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做什麼?!這裡是郡尉府,焉能容你們在此放肆?!”果然,就有人正在怒吼。
在這怒吼之人的身側,也涌出了一羣兵,有幾個甲冑在身,別的也手持長刀,還有持着弓箭,看起來都是廂兵之中的精兵了。
王寧道觀察了下,怒吼之人他雖不認識,但身上穿的六品官服卻是郡尉才能穿的,此人應該就是郡尉。
本地的郡尉,似乎姓韓,名叫韓承毅?
王寧道安靜站在那裡,觀望這一切。
被方惜帶來的甲兵,有發現他,但因認出他是與方大人交談過的官員,又沒湊過來,只在遠處望着,並沒有驅趕。
方惜則根本沒注意到有人跟來了,他正冷冷看着朝着自己怒吼的人。
“韓大人,本官奉欽差之命而來,勸你還是不要做無謂掙扎,老實隨我們去見欽差。”
韓承毅怒吼:“怎麼?你想拿下我?我乃朝廷命官,要拿下我,也必須要朝廷程序,豈有不經部議,就私下擒拿的事?少要說這些廢話!你以爲能騙得了誰?!”
“好,你要看公文嗎?”方惜冷笑着掏出一物,把它一揮手:“正常情況,是要部議,可欽差奉天行事,有權宜之權。”
“這是張岱張欽差關防的文書!”
“我奉欽差之命來拿你回去,韓大人,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朝廷命官,卻不但不從,反而擁兵相抗!”
“你想意圖造反?”
這話韓承毅是斷不能認,但任由對方帶走,他更不可能答應。
太孫的事是重中之重,柴克敬審訊打殺,以及張岱大砍大殺,官員都清楚,特別是心中有鬼的,更不敢了——被打殺了,就算後果再嚴重,自己也死了。
“少說廢話!欽差也不能無緣無故拿我!”韓承毅臉上肌肉都跳了下,怒吼。
方惜冷哼:“欽差命令在前,還這樣嘴硬!韓承毅,看來,你是鐵了心要造反了!本官倒要看看,有多少人願意跟着你一起違抗朝廷,跟着你一起造反!”
“拿下!”
隨着方惜不屑一揮手,外面甲兵頓時衝了進去。
因着方惜的那番話,着實影響了跟在韓承毅身側的郡兵的士氣。
他們纔多少人?
雖然他們都算是韓承毅的親兵,但是,忠於郡尉是一回事,跟着郡尉一起造反,一起違抗朝廷,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沒有多少人願意揹負一個家族的生死,去跟一個被堵在府里根本不可能逃走的郡尉一條道走到黑。
所以,當甲兵衝入,大部分郡兵都只是向後不斷撤去,根本不敢反抗。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背棄了韓承毅,一直守在韓承毅身側的兩個親兵,乃是韓承毅的族人,他們都是從小跟在韓承毅身邊,受韓承毅恩惠,與韓承毅感情深厚,眼見着自家大人要被拿下而其他人竟是連拔刀保護都不敢,這二人都咬着牙,直接拔刀衝了出去。
而這一擋,就如同螳臂當車。
“殺!”
頃刻間,一個甲兵斜劈一刀,他們動手是怎麼狠怎麼來,一刀從肩劈下,頓時砍翻在地。
鮮血隨着他們倒地而飛濺,韓承毅躲在人羣中,想要繼續後撤,恰有鮮血飛濺在了臉上,他驚怒交加,張嘴還想大叫。
“哎喲!”
不知是誰的刀柄在混亂中直接砸了過去,正砸在了韓承毅的嘴上,頓時門牙飛濺,韓承毅本人也跌了出去。
“拿下!”
“真是沒想到……”
盯看的王寧道,萬萬沒想到,方惜竟是這種性格,竟是這樣乾脆!
他看得目瞪口呆,想到自己來之前猜測的這位新科進士會有的模樣,覺得自己真是想岔了。
這哪裡是一個官場新人該有的模樣?
這樣的果斷狠辣,在剛取中第一次辦差的新人裡可是不多見。
不愧是被太孫記掛的人,的確是有點潛質。
只要跟對了人,不犯原則性錯誤,可現在,他算不算原則性錯誤呢?
王寧道心中尋思,繼續看着,甲兵已是衝破了門口的防線,連韓承毅都被拿下了,其他人自然不會再抵抗了。
一擁而入的甲兵,直接開始搜捕府內的人,搜找府內的各種帶文字的東西,將人都驅趕出來,將要整理的帶字的紙類全部都裝到箱裡擡出來,其他東西先不動,但即便是這樣,這樣的動靜也足以將府內的所有人都嚇到了。
作韓承毅的家人、僕從,過去那可是本地被很多人奉承的存在,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吃過這樣的苦頭?
但再被奉承的人,面對着凶神惡煞的甲兵,被明晃晃的刀劍比着,也不敢大聲呵斥,不敢不從了。
半個時辰後,大小几十口人,全都跪在了前面的空地上。
方惜問帶隊的甲兵:“人都在這裡了?”
那甲兵回話:“大人,人都在這裡了,連只老鼠都沒有跑出去!”
方惜的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人,這些人裡,有五六十歲的人,有二三十歲的人,也有幾歲的孩童,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家眷,也有僕從。
而現在,他們統統都跪在這裡,等候發落。
方惜冷淡地收回目光,命令:“押送出去!”
“是!”隨着方惜的一聲令下,這些人都被甲兵拿着刀劍催促,讓他們趕緊出去。
“我們冤枉啊!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大人!”
“娘,娘……”
“我的兒,你們別拉開他,兒啊,兒啊!”
除了喊叫聲,更多的是這些人感到恐懼而發出的哭聲。
哭聲不斷,大多數是女人發出,夾雜着孩童受驚後的哭啼。
這樣的一幕,實在不是什麼能令人感到愉快的畫面。
方惜站在那裡,就這麼冷冷地看着,聽到孩童哭啼時,臉上的肌肉抽了下,神色微變,連垂在身側的手,都微微顫了下。
但很快,他的臉色就重新變得鐵硬起來,不僅冷冷目送着那羣人被甲兵押送離開,甲兵手裡拿着的封條,也被他要過來,竟是親自將封條封在了這座宅子的大門上。
目光從被封上了的大門收回,方惜轉過身,面向在場甲兵。
風吹過他的衣袍,他的神情中,帶着一種被壓抑着的狠戾。
“繼續,還有十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