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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不放?”郭天寶對着面前的人大吼着,眼睛已經充血。
“不放!”對方毫不示弱。
如果劉天賜在這裡肯定會大吃一驚,和郭天寶頂撞的不是別人,正是團長張濤,只不過現在對方哪有什麼團長的樣子,兩人就站在那裡大眼瞪着小眼,完全就是兩隻鬥志昂揚的公雞。
郭天寶死死的盯了張濤好一會,突然臉色一鬆,媚笑道:“連長,你一年招這麼多個兵,也不差這麼一個是不?”說着,就哈拉着腰遞過去一根香菸。
張濤點上煙抽了一口,歪着腦袋看着郭天寶,嗤笑道:“你他孃的還知道我是你連長?有你這樣跟連長說話的?吊兵。”
“是是是。連長英明,連長英明。”郭天寶一邊拍着馬屁,一邊瞄眼觀察張濤的臉色。
“大寶啊,你就別想了,劉天賜我是不會放的。”張濤根本就不把郭天寶放在眼裡,不痛不癢的丟出這麼一句話。
郭天寶一聽,原本彎着的腰頓時挺的筆直,瞪着張濤道:“今天你放也的放!不放也的放!,這是命令!”
張濤看了眼滿臉殺氣的郭天寶,不屑道:“得了,你那套還不是跟老子學的?”說着,就把菸灰彈在了桌子上,然後輕輕一吹,桌面乾淨如斯。張濤指着桌子對郭天寶說道:“你看看,都能照出人影來了,光滑的連蒼蠅都站不住腳。”
“大寶啊,你也知道連長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愛挑刺兒,這幾年來來去去都換了七個文書,就這劉天賜,我是最中意的。”掐滅手裡的菸屁股,張濤摟過郭天寶的肩膀,笑道:“我不怕實話告訴你,只要他願意留在部隊,他留到什麼時候,我就讓他這個文書當到什麼時候。”
郭天寶很悶騷的看着面前的張濤,他根本就沒想到張濤竟然這麼看好劉天賜,問道:“這小子哪裡好了?你至於嗎?”
張濤一把甩開郭天寶的肩膀,後者猝不及防被甩了個趔趄,只見張濤數家珍般的按着手指頭:“脾氣好,勤快、誠實、眼裡有活、文筆不錯、字寫的可以、做事一絲不苟……”
“行了,行了。”郭天寶不耐煩的打斷張濤,拿起菸灰缸往桌上重重一放:“連長,我實話告訴你,他是上頭點名要的人。”
“他?”張濤歪着腦袋看着郭天寶,手指着門口疑惑道:“就他這麼個兵,你們那部分就能這麼重視他?”
“你知道他最大的特點是什麼?”郭天寶反問道。
張濤搖頭,平時自己已經夠忙的了,誰還有時間去觀察一個文書,如果不是劉天賜這個文書使着順手,他也沒必要和郭天寶爭的面紅耳赤的。
“細緻。南方人特有的細緻。”郭天寶豎起一根手指,沉聲道:“剛到新兵連那會,他一下車第一個舉動並不是和其他新兵一樣隨大流的去站隊,而是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
“創造力極強。”郭天寶見張濤不說話,豎起了第二跟手指:“教導緊急集合科目的時候,他竟然拆分了我教的所有動作,然後根據自己的習慣重新組合一套屬於自己的最快動作。”
“哦?”張濤聞言也來了精神,開始認真的聽了起來。
“第三,不服輸,哪怕就是上車來糾察班之前的那刻,他還不忘要超過我。這樣的人在戰場上,不到死亡來臨的前一秒,他是不會放棄希望的。”
“第四,隱忍,他很能忍,忍了我足足三個月,依然不動聲色,伺機尋找超越我的機會。”
“最後一點,最重要的一點,他具備夜視能力,在夜晚的時候根本不用藉助任何器械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什麼啊?”
張濤詫異的回頭看着郭天寶;“你說的是真的?”
看到郭天寶認真的點點頭,張濤沉默了。他也是那個部分出來的人,自然明白郭天寶敘述的幾點是多麼的重要,集這樣的優點於一身的人,只要稍加訓練,就能成爲一把最尖銳的刺刀,差的只是經驗而已。
“連長。”
郭天寶的聲音有點沉,目光同樣的堅定:“連長,我們現在缺少這樣的一個人,我們的後背是空的。”
張濤一驚,緩緩的點點頭:“那好吧,不過我希望你在帶他走之前,必須把事情跟他講清楚,畢竟下個月他就可以退伍回家了。”
郭天寶對着張濤行了個軍禮,徑自出了房門,往劉天賜的房間走去。
“吊兵。”
劉天賜聞聲便知來的是郭天寶,依舊趴在地上做着俯臥撐:“你、怎麼還沒走?”
“起來,我有事跟你說。”郭天寶踢踢劉天賜結實的腹部,突然笑道:“不錯,蠻硬的。”
劉天賜用毛巾擦了擦汗溼的臉,皺眉道:“有事快說。”
郭天寶笑了笑,頗有深意的看了劉天賜一眼,這才道:“吊兵,你今年應該退伍了吧,想回去嗎?”
