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融入
都是深秋的季節了，晨曦在鄉下顯着來的特別早，村裡的雞鳴狗叫，滿地的蛐蛐蟲唧唧地歡唱，容易把淺睡的人喚醒。
“徐大哥，醒醒，天要亮了。”魏淑仙在身邊推推徐達年，湊在他的耳朵下悄悄的說，“起來吧，讓孩子看見不好的。”
“啊？嗯嗯，瞧我沒出息的熊樣兒，趕快，趕快起來！”徐達年猶如做錯了什麼，驚慌失措的從被子裡滾了出來，胡亂地摸索着找衣服。
“別慌，孩子還沒醒呢。”魏淑仙看着徐達年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的嗤嗤笑出聲來。
“不好看，不要叫孩子知道，我出去了。”徐達年胡亂地穿上衣服，拉開屋門走了出去。
昨晚上，徐達年跟着魏老三在小寨村轉悠了一下，其實村子不大，也就幾十戶人家，低矮的房屋，破爛的院落，沒有成行大道的彎彎曲曲的街上看不到一個門樓。
等徐達年迎着晨曦的一抹陽光，再擡眼看到小寨村的面貌，雖然還是有些破亂，但每家好像都有幾顆棗樹，濃密的紅棗掛在樹枝上，有些壓的樹枝撐不住了。隊部這個院子裡的棗樹更是高大壯碩，枝頭上掛的紅棗也比其他棗樹的個大，煞是喜慶。
徐達年這時才感到了口渴的不行，就順手摘了兩顆鮮豔水靈的大棗，“嘎嘣”一下，那個脆甜！
他回頭望着屋裡，開始回味着昨晚的情景和後來的一切，既興奮刺激，又感到後悔和後怕。
“我要對這個女人好，一直好下去，世上難得的好那種！”徐達年心裡默默地念着。
太陽已經不知不覺爬到樹枝頭了，小寨村裡已經有人走出院門了。有路過大隊部的人，只是還沒人認識徐達年，知道是昨晚來的一戶新人家，就看見了示意一下。
“老鄉好！”徐達年想要打個招呼，只是這裡的人的眼神裡流露出來的是陌生的，沒一點善意的冷漠。他只好尷尬地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哎呦，妹夫起的夠早啊！”從遠處走來的魏老三見到了徐達年就亮開嗓門喊起來了。
徐達年見到魏老三，就好像見到了親人一樣，一時有些他鄉遇知己的感覺。
可是昨晚自己卻生生“欺負”了這個人的妹妹，他感覺這實在有些不道德，對不住這個用心對他們好的人。
“啊，三哥好！這麼早就讓你操心來了！”徐達年趕緊應答着。
“昨晚我不放心啊，畢竟這裡也是不安生的，你們初來乍到的，我怕有人欺負你們。”魏老三說着就來到了徐達年的身邊。
魏老三這樣一說，徐達年立即想起來什麼似的，拉住了他的手，小聲地問：“三哥，你村裡有賊啊？昨晚上…”
“啥？有人敢打我妹妹的主意？”魏老三立馬露出警惕而吃驚的樣子，“他孃的，我妹妹剛到就來侵襲了？不會吧？”
徐達年看魏老三對自己的話還將信將疑，也是一時起意，就趕緊指着屋裡說：“一會兒你問你妹妹，還有倆孩子，都嚇死她們了！我沒見到那個賊，要不是我回來的早，指不定會發生啥子呢！好後怕的！我一晚上都不敢睡，在屋外替她們孃兒仨站崗了。”
“哎呀，是嗎？實在是對不住了，我沒想到你們剛來就遇到這檔子事兒。那幫土匪羔子準是餓的跑出來找食兒，看見這裡有人就下手了。沒傷着吧？我妹妹和孩子都沒啥事兒吧？”魏老三一聽說昨晚招賊了，挺擔心的問個不停。
徐達年一看魏老三這樣的着急，心裡也是覺着有些慚愧，畢竟昨晚和他的妹子云雨，今兒個又拿來嚇唬人家，有點成心欺負老實人了。
“還好還好，都平安無事。有我在，量毛賊也不敢猖狂到哪兒！”徐達年自信滿滿的想展示轉業軍人的力量。
“毛賊？你當是小偷啊？”魏老三吃驚地望着徐達年，“你還不知道這裡離土匪窩就一把砟子遠？解放前這裡殺人放火是家常便飯的事兒。現在說少多了，可也是窮鄉僻野出刁民啊！都不好惹的，這村裡人遇到了就忍氣吞聲的！”
