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他,傻呆呆的愛着他,那麼的義無反顧的愛着他,可是這些火熱的執戀與深情在那一天,在我終於能與他單獨面對面時的那一天,一切都化成了冰,凝在胸口久久無法融化。”
祭巫擡手悠然的掠了一下額前遮住她眼的髮絲,臉上又恢復了平時看到的淡漠與高貴,似乎先前的情緒起伏與莫大的悲痛只是一個幻覺。
她說:“當我看到他背後那張世界地圖,看到上面每一個與衆不同的標註點,都與他帶我環遊世界的行程相符合,我知道了,一切都是他的算計,我是他一早就計劃的目標之一。那天是正月十五,金黃色的圓月是那麼的明亮,那些光線穿過他房裡的窗口清楚的打在那張地圖上,讓我看到了那些奇怪的標註,那些不是我能看懂的符號,但是我覺得那是一種文字,他們族裡特有的一種文字——但是我在這裡呆了這麼多年,除了看到那個地圖上有過這樣的符號,就沒再從任何地方接觸過,甚至進行祭巫學習時,也沒有這種符號的一丁點介紹。
“也就是那一天,我極度的失望與心傷,也明白了——在這個地方,女子的愛是最不值錢也最能害死自己的利器,特別是要當上祭巫,愛這個字更要遠離,不能讓對手知道你在愛着誰,愛上了誰,一點小小的失誤都會成爲把柄,從而與祭巫這個職位失之交臂。月巫,也就是佳妮,她一心要當祭巫的,愛上了炫後就更有這個打算,因爲她說要做他唯一能成全他願望的女子,並且也要做他的妻子,佳妮,這麼一個眼高愛自由的女人,居然願意呆在這個女子低位如此低下的地方,並且還要做那個人的妻子,我知道她和我一樣,愛得不可自拔了。
“但是,不是你愛上了,想做所愛的人的妻子就一定可以做的,就是在文明的城裡,這種情況也是可笑的,何況狐戎族呢?我記得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日子,我和佳妮還有最後一道測試,就可以評出由誰來擔當祭巫。每一次競選的測試都不一樣,但最後一關都是一樣的。”
我疑惑,剛想發問,卻被祭巫輕輕擡手揮了揮,制止我不要插嘴。
祭巫從軟榻上支起身子,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位置靠好,繼續道:“那是一種很奇怪的也很先進的測試,像驗血一樣,滴上一滴在一塊玻璃片上,然後將玻璃片放到一個器具中,那東西有些部件類似於城市中的顯微鏡,但是又略有不同,總之我覺得就是一個檢驗DNA的儀器,過了大約二十分鐘,負責檢驗的人就問我:‘你的花香過敏症,只對玫瑰和百合吧。’我愣了愣不明白爲什麼忽然這麼問我,但還是點了點頭應道:‘是。’然後還未等我反應過來,那個檢驗的人就對大家宣佈道:‘經檢驗,薇安破格更適合當祭巫。’我當時很是驚訝,同樣的佳妮也很吃驚,不服氣的問:‘爲什麼是她勝,我的基因有什麼問題嗎?花香過敏的人,體質纔有問題吧,怎麼能勝?’那檢驗的人眼睛上戴着半塊單眼的鏡片,眯了眯眼道:‘花香過敏體質的確是一種缺陷,但是在狐戎族裡,可以抵抗一段時間迷香的襲擊,這對於祭巫以後要辦事會省一些麻煩,另外,驗測中,薇安破格可以懷上雙胞胎的。’我和佳妮當時就傻了,畢竟我們的學識不低,我倆都很明白這種怎麼可能提前檢驗得出來,雖然雙胞胎有遺傳性存在,但遺傳機率也不可能100%,這種事最主要還是看受孕時的機率問題,怎麼可能檢測得出來?”
我點頭接口道:“是的,你們當時有將這種觀點說出來嗎?”
