,前者是要她毀容見不得人,得不了世子喜歡的,後者那就是要讓她往後牽連出各種病症,體寒陰毒,影響的可不止是身子這麼簡單。
沈香茉恍然想起那天在佛堂裡世子說過的那句話,這王府裡不能聽的太多。最好是聽不見又看不清,看似平靜的睿王府,到底又藏了多少東西。
“即便是如此,小翠和十娘都得看緊了。”崔媽媽沉聲囑咐,“至於背後是不是有人,除非是再不動手,否則定是能露出馬腳。”
瑞珠認真的點點頭,匆匆去關押的地方再度查看,崔媽媽把這些證據都收了起來鎖住,沈香茉回了主屋,靠在牀上心情尚不能平復。
是誰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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蓼風院這麼大動靜的審問過一個侍妾,又把人連着丫鬟一塊兒關了起來,第二天一早睿王妃就問及了此事,“雖說是她所爲。但是昨夜那動靜就夠了,既然是王府的是侍妾就該在府裡罰着,無需送官,免得惹了閒言碎語出來有辱王府聲譽。”
沈香茉恭順的點頭。睿王妃實際上對於她派六個強健的婆子去娉婷院拿人這件事略有微詞,但這些侍妾本就是歸沈香茉管,她有這個做主的權利,睿王妃再不喜這點上自己還是有數,只是略加提醒。“這樣的事叫這麼多人夜裡過去,太鬧了。”
【兒媳也是沉不住氣,這些日子並沒有薄待過她們,如今十娘做出這樣的事兒媳實在心寒。】
“心寒是一回事,再怎麼也不能如此,將來要擔當的事情還要多,沉得住氣纔是最要緊。”睿王妃意有所指,如今她這般,可沉得十幾年。
【兒媳明白】
“人先關着,多讓幾個婆子去看,等辰兒回來,這事兒都得有個了斷。”睿王妃忖思半響又道,“還有。這件事一出,娉婷院也不安寧,你儘快升一個姨娘,也好替你幫襯打理娉婷院。”
沈香茉一一都應了下來,睿王妃看着她這般聽話乖巧的樣子,嘴角動了動,最終是沒說什麼,揮了揮手,“回去吧。”
離開睿王妃的院子,沈香茉朝着娉婷院走去,瑞珠陪同小姐來請安這麼多回,頭一次見到王妃態度這麼好,語氣了輕快了一些,“小姐,王妃並沒有責備您呢。”
【一個是睿王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一個只是外頭帶進來身份不明又不乾不淨的戲子,母妃自然不會責備】沈香茉想的通透,她露出一點反擊,王妃還會覺得這個兒媳婦還有點用處,若是唯唯諾諾就算是被害了還無動於衷只會哭的,只怕更令人嫌棄。
快到娉婷院的時候沈香茉遇見了季熠川,還是那一副儒雅清秀的模樣,季熠川有禮的喊了一聲大嫂,沈香茉點了點頭,季熠川轉頭看不遠處娉婷院的石匾,擡手手勢,“大嫂昨日剛剛懲戒了一個侍妾,聽聞是她對大嫂下了毒,大嫂如今可無恙?”
