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娘在自己屋裡看着這金冊、珠冠和鳳冠霞帔,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惠大娘,這是真的嗎?”嫵娘愛不釋手的看着點翠珠冠,又拿起來戴在自己頭上,不斷地在鏡子前照來照去。
惠大娘翻看着金冊,只見上面寫着“敕封江南輝城周氏爲上陽王側妃”,卻沒有把嫵孃的名字寫上去。下面還蓋着上陽王的大印,假不了。
“上陽王精明瞭一輩子,這次也要折在我手裡了”惠大娘看着這金冊,越看越喜。本來以爲還要多做手腳,如今看來,卻是不用了。——直接把這金冊送回江南去,就夠上陽王喝一壺的了。
可是要怎樣才能把金冊送出去呢?這個東西沉甸甸的,可不是一張輕飄飄的紙條,可以絮在棉衣裡帶出去。惠大娘尋思良久,也想不出要如何把這消息傳到江南,讓安大將軍相信上陽王是納了安大將軍的妻子做側妃。
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領,惠大娘便打算回童家莊一趟,跟童老爺通通氣,看看他有什麼主意,能讓上陽王封了周嫵娘做側妃的事,陰差陽錯地傳到江南安大將軍耳朵裡。——反正安大將軍又不知道,他們實際上是帶了兩個女人過來送給上陽王
惠大娘一邊想着,一邊看了看嫵娘,覺得她最近已經越來越不聽話了。沉吟良久,惠大娘終於下了決心,從袖袋裡拿出一粒藥,如閃電般一樣捏開嫵孃的嘴,塞了下去。
嫵娘抓了自己的喉嚨大聲咳嗽,卻不由自主地把那藥已經嚥了下去。
“你給我吃了什麼?”嫵娘大驚起來。
惠大娘笑眯眯地道:“你最近自己的主意也多了起來。看來我師父說得不錯,移魂大法就是雞肋,作用不大,還是這問心蠱更牢靠一些。”
“什……什麼……蠱……?”嫵娘嚇了一大跳。她在江南也聽說過許多關於蠱的事情,個個傳得神乎其神,很是邪乎。
惠大娘沒有說話,從袖袋裡拿出一支奇怪的哨子吹了吹。嫵娘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從那哨子裡發出來,正恍惚間,她聽見惠大娘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在她耳邊輕聲道:“把衣裳脫了,上牀去。”
嫵娘知道自己不能脫衣裳,青天白日的,怎麼能在人前脫衣裳呢?
可是她發現自己的手腳卻在慢慢地解開身上的腰封和上首的盤扣,一件件衣裳脫下來,瞬間的功夫,她就全身赤條條地,爬到牀上去了。
“睡吧,天黑了,睡一覺就好了。”惠大娘的聲音又從遠處傳來。
嫵娘明明知道現在還是白天,屋裡亮晃晃的,可是惠大娘的聲音如同聖旨一樣,讓人不得違拗。不一會兒的功夫,嫵娘就睡過去了。
惠大娘看見沉睡過去的嫵娘,滿意地笑了笑。這種在這個世上早已失傳的蠱蟲纔是她真正的殺手鐗。她費盡了心思,最後用自己做了蠱母,才養活了兩粒本命子蠱。在嫵娘身上的一粒本命子蠱,已經發揮作用了。若是嫵娘不管用,就只有最後一粒,當然是要留給語娘試試了。
惠大娘把嫵孃的封妃金冊又仔細看了看,才戀戀不捨地放了回去。
回到自己屋裡,惠大娘特意讓清輝閣的下人給她拿了幾樣新做的點心過來,放在食盒裡。打點完食盒,惠大娘出去找到清輝閣的看門婆子哀求道:“我們側妃娘娘要給自己的姨母送些新鮮點心過去。還望大娘行個方便。”
清輝閣的婆子知道現在這個院子裡住的周姑娘,已經是王爺的側妃了,倒是不敢怠慢,趕緊報給了大管事範忠知道。
嫵娘和惠大娘最近安靜得很,範忠還以爲王爺看錯了。現在看見惠大娘過來說,要回童家莊一趟送些點心,範忠知道她們是忍不住了,便吩咐下人道:“既如此,派兩個婆子跟着,和惠大娘一起回童家莊一趟吧。”
王府裡派了兩個婆子,一輛大車,載着惠大娘回到了童家莊。
見到童老爺,惠大娘笑着對童老爺屈膝行禮,道:“感謝童老爺的大力相助,我們姑娘,如今已是封了側妃了。”
童老爺大喜,忙給惠大娘道喜,又問道:“王爺可曾詔令天下?——封側妃可不是小事。特別是我們王爺曾經說過,以後不再立正妃,這側妃就是正主兒了。”卻是在提醒惠大娘,有關封妃的事,可以大做文章。
