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些不對景,但是首好詩。”皇帝聽了,點了點頭,在皇帝這位置上,什麼才子沒見過?
這樣的詩,還不足以打動皇帝,但也得說,寫詩的人還是有才華的,難道是這個女兒寫出來,跑到自己這裡炫耀?
皇帝立刻就否定了這猜測,自己這個女兒肚子裡墨水,他豈不知?這詩絕不可能是新平所做。
那就是替人來說項了?
皇帝的生涯,可以說,每天都可能遇到這種事,皇帝心中也不惱,慢悠悠享受着女兒的服務,就見着新平公主順杆爬:“是啊,寫詩這人很有才華,尤其在詩詞一道上令人驚豔。”
她懇求:“父皇,女兒過年前還打算舉辦一場賞雪詩會,到時想讓這個人過來作詩,可他現在被派了差事,立刻就要離京……父皇……你就幫幫女兒嘛!”
皇帝被新平公主輕輕搖晃着肩,無奈睜開眼,問:“他是哪個衙門?要是幹正事的大臣,你可不得這樣無禮!”
“纔不是!他還是個太學生,臨時在兵部實習。”新平公主說。
皇帝表情一頓,遲疑:“兵部實習的太學生?”
“是啊,蘇子籍明年開春還要會試,要是去了西南,可就要錯過時間——哪個大臣這樣刁難,派一個實習的太學生去西南,還要錯過會試?”
公主憤憤不平:“父皇,你就答應我,讓他留下來嘛!”
蘇、子、籍!
彷彿一道雷劈到了皇帝的頭上,皇帝整個人都瞬間怔住了,木着臉慢慢回神,看到新平還在磨着這事,心中頓時一陣難以描述的煩悶。
“胡鬧!”皇帝“騰”的一下起身,身體都跟着搖了一下,幸趙公公立刻上前,扶住了皇帝。
皇帝定了定神,才說着:“看你這性子,哪像個公主?”
“有儒生說什麼三從四德,前魏沒有采納,本朝也沒有,但竟其心,卻還有可取之處。”
“西南平亂是大事,你平時不嚴謹,惹出風波也就算了,竟連國家大事也要插手不要以爲你是公主,就可以干政!”
突然間,皇帝的臉色陰沉下來,用手指着門:“你給我出去,你言行不當,從今日起,禁足三個月,除了公主府,哪裡都不准你去!”
新平公主本來正想着讓蘇子籍再做詩,結果皇帝突然變臉,竟一點臉面都不給她,她從小就被皇帝寵愛,又有母妃照顧,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話未說完,新平公主已失聲痛哭,奪門而出,遠遠還聽她哭叫:“禁足就禁足,我不想見人了……”
怒斥走新平公主,皇帝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跟着泄了,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臉色陰鬱,軟坐在龍椅上,良久嘆氣:“你說,是不是朕真不是個好父親?”
趙公公低眉順眼地回話:“皇上,天下子民皆是您的子女,您爲國家操勞,爲百姓操勞,百姓可是無比愛戴您……”
涉及到皇家內部的事,就是趙公公,也不敢在這種時候說誰好或誰差。
以前不是沒有與他差不多出身的太監,在皇帝這樣問時附和幾句,轉過天,就被找了個由頭罷黜了。
這不過是皇帝自己有感而發而已,自己這樣的奴婢,只需要用耳朵聽,回答一些寬慰之話即可。
果然,皇帝聽了趙公公的話,也沒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微閉着雙眼,神情疲憊。
“蘇子籍……”皇帝念着這個名字,恍惚,眼前一個年輕人在眼前,眼帶孺慕:“福兒……”
站着的趙公公忍不住微微擡首,以他的耳力,自然聽見皇帝唸了前太子的小名,想到前太子,趙公公也心情複雜,忙垂眸將眸中的情緒遮掩了。
靜了會,就聽到皇帝再次開口問:“蘇子籍不是入了太學麼?爲什麼現在又去了西南?”
“皇上,老奴這裡有着記錄,您可要過目?”趙公公忙說着。
“呈上來。”皇帝淡淡說着。
沒有想到趙公公竟直接從懷裡掏出薄薄一冊,彎着腰,恭敬走到皇帝面前,雙手遞上。
這樣早有準備的穩妥,讓皇帝心中憋着鬱氣,到底沒發出來。
皇帝打開簿冊,看了一遍,看不出喜怒,只說了一句:“多事!”
又隨手就將冊子扔回給趙公公,卻又沒說這句呵斥,衝的是誰,趙公公心裡隱隱有數,垂眸退後了幾步站立。
“這樣,這次去西南,你也一起去吧。”沉吟片刻,書案後的皇帝,終於有了決定。
這個決定,趙公公毫無異議,立刻恭敬應着:“是,老奴這就去準備。”
“行了,你直接退下吧,臨走前也不必來這裡服侍我了,多做些準備,莫要在小溝裡翻了船。”皇帝揮揮手,趙公公再次應聲,彎着腰就要退出去。
“等一下。”皇帝突然又喊住了。
趙公公微微擡首,不解地看向自家主子。
皇帝目光緊緊鎖住,認真叮囑:“如果能及時回來,經過了會試,就再檢查一次血脈,報給我知,知道麼?”
“老奴明白。”趙公公心裡一突,立刻應着。
皇帝再次揮手。
這一次,趙公公順利退了出去。
門口站的幾個太監,見他出來,都帶點討好湊過來。
“這段時間我不在聖駕前,你們幾個好好當差。”趙公公腳步灌了鉛一樣的沉重,心裡盤算着差事,這時也只得露出笑臉,叮囑着。
這幾個太監都是有品級,雖在趙公公等幾個首腦太監面前,都是一副恭敬的態度,但也統帥一衆大小太監。
趙公公還是得安撫幾句。
“您請放心,孩兒們會努力巴結。”有不要臉皮的,連孩兒們都說出來了。
皇帝周圍的位置特別重要,這位又要離開,再想到幾個首腦太監也各有要緊差事,這幾個太監心中暗喜,知道這是機會,都忙不迭答應。
服侍皇帝,除了首腦太監,都有着輪班,今天當值的太監,立刻就小心翼翼進去,頂替了趙公公站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