【多謝二弟關心,並沒有什麼大礙】沈香茉笑着搖頭,【若是無事,我先走一步。】
季熠川一怔,推開讓沈香茉經過,看着她朝娉婷院門口進去,目光微縮了縮,大嫂防他做什麼呢,他可沒起什麼心思。
這邊沈香茉到了娉婷院內,海棠是被關在了娉婷院後院的一個屋內,小翠關在隔壁,還有一個伺候的丫鬟已經打發出府了。
屋子四周的窗戶都已經釘緊,只留了頂上的天窗透光,門口守着兩個婆子,一天三次倒着班輪換,力求精神狀態最好。
婆子見世子妃來了,拿出鑰匙開鎖,打開門,屋子內亮堂很多,海棠靠坐在牆角的牀上,看到沈香茉進來,也只擡頭看了一眼,繼而又埋頭在懷裡,並不作聲。
屋子雖小,該有的還是備齊了,沈香茉並沒有虐待海棠,關押時睡牀蓋的被子都次了一些,但也不差,沈香茉走到離牀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看着海棠,【想清楚了沒。】
聽雪盞譯給她聽,半響海棠纔有反應,未施粉黛又精神不濟的臉上顯得黯淡無光,她的視線在沈香茉身上停了半響,哼了聲,“想清楚什麼,該交代的小翠不都已經交代了,既然定了我的罪,還要想什麼。”
【你和那夥計什麼關係,何時與他聯繫的,怎麼囑咐他給你找的藥。】
海棠微皺了下眉頭,似乎那是很長遠的事,“不記得了,以前他愛聽我唱戲,蘭城中很多人都喜歡聽我唱戲,我登臺的時候戲樓裡可是場場爆滿。”回憶起過往總是有數不清的繁華,若不是她那麼盛名,又怎麼會被季熠辰帶進王府。
“至於他,我只要勾個手指他就會爲我去辦事,我不認得那些藥,只說要讓夫人毀容,他去找來的。”海棠說的輕描淡寫,彷彿只是讓沈香茉毀個容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五歲就被賣進了戲樓,懵懂的年紀就開始接觸到什麼是最險惡的人心,她覺得自己還算善良的。巨斤嗎弟。
屋子裡沉默了片刻,海棠忽而偏激了起來,她從下往上看沈香茉一身的華服,那神情泫然欲泣,“我要是有夫人這樣的家世,如今必不會比夫人嫁的差,你有什麼,不能說又聽不見還能嫁給世子爺,還不讓他回房,天底下哪個男人不縱情,戲樓裡每日進進出出的男子個個都是有家室有子女的,怎麼不見他們的妻子鬧騰。”
沈香茉有的太多,而她想要卻得不到的,誰不妒忌呢。
雪盞猶豫着還是手勢翻譯了海棠的話,只不過這些都是做給海棠看的,她的話一字不漏的沈香茉都聽見。
靜謐的屋子內,沈香茉笑了,天窗投下的光亮映襯在她臉上,那一雙眸子更顯熠熠生輝,海棠看愣一下,惱怒,“你笑什麼。”
【你肖想不到的,正是別人棄之的】沈香茉莞爾看着她,【你做不到的,正是別人可以任意揮霍的】
海棠的身子狠狠一震,她靠在牀角,身子微鬆,這句話,比罵她來的狠太多。
見她失魂落魄,沈香茉轉身走了出去,婆子上了兩把鎖,屋子內依舊是寂靜無聲,正待沈香茉走遠時,這邊的屋子內忽然傳來猛地震動,似乎是在摔東西,沈香茉腳步未停,朝着娉婷院的大門口走去,院子裡各屋有聽到動靜的都伸頭出來看了,一看到沈香茉過來,又趕忙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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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接連數天,海棠都有鬧,可人總是會累的,她鬧的時候沒人理,哭的時候不會有人安慰問候,漸漸的,也就歇下來了。
那個調換了藥包的背後之人再沒有動作,在沒有人對沈香茉的吃食動手腳,只是秋裳她們長了個心眼,沒回食盒拿過來,總是要先喂一下兔子再給小姐吃。
時間過去的很快,轉眼十一月過去,十二月中,睿王府中張燈結綵的準備慶賀新年,沈香茉的百花爭豔繡圖也繡了一小半,蘭城中各府各院都在送年禮,街上的馬車來來去去,好不熱鬧。
沈府早早的就派了人往睿王府送了豐厚的年禮,沈香茉也備了不少東西派人送回沈家,還有蘇家,衛家大姐姐那邊。
入夜後沈香茉繡了一會兒圖,崔媽媽擔心她手病再犯,勒令她趕緊休息,沈香茉確實也乏了,洗漱後上了牀,入睡前腦海中還想着年末零零碎碎的事,還有年初回沈家拜年,世子還沒回來,獨身回去的話得多備些禮纔是。
迷迷糊糊的沈香茉睡着了,屋子裡點着安神的薰香,起初她還睡地很安穩,不知爲何,她又開始做噩夢了。