惠大娘一直在江南輝城附近的道觀裡隱居,對範朝暉以前的事情不是很瞭解。如今聽了童老爺的提醒,惠大娘一直糾纏的難題得到了解決,心裡豁然開朗,滿面笑容道:“這是側妃娘娘同王爺之間的事兒,老身倒是不知道。老身問問側妃娘娘去,看王爺是不是應該詔令天下。”又語重心長地提點道:“就算王爺最後決定不詔告天下,也是王爺內院的事兒,沒有我們說話的地兒。只有勞煩童老爺,幫我們給祖宗上柱香,捎個信過去了。”
童老爺心領神會,拱手道:“份內之事,惠大娘不用擔心。”
兩人又寒暄幾句,惠大娘就讓跟來的婆子把她帶過來的提籃食盒遞了上去,對童老爺道:“這些是王府裡面出的新鮮點心,外面都買不到的,是側妃娘娘的一點心意。——側妃娘娘在上陽人生地不熟,只有姨母這一門親戚,以後也要多走動纔是。”
童老爺接過提籃食盒,隨隨便便放在一旁的桌上,對着惠大娘一幅羨慕的樣子,道:“好在大家都住在上陽附近,若是側妃娘娘想她姨母了,也可以把我們招進去看看,也是親戚一場的情分。”
“童老爺放心,老身一定把這話給側妃娘娘帶到。”惠大娘一邊說,一邊起身告辭。
回到上陽王府外院的清輝閣,惠大娘便讓人打水進來沐浴洗漱。
那兩個送她回童家莊的婆子去了範大管事那裡回話。
“你們說,她只給了童老爺一個提籃食盒,裡面裝着一些我們王府裡新出的點心?”範忠皺着眉頭問道。
婆子趕緊回道:“正是。——我們仔細查過食盒了,裡面並無夾層,重量也對得上,只有幾塊點心在裡面。“
範忠仔細琢磨了一陣子。嫵娘和惠大娘在王府裡住了幾天,從來沒有出過清輝閣,連王府二門在哪裡估計都不知道。所以就算傳了紙條出去,應該也跟王府的地形圖無關。只要不是傳的地圖出去,別的東西,都無關緊要。
再說,就算傳了要緊東西出去,他們有人盯着童府那裡,跟着去就是了。
範忠想到王爺先前的囑咐,現在王府這邊的事已經安置好了,他也該啓程去江南了……
……
上陽王府裡,大管事範忠告老還鄉去了。範朝暉讓範勇做了大管事,事事都和以前一樣,按了前例,王府裡面依然井井有條。
嫵娘那天從牀上醒過來,就覺得有些迷糊,好象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又想不起來是什麼。
惠大娘從童家莊回來後,趁嫵娘還睡着的時候給嫵娘穿上衣裳,又給她燉了碗烏雞冬筍湯,送過去給她用。
嫵娘一見惠大娘,不知爲什麼,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心煩意亂之下,伸手就把那湯打翻在地。
惠大娘急忙跪下給嫵娘磕頭,求嫵娘恕罪。
嫵娘從沒有見過惠大娘這樣作小伏低的樣子,很是驚訝,正起身要問她,範朝暉悄然從門外走了進來,在門口咳嗽了一聲。
嫵娘擡頭看見是王爺進來了,兩頰緋紅,對跪在地上的惠大娘吩咐了一句:“你下去吧。”
惠大娘忙起身,又給王爺行禮,才倒退着慢慢退了出去。
範朝暉走到嫵娘屋裡坐下,四下裡看了看,沒有看見眼生的東西,便看着嫵娘溫言道:“在這裡還住的慣吧?”
嫵娘臉上更紅,坐到範朝暉旁邊的椅子上,低聲道:“還好。下人們都很用心……”
轉頭看了看王爺,嫵娘咬了咬下脣,鼓足了勇氣,問道:“王爺會不會將封妃之事詔令天下?”
“爲什麼要詔令天下?”範朝暉不動聲色地問道。
嫵娘含情脈脈地望着範朝暉,用惠大娘教她的話說道:“王爺是北地之主,王爺納妃,豈不是天下之福?是不是應該普天同慶一番呢?”
範朝暉瞥了嫵娘一眼,看不出她還有這等心思,便沉吟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回去考慮考慮。”
嫵娘欣喜萬分,又問道:“詔令天下之事緩一緩不要緊,只是王爺什麼時候讓嫵娘住到內院去?”
惠大娘提點過嫵娘幾次,大戶人家的女眷,都是住在內院的。住在外院的,不是下人,就是客人。她現在是王府裡唯一的側妃,是上陽王唯一的內眷,理當住到內院裡去。她是王府內院堂堂正正的女主人。
範朝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嫵娘幾眼,淡淡地問道:“你很想進內院?”
嫵娘詫異地張大了櫻桃小嘴,迷惑地問道:“王爺不是封了妾身做側妃?——這側妃,不是理應住到內院去的?”
範朝暉微微一笑,道:“是啊,封了你做側妃,理應住到內院。”
嫵娘心裡一喜,忙起身給範朝暉又福了一福,道:“那妾身先謝過王爺了。”
範朝暉想了想,起身道:“天不早了,你早些歇着。明天我讓婆子過來給你收拾東西,搬到內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