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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劉天賜除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修煉那本古怪的書,白天則一直在壓被子,打他的那個班長也沒有找他的麻煩,郭天寶告訴他說,被子要想疊的像豆腐塊一樣,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被子裡層蓬鬆柔軟的棉絮壓的鐵實才能摳出邊角來。回頭看見一個新兵哭喪着臉從廁所裡抱出溼漉漉的被子,劉天賜同情的搖了搖頭。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五個了。
不知是哪個班長的建議,疊不好的被子必須全部拿到廁所裡去疊。從那以後,二十七個新兵蛋子受盡了折磨。劉天賜是幸運的,至少這幾天下來,他沒進過廁所疊被子。而且他疊的被子還被當成名牌豆腐受到了指導員的表揚。
劉天賜對父親充滿了感激之情,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爲什麼父親一直把武裝部發給他的被子放在自己的房間裡,而且在上車的時候纔打好揹包放到他手裡並囑咐他別亂扔亂放揹包。
被面基本沒有褶皺,被套裡的棉絮也已經壓的很實,劉天賜幾乎隨便壓上幾下疊好,然後摳摳被角,拉拉邊線就能使被子變成漂亮方正的豆腐塊,這讓二胖很羨慕,雖然自己長的胖,小臂的面積也大,但是無奈自己就是壓不好。
“劉天賜!”
“到!”
這幾天郭天寶沒少教育手裡的三個新兵蛋子,雖然效果不是很好,但至少三人多少有點軍人的樣子了,見劉天賜有點成型的軍姿,郭天寶滿意地點點頭,笑道:“可以啊你。”
劉天賜沒有答話,甚至連直視前方的目光都沒有跳動半分,郭天寶繞着他轉了一圈,伸手就把他的被子扔在了地上:“以後這條被子不屬於你了,去!把我牀上的那條給老子拿來。“
“是!”劉天賜沒有問爲什麼,他也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問爲什麼,因爲這幾天他的耳朵已經被“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這句話磨出了好幾層老繭。
“操!郭天寶你個魔鬼!”劉天賜抱起郭天寶牀上皺的跟抹布似的被子狠狠輕罵一句。就彷彿手裡抱着的是剛被幾十個男人**過的婊子。一溜小跑就回到了自己的牀位邊,眼神惡毒地盯着眼前的班長。
“劉天賜,今天開始,這條被子就是你的。至於這條……”伸腳踩了踩地上的被子,郭天寶的聲音輕了些許:“是屬於你父親的,而不是你的,懂了嗎?”說着,伸手抱起地上的被子,拍了拍上面的腳印,眼神變的柔和了很多。回頭看了眼站立在那的劉天賜,郭天寶小心翼翼的將拍乾淨的被子疊好塞進了自己的櫃子裡。
“如果想讓我看的起你,有種就把你手裡的被子疊的比你老子好!”郭天寶吼了一句,一腳踹在劉天賜的小腿上:“楞着做什麼,快去疊!”
劉天賜沒有吱聲,只是憤怒的看了眼郭天寶,隨手操起自己牀下的小板凳就把凳面壓在了已經攤開的被子上。
“誰都不許幫他,要人幫忙的不是爺們,軍人就是純爺們,純爺們只有幫助別人的份!”二胖被郭天寶吼的手一縮,連忙回到了自己的牀位邊,重新開始壓自己的被子去了。
稍時,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鞭炮聲,二胖眼睛一亮,對劉天賜輕聲道:“哎,天賜,你看,來弟兄了。”見對方沒有搭話,不禁好奇的轉頭看去,這不看還不要緊,一看之下二胖被嚇了一大跳。
“天賜你瘋了?”二胖一把推開劉天賜吼道。伸手撈起地上的被子道:“你、你晚上睡什麼?”
“你少管閒事。”劉天賜啐了一句,伸手搶過二胖手裡溼漉漉的被子,趁着別人不注意的當兒,他抱着被子在水龍頭下狂衝了一把,每壓一下,被子裡都會被擠出大灘的水來。二胖踩着滿是水漬的地面,吼道:“我問你,你晚上睡什麼?現在可是十二月,你當你自己北極來的?啊?”
當了幾天兵,二胖多少有了點兵的味道,說話聲音也比以前大了不少,可惜劉天賜不吃他那套,依舊壓着地上的被子。
“出來集合,歡迎新戰友。”四班長在門口吼了一句,劉天賜他們不得不停下手裡的動作出了大廳。
劉天賜一看就知道這幫兵是東北的,普遍身高都180CM以上,站那倒是頗有氣勢,唯一不入眼的就是那股吊兒郎當的痞子氣。二胖打了個寒戰,對身邊的雷鳴道:“,沒事喝那麼多硬水做什麼?不怕PH值太高導致腎結石?”