從上次那個叫叢牧的大夫對她催眠之後,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做噩夢,而這一回,她又夢到了閣樓的場景,屋內嗯嗯啊啊的聲音傳來,那痛苦歡愉的聲響像是利箭,不斷刺傷她。
她不應該推開這道門,她知道里面在發生什麼,她不應該推開它。
沈香心中極力的在呼喊,可那雙手,不受控制的推開了門,還是那一副情形,三叔,母親,桌子,散落一地的衣服和首飾,還有他們慌亂的神情。
下一刻她就被三叔抓住喉嚨吊了起來,呼吸瞬間窒息,她被提着拎到了窗戶邊上,三叔把她吊出了窗戶外,只用他的手桎梏着她的喉嚨。
她又痛又喘不過氣,好難受。
擡頭看三叔,她發現三叔的臉不見了,他的整張臉變成了一團黑霧,黑的看不清楚,覆蓋了他的整個腦袋,只有那黑霧中有一雙幽暗的眼睛在盯着她,她懸空在閣樓上,底下不是花壇,變成了深不可測的深淵,白霧茫茫一片見不着底,但是有無數冤魂似的聲音縈繞在她耳畔,讓她快點下去陪它們。
不要...不要...沈香茉眼睜睜看着似魔鬼一樣的三叔鬆開了手,她整個人喘不過氣快要憋死,背後的風越來越大,刀子一般要穿透她的身子割傷她,她掙扎着想從夢中醒來,忽然,背後有一雙手托住了她,抱住了她,使她不再墜落。
他的溫暖是周遭寒冷深淵中唯一的存在,魔力一般透到她的身體裡,想要溫暖她,安撫她,這是她這麼多次的噩夢中從未有過的情形。
她一直是被折磨到覺得自己真的要死去時纔會驚醒,夢中從未有什麼救贖過她,把她從噩夢中拉回來,沈香茉想要睜開眼去看看背後的人。
她努力轉頭過去,四周忽然暗了下來,她醒了。
看到的是黑暗中的牀幃,那怎麼還有被擁抱的感覺,她不是醒了麼。
沈香茉微動了下身子,以爲是換了一個夢的場景,耳畔忽然傳來輕柔的安撫聲,“不要怕,沒事了。”
沈香茉身子一僵,那一雙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清晰的很,還有貼着自己後背擁抱自己的姿勢,那溫暖多麼像夢中救贖了她的。
季熠辰也感覺到了她的僵硬,知道她醒了,摟着她的手卻沒鬆開,見她沒回頭,明知她聽不見,還要在她耳畔低語,“你做惡夢了,你夢到什麼了。”
溫熱的氣息噴到她的臉頰,沈香茉臉頰一紅,再也憋不住,轉過身來推開了他,隔着能再睡下一個人的距離,她把自己逼在了牀角,暗中看着他,似乎是在問他,你怎麼回來了。
“我安撫你這麼久,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季熠辰是忽然回來的,誰都沒有通知,深夜回了睿王府,本來打算睡在偏房,可禁不住想進來看看,讓屋子裡守夜的雪盞出去,他拉開帷帳時看到了正在噩夢中痛苦掙扎的她。
於是,他脫下衣服躺上牀,把她抱在了懷裡安撫。
他說的很慢,沈香茉想裝作沒聽見,而她也這麼做了,她安靜的看着季熠辰,帷帳內陷入了安靜,唯有外面不知道誰家大半夜的放了一陣鞭炮,傳到這兒,沈香茉拉了拉被子底下的衣服,對面的季熠辰比她早一步有了動作。
沈香茉被他重新抱在了懷裡,這回是面對面了,真要比力氣,沈香茉怎麼都敵不過他,被窩之中兩個人的氣息尤其的濃烈,沈香茉伸手推他,雙手覆在了他的胸膛上,曖昧無比,收了手又想去推他肩膀,又碰到了他敞開衣襟下的肌膚。
觸了電似的鬆開了手,沈香茉不知道手往哪兒放,季熠辰卻把又使了一把力,直接把她緊摟在了自己懷裡,她的雙手直接越過了他的腰。
“你在害怕什麼。”季熠辰刻意的湊在她耳畔,知道她聽不見,非要用這薄薄的氣息去勾起她的反應,雙手規矩倒是抱的規矩,可對於沈香茉來說,他每噴到的一個地方都燙人,快要把她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沈香茉只能撇過臉去,季熠辰見她躲閃,用力一抱,她的身子壓在了他的身上,這姿勢,太過於羞人。
穿着單薄的褻衣,沈香茉的身子軟軟的壓在他的身上,尤其是胸前的那一抹,隔着薄薄的布料,清晰的讓他感覺到了。
而沈香茉哪裡是沒感覺呢,她恨不得拿起一旁的枕頭矇住他的臉,再把他踹下牀去,可她不敢動,夫妻之間該做的,出嫁前崔媽媽告訴過她,母親也告訴過她,他若強要她反抗不了,她有些慌亂,亦有些懼怕的看着他。
季熠辰的另一隻手不自覺的抓緊了被子,半響,在越發熱起來的帷帳內,季熠辰忽然把她抱了下來,讓她躺在牀內側,自己掀開了被子,快步朝着小內間走去,而牀上的沈香茉,一張臉通紅的,快能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