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麼危險出現,你必須出賣豔若,那麼你一定要去做,不要心軟。”
月巫早上的話還尤在耳畔,結果下午就應驗了。
我指證豔若並非沒有經過考慮,我考慮過如果這麼說出來,豔若會不會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而反過來揭發我是女的。如果我不這麼說,那麼莊辰就會受牽連。所以在豔若擡手撫摸我的長髮時,我極快的下了一個賭注。就是賭豔若不會把我揭發出來。
所以當我說出那句話後,便靜靜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然而豔若卻沒有極時的給我這個答案,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並且緊張什麼似的,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便垂下濃密的眼睫,不發一語,就像在說:先折磨一下你的心。
見狀我也不多說,站起身來,退後幾步離開他的身邊,因爲那血腥的味道,讓我覺得難受。
豔若也側了一下身子,鏈條便發出嚦嚦噹噹的響聲,而且明顯看到他的衣服又紅了幾分,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揪了一下,豔若的臉卻沒有任何痛楚的表情,那麼的隨意,自然得就像他只不過是坐在這裡休息而已。
身後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說話,他說:“豔若,這一次你還想抵賴嗎?兩個證人,還有一些曾被你擄走的人,他們的感覺也說是你。”
我定了定神,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個聲音上,發現有點耳熟,我不禁轉身向後看,發現一個同戴着面具的武士坐在一張寬大的藤椅上,翹着二朗腿,兩手交握着放在大腿上,那個的氣勢真的很熟悉,我正想極力在腦中搜索相關的人物,豔若卻開口說話了,我的思維便又斷開來。
豔若是對我說的,但並沒有叫出我的名字,而是問:“我的羽魄呢,怎麼沒有跟着來?”
他這一問我才驚覺,自騎上三趾馬跟莊辰走後,羽魄就一直沒跟來,難道是迷路了?想到這裡,我開始擔心,畢竟與它接觸久了,也產生了些感情。
豔若又問:“怎麼不說話,難道你把它弄丟了?呵——”
我心虛,不知怎麼回答好。
此時青歲走向前一步,斜倚着一張藤條椅道:“羽魄在我哪兒呢,那天你把莊給擄走,羽魄本也要跟着你的,但我手快的把它抓住了,這樣就算你想逃,羽魄在我身上,你也得回來。”
我啞然,羽魄居然會被青歲捉住?真的假的?平時那麼靈活的它,連野獸都懼它幾分,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捉住了?
也許是我不信的表情太過於明顯,青歲扭頭對我笑道:“確切的說是誘惑它跟我走的。”
我奇怪,“用什麼誘惑?”
“香味,一種好聞的香味,羽魄最喜歡的味道。”
“什麼香味?”我好奇。
青歲眨眨眼,反問:“你說什麼香味羽魄最熟悉和喜歡?”
嗯?我望着他,不太明白。
青歲笑笑,“當然是豔若身上的香味,羽魄是最熟悉並且會乖乖跟來的。”
如果換作平時,我會一笑置之,但這會兒我卻心驚。我差點忘了豔若身上有特有的迷香味,而莊辰身上似乎也有一種香,但是與他截然不同,所以羽魄纔不會跟他走,而是被青歲給引走了。反過來說,這種現象間接的就證明了巫怪是另有其人。
想到這裡,我更是不安,瞟了一眼青歲,他的臉上沒有出現懷疑的表情,我小心地看了看坐在黑暗裡的男人,他也沒有說什麼,心裡稍安。一擡眼卻看到豔若探究的眼神,我手心緊了緊。
豔若依舊沒有多說什麼。
青歲這時長吁一口氣,“話說回來,羽魄在我家又吃又住又鬧的,煩事我了,你既然被捉到了,那麼我明天就把羽魄帶來給你。”
豔若輕笑一聲道:“有勞了,多謝。”
一直坐在藤椅上的***了起來,向我們走來,經過我的身邊,那舉止和氣質令我疑惑,真的好熟悉,到底在哪兒見過?我皺眉。
“豔若,”那男人問:“明天將會在神兵閣公審你,當然你也有辯護的權利,如果你想提供任何證據,我會很公平的看待你的證據,你有嗎?如果有,現在就說出來,好讓我咐吩別人去準備。”
“證據?呵——”豔若笑笑,“原來是有的,現在——”他擡眼注視着我,“現在已經沒有了。”
我渾身一震,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麼,既然這樣,公審那天你就不要說我們不公平。”那男子冷哼了一聲。
這聲冷哼,讓我腦子豁然被打通了,想起了一個人和他很相似,無論身形、語氣、還是神態,那個人就是貴邸的風翼。
我驚詫的看了看面前的男人,越看越像,到最後我已經是確定無疑了。
風翼竟然是神兵閣的老大,難怪他很少回貴邸,原來這裡纔是他的老巢。
正在思忖着,風翼忽然一個轉身正對着我,把我嚇了一跳。
他面具下的眼睛很深,他看着我說:“你今晚就住在這裡吧。”
咦?我怔住,轉頭看青歲,他站直了身子,歪着頭瞅着我,那少有的犀利眼神幾乎要把我看穿個窟窿。
只聽風翼依舊冷冰冰地說:“我的兄弟們這幾天爲了巫怪的事都沒睡好,看你精神不錯,今晚就由看守豔若吧。”
我鬱悶,但想想也好,回到聚客居,洗個澡或者上個廁所都偷偷摸摸的,在這裡至少還方便些,於是點點頭應了一聲。
青歲笑道:“要不要我賠你,莊?”
