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做夢。
在夢裡我見到了很多人,很多我很熟悉,卻又不認識的人。
我夢到自己一次出門,似乎是要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婢女憐香送我到門口,滿臉的擔憂。
我回頭衝她笑了笑,按照每次出門的習慣跟她說了一聲保重。
而最後一次我要出門,扭頭跟她說了一聲珍重。
憐香問我爲什麼這次說的是珍重而不是保重,我沒說話,朝她笑了笑,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只是那一次,我沒有再回去,而是躺進了一口棺材裡……
後來我又夢到了我爸,夢到了餘燕,夢到了很多很多人。
迷迷糊糊間我都不知道自己夢到了些什麼,只是覺得場景很混亂,光怪陸離。
最後我醒過來的時候,躺在牀上竟然都不想動彈,感覺自己其實早就已經死了,現在的我並不是我自己,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還是覺得很累,就只想這麼躺着,一動也不想動,就當自己沒醒過來一樣。
“你終於醒了?”
我是被餘燕的聲音從那種恍如隔世的狀態中驚醒過來的,一擡頭就看到餘燕端着一盆熱水走過來,似乎是準備給我擦臉的。
我忽然有些感動,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我昏迷的時候被餘燕照顧了。
而也就是這種感動,終於從那種感覺自己不是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那種恍惚感中清醒了過來。
餘燕要給我擦臉,被我攔住了說自己來。
而在我起身的時候我才發現這是在我的臥室,我回家了?
從上次和我爸一起出麼去阿達坡村開始,一直好幾個月都沒能回過家,現在忽然發現自己在家裡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從來沒出去過,這幾個月的一切都只是做了個夢。
但餘燕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讓我明白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忽然變得有些多愁善感,心情有些低沉,整個人空落落的,總有種想哭的感覺。
我換了身衣服走出臥室,一擡頭便看到我的房間門頭上掛着一串鎮陰鈴,而再放眼看出去,所有的門頭上都掛着鎮陰鈴,一切就像是以前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我門頭上的那串鎮陰鈴其實是壞的,裡面還寄存着羅靜的靈魂,也不知道我爸發現沒有。
我爸正在書房裡看書,臉色很正常,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看到我只是淡淡的和我說了幾句話。
我發現家裡就只有我和我爸,再加上餘燕總共三個人,其他人哪去了?
我爸語氣不變,說我昏睡了快半個月了,大家誰都不是閒着的,早各自回去了。
我一聽頓時覺得不對,大家都回去了……那餘燕怎麼就留下了?以雷老五的脾氣,怎麼說也該把她帶走纔對啊?
我問出了我的疑惑,一旁的餘燕一下子就低下了頭,臉頰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連耳朵都紅了。
我爸白了我一眼:“臭小子你還好意思說?”
我爸說餘燕當時爲了救我,情急之下砸碎了鐵算盤,算是把七星徹底惹毛了。
我爸還好說,爲了救我換作他也會砸,但是其他人可就不樂意了,就連雷老五都多少有些責怪餘燕的意思。
“這丫頭也硬氣,雷老五讓她回去就閉關禁足,三年內都不許出來。這丫頭放不下你小子,居然當場就和雷老五槓上了,雷老五一氣之下就這麼走了,這丫頭也就留了下來。”
我爸一邊說着,餘燕的頭壓得更低了。
我一時間有些尷尬,總覺得這時候是不是該說些什麼,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爸說着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我被嚇了一跳,忙問他怎麼了。
我爸擺擺手說沒事兒,燭陰煞咒侵蝕人的精氣神,他還需要調養一段時間。
“人家燕丫頭都留下來了,你小子總不能就讓人家這麼幹待着,我前幾天就跟她合計過了,等你醒了,你們倆就直接把婚事辦了吧。”
我爸說着擡頭瞪了我一眼:“你要是敢蹦出半個不字來,老子打斷你的腿!”
餘燕聽到這裡徹底待不住了,低着頭就快步跑了出去,到廚房也不知道去忙活什麼去了。
我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怔了好幾分鐘才結結巴巴的開口:“爸,這……這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我爸一瞪眼睛:“有什麼草率的!之前不就已經給你們倆說好了婚事?你還想反悔不成?”
我這回徹底迷糊了,總感覺哪裡不對,又說不出來。
“我知道你小子覺得突然,但這種事情,你一個大男人總得主動一點,餘燕這丫頭臉皮薄,你就讓她這麼不明不白的等着不成?”
我爸說着放緩了語氣:“再說了,你早點成個家我也好安心,你看這幾個月遇到的這些鳥事兒,說不好老子明天就見不着你了呢?”
我慌忙攔住我爸讓他別胡說八道,我爸卻搖頭輕笑了一聲:“你記住啊,老子要是真那啥了,要把我葬到磨牛嶺老家的山上去。”
我讓我爸別說這種晦氣的東西,又問他既然要結婚,那我老丈人雷老五那邊怎麼辦?
“嘿,這傢伙死心眼,但對餘燕這丫頭是真心疼,你看着吧,我把消息告訴他,你看他來不來?”
我爸說着就說別的我不用操心了,這幾天多陪陪餘燕,其他的他來張羅。
我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過了幾天,每天和餘燕一起買菜做飯,沒事兒的時候還出門去散散步,帶她看看我們這兒的好吃的好玩的,居然還真有那麼一種踏實的感覺。
我爸放出消息的第二天孫叔和孫林就來了,第三天雷老五也到了,板着個臉像是我怎麼得罪了他似的,先是把餘燕拉到一邊去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又板着臉回來了。
他瞪着眼睛對誰都沒好臉色,卻也不嚷不鬧,甚至還帶了個盒子沒好氣的往我爸手裡一塞,說是餘燕的嫁妝。
然而其他人到底是沒來,我爸也笑呵呵的說不在乎,第二天就給我和餘燕辦婚禮。
這是我見過的最簡陋的婚禮,幾個人忙着做了一桌子吃的,一桌子連新人在內也就六個人。
我和餘燕也就換了身看着精神點的衣裳,孫叔做司儀笑呵呵的喊着讓我和餘燕拜了堂,一聲“禮成”後就算完事兒了。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餘燕卻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到了今天她居然看起來不害羞了,臉頰微紅,卻顯得落落大方。
到了送入洞房的時候,我牽着餘燕的手走進我的臥室,在進門的時候,分明聽到來了門頭上的鎮陰鈴中傳出一聲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