“現在不是有鄉政府，公安派出所嗎？報警啊？”徐達年還一本正經地指導着。
“呵呵，看來你是在城裡呆慣了，不知道鄉下的事兒啊！” 魏老三哭笑一下，“我給你講個笑話吧，也算是安撫一下你，等會兒我妹妹就知道盡快適應這裡的生活了。”
徐達年這時也是心情不錯，站在大棗樹下，聽着魏老三講故事，也是很悠閒的。
“從前，有個村挎着兩個縣界，村東歸咱管，村西歸魏州，村裡人家缺糧吃糠咽菜，餓肚腸常有的事兒。有個男人好吃懶惰，當土匪又沒那個膽兒，實在受不了，解解饞蟲癢，就使個小聰明，對老婆說，要連夜出趟遠門，幫家裡找個活路，幫我備些乾糧。老婆賢惠，窮家得富路，出門萬事難，別勉強。於是就把家裡僅有的糧食，和麪烙餅，爲男人全部準備妥當，忙活了大半夜，累的睡過了，都出太陽了。等老婆醒了，又開始編席做活，到偏房拿傢伙什，可定睛一看，自己的男人就在那裡翹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吃着烙餅呢。老婆忙問，你還沒出門啊？那傢伙得意洋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天不亮就出發了，你不知道咱正房歸東郡府，偏房歸魏州嗎？一路趕來，我歇會兒好辦事，百忙心不慌嘛！老婆一聽氣的差點沒背過氣兒，你個挨千刀的，誆俺忙半宿，家裡面都用光了，孩子沒了下頓，揭不開鍋了，你倒自在閻王！說着就拿根棍子要打丈夫。那男人嬉皮笑臉，別生氣啊，別掄棍棒，芝麻大的事兒，別張揚了，說出去兩個縣的人都知道了，不影響我闖蕩？再說了，要是鬧出人命來，害的兩縣法院都不安生！”魏老三講到這裡，看到徐達年已經是笑的不行了，知道讓妹夫剛纔受驚的心情舒展了。
等魏老三再一扭頭，看到魏淑仙也是笑的“咯咯”不行了，他都不知道魏淑仙什麼時候出來，聽他講笑話了，就對着魏淑仙說：“妹子，你沒事兒就好！”
魏淑仙看着徐達年，臉上的幸福感，眼睛裡釋放出少有的柔情，再加上剛纔的發自肺腑的笑容，他們開心的笑出來。
魏老三倒一時沒搞明白，這城裡來的兩口子就是不一樣，遇到土匪了，竟還能沒事一般笑出聲來。
“妹子，妹夫，告訴你們一個事兒，好事兒啊，我已經給隊長說好了，把你們的和孩子的戶口都落在小寨了，關鍵好事是聽說上邊快下政策了，要分地，包產到戶了，餓不着了。你說好事不？剛來就能分地分糧食！”魏老三小聲說着。
魏老三有些興奮而神秘的話，讓魏淑仙徐達年丈二摸不着頭腦，這裡真是天高皇帝遠，窮鄉僻野，一個小隊長就能決定下戶口這樣的大事兒？他們沒把這些話當成事兒。
天亮了，這個院子裡的環境讓魏淑仙有些恍惚。她似乎在腦子裡彷彿有過這個場景。
“三哥，俺怎麼覺着這兒眼熟，好像俺小時候來過這裡，是個主兒家的院子。”魏淑仙環顧着四周問。
“哎呀，妹子，你記性真好!這兒就是張瞎子的院子。他這地主當的不值啊，一家子忙活十幾年，開荒種地，僱兩個長工，還是住在這裡，捨不得這舍不那，嗯啊，摳門死了，窮家百舍誰都別想沾他的光。結果咋地了？解放了，給定了個地主成分，院子也被充公了，現在改成隊部了。你瞧，現在都改成了正房五間裝農具雜物，東廂房四間是糧倉，西廂房六間是馬號馬棚。”魏老三介紹着四周的環境，好像在笑話地主的人生，感嘆生活的無常。
魏淑仙笑笑，她心裡有一種放鬆的感覺，這裡的熟悉的東西，纔是她最最可以寬慰的地方。她沒想到兜兜轉轉幾十年，又回到了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