雷鳴聞言“撲哧”一聲,就是不敢笑出聲了,郭天寶幽魂般的飄到兩人身後,毫不客氣的在兩人腰肋軟肉死命掐了一把,頓時把兩人疼的呲牙裂嘴,看到兩人痛苦的模樣,郭天寶“嘿嘿”一笑:“手感真好。”
劉天賜對郭天寶的那股子怨恨氣早就在壓被子的時候壓了個乾淨,現在瞄見二胖疼的鐵青的臉也不由覺得好笑。
又有三個新兵分到了九班,郭天寶似乎對新來的三個東北兵比較感興趣,一下午都面帶微笑的和東北兵拉着家常,劉天賜卻知道這笑容後的陰毒嘴臉,仍舊一聲不吭的壓着自己溼漉漉的被子。
“雷子”二胖揚起自己圓乎乎的下巴輕哼了一聲。
雷鳴及時收到了二胖的無線電,回道:“搞毛啊?”
二胖見雷鳴語氣冷淡,就知道他還在怪自己先前拖他下水,偷偷的從口袋裡抽出一根皺巴巴的香菸小心翼翼的塞到雷鳴的枕頭下面,輕聲道:“哥們,別生氣了。”
雷鳴看到煙就已經把那股氣順着肛門排了個乾淨,好奇道:“你哪來的煙?”
“噓——輕點聲,找死啊你。”二胖連忙豎起比大腳趾還粗上幾分的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指指郭天寶道:“你靠的近,聽聽他們說什麼。”
雷鳴做賊般的豎起耳朵聽了會,道:“首長,沒重要情報。”
二胖失望的撇了下嘴,又看到劉天賜有所動作,連忙問道:“哥們,幹什麼呢你?”
“曬被子。”劉天賜扛起已經壓不出水的被子,頭也不回的朝門口走去。
臨近傍晚,坐在食堂吃着比豬食好吃不了多少的菜,劉天賜的目光卻落在了食堂門口那幫子同樣穿着作訓服的新兵身上,直到他們也進了食堂用餐,劉天賜終於明白了一個事情,八十一個新兵都到齊了。
“你,起來。”郭天寶趁黑摸到劉天賜的牀前,小聲命令道。他知道劉天賜沒有睡,要是劉天賜能在零度的天氣裡裹着半溼不幹的被子酣睡,郭天寶估計現在應該是這新兵蛋子來當他班長,而不是自己對他指手畫腳了。
劉天賜的確沒睡,他身上蓋着軍大衣,又把那折磨人的被子蓋在最上面,好歹能抵擋點寒氣,見郭天寶叫他,當下二話不說的甩開被子隨着郭天寶來到他的牀位邊上。那破被子,他再也不想多蓋一秒鐘了。
郭天寶輕輕一躍,高180CM、重160斤的身材竟然如狸貓般悄無聲息的鑽進了被窩裡,對劉天賜輕聲道:“鑽進來。”
劉天賜不由緊了緊身上的大衣,難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眼前這個菩薩面貌,惡魔心腸的班長真的是個背背?
郭天寶見他沒反應,臉色一沉,小聲喝道:“劉天賜,我命令你,鑽進來!”
劉天賜一下沒了脾氣,“死就死吧,探探他老底再說。”一咬牙,劉天賜便擠進了郭天寶的被窩,溫暖的感覺讓他悄悄的舒了口氣,郭天寶見狀“嘿嘿”一笑,往旁邊挪了挪,又變戲法般的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隨聲聽,伸手在牀頭櫃裡摸索了一番,將一盤磁帶插了進去。
劉天賜疑惑的看着郭天寶忙進忙出的,卻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這個班長給人的感覺就是神神秘秘的。
“哎,在家聽歌不?”郭天寶把自己被子上的軍大衣提了提,蓋住劉天賜的肩膀,雖然是一個簡單的小動作,但劉天賜心裡不禁一暖,輕聲回道:“聽啊,聽流行歌曲。”
“真的?”郭天寶眼睛一亮,又從枕頭下面掏出一根菸塞在劉天賜的嘴裡,還幫他點上:“抽吧,我老鄉今天剛探親回來,我從他那搜刮了一包,中華煙,軟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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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天賜聞言連忙猛吸一口,刺激的煙霧順着口腔到肺部做了一次深入檢查後才從鼻腔出來,迴歸到空氣中。見劉天賜神色如此享受,郭天寶忙問道:“怎麼樣?不錯吧?”
“好煙。”劉天賜微笑着回了一句,似乎這個班長也不再另他那麼討厭了,郭天寶聞言一喜,拽下一個耳麥塞到劉天賜的耳朵裡,小聲道:“聽聽,多好聽,我想家的時候就聽她。”
耳麥裡傳來了《常回家看看》的優美旋律,劉天賜一愣,問道:“班長,你想家了?”
“想,怎麼不想,我天天在想。”郭天寶的聲音有點低沉。
“那你怎麼不回家看看?”劉天賜側了下身,注視着郭天寶問道。
“我沒家。”不需要藉助窗外的燈光,劉天賜就清楚的看到班長眼中有一潭閃亮,心中沒來由的一酸,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那旋律一直在腦海中不停的迴盪着。
這一刻,劉天賜似乎感受到了郭天寶內心的脆弱,但是他不知道怎麼開口。他覺得,就這樣默默的陪着郭天寶思念自己的家,纔是對他最好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