劉天賜聞言,擦汗的手頓了頓,露出一絲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很想回家,可是我怕我回去了會後悔,因爲我同樣深愛着這個地方。”
“既然你告訴過我,你當兵是爲了國家的榮譽,那你爲什麼不留下來呢?”郭天寶對於劉天賜模棱兩可的回答很理解,自己當年不也是無法選擇嗎?
“我也想過留下來。”說着,劉天賜重新將毛巾擺放整齊,回頭笑道:”可惜,我當了兩年兵,摸的最多的是掃把,不是槍,每天只能單調的左一下右一下,而不能像警衛連那樣吼叫着耍起帥氣的刺殺操。”
“你覺得那是帥氣?”郭天寶的眉頭緊緊的皺起,他不希望這樣的話從劉天賜嘴裡蹦出來,因爲戰場上沒有帥氣,只有你死我亡,如果有一天劉天賜抱着這樣的心態上戰場,估計對方還沒衝到他面前,他就已經尿了。
“不,那是先輩們在無數次的浴血奮戰中創造的,他帥是因爲他凝結了先輩的智慧和勇氣。”劉天賜目光堅定。
郭天寶鬆了口氣,沉思片刻,說道:“劉天賜,你……願意留在部隊嗎?”
“留在部隊?”劉天賜聞言一愣。
郭天寶注視着劉天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對,留下來,跟我走,我可以讓你成爲一個真正的軍人,一個爲國家榮譽而戰的戰士。”
劉天賜毫不退縮的盯着郭天寶:“跟着你?那還不是你的兵?我不幹。”
“嚇?不、不會的,我們是平等的,知道嗎?平等的。”郭天寶被劉天賜這樣的話嚇的不輕,心裡嘀咕着,這死孩子咋就這麼記仇啊?
“那也不去!”劉天賜依舊不爲所動,郭天寶傻了,不禁吼道:“理由!給我個理由!”
“因爲我們是平等的,所以就是我超過你,我也成不了你的班長,那我太虧了。”
郭天寶一把抓住劉天賜撓頭的手:“我那裡,誰能耐最大,誰就是班長。”彷彿深怕劉天賜反悔似的,郭天寶大聲道:“你能天天玩槍,天天打靶,只要是軍械。應有盡有,而且還有制服,你看,我身上的,也比別人的帥。”說着還扯了扯身上的城市迷彩,看到劉天賜沉思的模樣,郭天寶想了想,沉聲道:“當然,如果你怕死,你可以不用去,我們是要上戰場的。”
劉天賜傻眼了,徹徹底底的傻眼了。戰場啊!多少熱血男兒的夢想,哪怕是爲了自己的祖國灑儘自己的最後一滴鮮血,哪怕是用生命捍衛國家的尊嚴,自己夢裡無數次出現的衝殺,現在竟然可以實現?
緊緊的抓着郭天寶的雙臂,劉天賜也發覺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真、真的有機會上戰場?”
“爲什麼不?”郭天寶奇怪劉天賜如此興奮的表情,說道:“雖然不是國家戰爭,但是局部戰爭還是能參加的。”
“我要留下來!我要留下來!
一個聲音“嗡”地在劉天賜的腦子裡炸響,重複的卻是上面的那句話。他目光呆滯的盯着窗外,良久,才喃喃道:“班長,能給我幾天時間嗎?我需要好好考慮下。”
郭天寶聞言走了,沒有留下一句話,劉天賜眼神渙散,拖着身體如遊魂一般飄進了團長辦公室。
團長給了他三天假,這三天,除了吃飯,劉天賜就彷彿石雕般坐在寫字桌旁,雙眼直直的盯着窗外。
一個聲音曾經告訴他,回家,回家後還能安排一下工作,從此吃喝不愁,娶個好媳婦,生個大胖小子,安安生生的過一輩子。
另一個聲音卻告訴他,你要對的起自己身上的軍裝,更要對的起自己的靈魂,要爲了自己的祖國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天人交加,用這來形容現在的劉天賜根本不爲過,這幾天他不斷說服自己應該回到自己的父母身邊,但是總是有一個聲音壓制着他,反覆的在劉天賜耳邊呢喃,你本該就是個軍人。
“爸。”
聽着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劉天賜沉默許久,才說出了這麼一個字。聽着那頭噓寒問暖的關切話語,劉天賜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淚水。
“兒子。你怎麼了?”父親似乎已經察覺到了劉天賜的異樣,不由有點擔心。
“爸,如果我繼續留在了部隊裡,您會答應嗎?”劉天賜的聲音有點哽咽。
父親沉默了很久,輕聲問道:“天賜,爸爸也是軍人,爸爸曾經也想一輩子留在部隊裡,因爲我愛那片綠色,你想留就留吧,想家了記得來看看,累了,倦了,你就回來,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劉天賜掛斷電話,擦去了臉上的淚水,他看到郭天寶站在他的房間門口,依舊是那身酷酷的城市迷彩。看着那身噱頭十足的裝備,劉天賜笑了,他的心在此刻也豁然開朗,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他愛部隊,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