“當然,我和佳妮是異口同聲的問了,那個檢驗員卻把握十足的說:‘我們族對這種檢驗從未出錯過,好幾屆的祭巫都應證了。’這讓我們更是驚訝,我問他:‘那爲什麼我就在狐戎從來沒看到過一對雙胞胎的成人男子?’那檢驗員冷森森地掃我一眼道:‘這就不是你有權瞭解的範圍了。’然後,我就這樣當上了祭巫,而佳妮就成了月巫。很多人都不知道還有月巫,因爲這個職位是很隱秘的存在,只有高官才知道,就是我,既使知道有月巫這個職位,卻也不知道具體是做什麼的。但有一點有能感覺到,月巫是祭巫一職的補充,類似於影子一樣。——我有這樣的感覺,佳妮自然也感覺得到了,所以更是不舒服,我以爲她會拒絕這一職位,但是她慪氣了三天後,還是接受了。那麼的心高氣傲的她竟然願意居於人後,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這樣,我們就各自忙起自己的職責,又因爲炫的原因,我們後來很少再有來往,應該說她根本就不想與我有什麼交集了。
“我當上了祭巫,也就很順理成章的協助炫當戎主,這個過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炫後來出了很多事情,當時我完全可以另擇強者當上戎主,那樣我一樣可以交換條件,回到城市,可是……唉,我就是心軟啊,那心底還是愛着他的,雖說不管他,任他自生自滅,卻最後還是不忍心,於是一次一次幫他,結果也讓自己捲了進去無法抽身,涉及到太多人和事,結果到最後就是一定得幫助炫當上戎主才行了。後來,一切迴歸平靜後,本以爲我可以安心的回到城市了,卻沒想到,炫竟然要娶我爲妻,怎麼形容當時我的心情,雖然我怨他,但是心底下還是因他的求婚而心喜了,可是我知道呆在這裡我是不會快樂的,所以我拒絕了。”
祭巫說到這裡,吐了長長一口氣,似乎再接着往下說,是一種讓她無法承受的回憶,爲此閉上眼像在清理情緒,我知道這時候提問和說話都不好,於是也不打擾她。這時的我也聽懂了一些事情,很同情祭巫。她太癡情了。就因爲這樣才被束縛着無法離開城市吧!難怪曾經會對我說——不要愛上豔若,如果愛上了就回不了城市了!——如此,暗指的就是她自己的真實寫照吧。
祭巫沉靜了很久,直到我以爲她已經睡着了,正打算悄聲離開時,她忽然又說了話,我便繼續坐回圓椅靜靜的聽。
接下來的回憶的確是很沉重而悲悽。
祭巫拒絕求婚並沒有產生什麼效果,炫怎麼可能放棄,他既然向她求婚,一定也是有目的。
“薇安,最後一個交易。”他妖惑的雙眼看着她:“如果你嫁給我,並且在我身邊一年,我就親自送你回城市,而且保證你安然無恙。”
她輕嘆口氣,有選擇嗎?不答應也是得嫁的,但任何好處都得不到,還不如答應他的條件。
“好,我答應你,寫字據爲憑。”她盯着他。
他笑了,如百花綻放。
出嫁的那一天,是梨花綻放的時節,滿山遍野的梨花向雪一樣紛紛揚揚的灑下來,粉紅紅的顏色,比任何綵帶都喜氣,各種鳥兒的尾巴上繫着各色各樣的繩結在天空飛翔,遠看去,宛如天庭的神仙眷侶在舉行婚禮。狐戎族的人都說,那是有史以來最隆重又最別出心裁的一次戎主婚禮。
說不感動,說不喜悅那是不可能的,薇安,她在那一刻的確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新婚之夜,她情不自禁的與他纏綿,愛意濃濃再次泛上心頭。
他溫柔的撫摸着她雪白的肌膚,一寸一寸的親吻,他的眼裡情意款款噙着笑意,似乎在告訴她,他等這麼一天已經很久很久了。
她被他的情意感染了,伸手攬上他的脖子,與他相吻,綿長細膩在脣舌間迴轉品味。最後一層輕薄的裙裳從她赤/裸的小腿上褪下,他擡起充滿情/欲的下體,卻極緩極緩的挺進,彷彿這是他們的第一次,那樣的愛惜與貼心,她的心被他牽動,跟隨着身體與他一起沉淪,翻飛……
後來的日子,依然甜蜜而美好,甚至她都幾乎要放棄回到城市的念想了,覺得一年太短,可以再與他多呆一年,甚至二年,或者三年吧。等到孩子出生,她就說服他,讓他和她一起離開。
哦,他是戎主怎麼可能說走就走呢?她輕皺起眉,而後又釋懷了。那麼就讓她帶着孩子回城吧,而且他想見她和孩子是隨時有辦法的。她想着就笑了。
孩子,美夢的破碎,就在孩子的來臨。
懷胎十月,當她懷着歡悅的心情,生下了一對雙胞胎時,還未來得急看一眼,就被他抱走了。
他說:“孩子是要由狐戎族男子從小教育的,放心,長大後會讓你與他們見面的。”
她的心在瞬間凍結,她不懂他的意思,睜大眼睛看着他抱着寶寶轉身離開,卻無能爲力,她翻滾下牀榻,引來一聲聲的驚呼,卻引不來他的回頭。
“我的孩子有一個是一定要做戎主的,另一個註定要爲狐戎服務的付出一生。”他說。
她拼命的搖着頭,嗚咽着,一點點地向門口爬去,只想抓住那門邊飛起的衣襬,但還是遲了,手伸過去只抓住了空氣。
“我的寶寶……我的寶寶……還我寶寶……寶寶……”她喃喃而語,心痛至極卻沒法痛哭出聲,手就定定地懸在空中,許久沒有放下。不管旁邊的人怎麼扶起她,把她拖回到牀上,她的手都保持着同樣的姿勢,眼睛看向同樣的方向。
那一刻,她已經崩潰了。
祭巫說到這裡,擡起雙手捂住眼睛,已無法再言語,淚水還是沒有流下來。
有這麼一句話吧,至悲則無淚。
沒有一個女人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她能這麼挺過來,真是實屬不易。
而在她的故事裡,我不得不說,我分析到了一些不錯的信息。
如此看來,我真的比祭巫幸運許多。我還有她的故事來提點,而她,卻是艱難的摸索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我輕嘆口氣,走上前,彎下腰,輕輕地握住了她掩臉的雙手,指尖冰涼一片。
爲了見到寶寶,所以她一直沒有離開。
一直呆在狐戎,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