我還沒有回答,風翼冷聲道:“不必了,得給你看守費。”
我張開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狐戎寨裡的男人,果然是個個都會精打細算啊!
青歲聳聳肩對我說:“莊,看到了吧?斤斤計較的可不是我一個人,我們老大才最摳門。”
風翼轉過臉盯着青歲,青歲笑笑,道:“好了,我還有生意要做,莊就此告辭,希望你晚上能睡個好覺。”
我微笑,“謝謝。”
在青歲走出木門的時候,風翼也跟着走了出去。
我叫住他問:“我睡哪兒?”
風翼停下腳步,背對着我說:“這池子底下只有一個房間有睡覺的地方,但那是我睡的地方,你有興趣?”
我結舌,“不,當然不是。”
風翼側過臉點點頭:“很好,我對你也沒興趣。”
我噎住。
豔若輕笑起來。
我扭頭瞪他。
這時風翼道:“這裡的藤椅足夠寬大了,睡兩個你都可以,就這樣了,明天見。”
“哦,明天見……”
我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走出了門外,還把木門給上了鎖。
我更鬱悶了,問豔若:“他爲什麼要上鎖?”
豔若微笑:“怕我們逃了呀。”
“我們?”我走過去,“和我有什麼關係?應該是怕你逃了吧,不過你現在被拴着,不鎖門,你也逃不了,他真是多此一舉。”
豔若笑看着我,“所以纔是‘我們’呀,你是我的破格啊,幫助主人逃出去,是天經地意的事。”
我窘,差點就忘了這層關係。
想了一下,爲了進一步證實,於是我問:“豔若,他是風翼對吧?”
“嗯哼。”豔若笑笑,“你認人的感覺越來越精準了,很好啊,果然是做破格的料。”
我也微微笑。“剛纔,你爲什麼不當面指出我是女的?”我問。
豔若看着我,反問:“那麼你爲什麼敢這麼大膽的指證我?不怕我說出你是女的?”
“不怕。”我哼笑。
“哦?爲什麼?”
“因爲你想做戎主,這是你的頭等大事,在這之前,你不會讓任何事情破壞掉這個事情的進程,另外,據我所知,你們男人在這裡怎麼犯錯誤,也不會被處以極刑。而我是你的破格,我是要做祭巫支持你做戎主的破格,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你就得重新再找人來做破格,這種再度花時間和精力的事情,而且還有可能影響戎主之爭的事情,取捨之間,我想你寧願受些皮肉之苦。”我注視着他:“所以我賭,賭你對戎主志在必得。”
豔若笑意盎然,“你賭對了,的確是這樣的啊,所以你前面問我的問題,我也不必回答了。”
我靜靜地看着他,果然是豔若,他真的是會爲了一個目的,是會毫不遲疑的犧牲掉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那麼——豔若。”我微微笑笑,“明天,我就毫不留情的指證你了,請多包涵。”
豔若燦然一笑,“變得冷漠無情,原來是從我開始的啊。”
我震然,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一些人說過的話在腦子裡不斷迴響。
“破格這個身份本身就意味着要踩着我們的肩頭往上爬……”
“你做什麼樣的破格和我有什麼關係,幹嘛向我保證什麼?而且傷不傷害我們不是你一個人能做主的,什麼叫身不由己?算了,說再多也沒用,你以後會自己明白的……”
“記住,以後還有很多事也許是你想不到的,如果你不守住一些自己所堅持的,那麼會失去更多。所以總要犧牲掉一些你既使不想,也要犧牲掉的人或者物或者事。”
我閉起眼,總要走這一步的,是的,只不過是一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