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瀟的肉身,由乾癟化至虛無。虛影彌留之際,韓百屠所聽見的,不是埋怨,不是怨忿,亦不是喝罵,反倒是靈瀟發自肺腑的,感謝……
“韓師兄,謝謝。”
一句師兄,一句謝謝。讓多年心結不解而釋。
韓百屠聞聲睜開雙眼,卻已不見靈瀟。他長嘆一聲,將汲魂筆收回體內,血弦亦撤,空蕩殿中徒留其一人。
“當年我更名百屠,便是想屠盡天下該死之人。同門情誼我從未忘卻,可如今卻已物是人非。或許是我太偏執了……罷了罷了,事已至此也無需感懷過往,你的路至此而終,我的路卻還長遠得很。”
想罷,韓百屠沒有在此多作停留。他始終放心不下韓嬌,便往錮靈洞趕去。
…………
幻境花海中,易閒不遺餘力,手腳並用。可花海中的花瓣實在是數不勝數,他已累得快要趴下,卻還是收效甚微。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易閒停了下來,半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心中思忖,“哪怕最後成功破掉陣眼,我也沒體力去應付破陣之後的事情了。”
韓嬌見易閒停下,慢慢走至易閒身旁,輕輕地撫了撫他的後背,說:“要不,我們再觀察觀察吧。再這樣下去,就算能破陣,也沒法應付之後的事情。”
“好吧。”易閒有些頹喪地嘆了口氣,拭去額上汗珠,看着這片茫茫無垠的粉色花海,無奈搖頭。
清風徐徐刮過,易閒臉上盡是汗珠,此刻被風一吹,竟覺有些生冷。
“風?”易閒摸着自己的臉頰,若有所思。
“你怎麼了?”見易閒發愣,韓嬌有些擔憂,忙問。
易閒回過神來,轉過腦袋,看着韓嬌,說:“這風,是從哪裡刮過來的?”
“風?”韓嬌也是一愣,伸出手去,卻見袖子隨風輕揚,猛地一驚,說,“我知道了!”
“什麼?”
“風,破陣的方法就在風上!”韓嬌沒來得及向易閒解釋,先用袖子測出風向,再拉着易閒逆風而行,邊走邊說,“如果我猜得沒錯,這風便是由陣眼產出的。一是爲了將花香送入我們鼻中,二是揚起花瓣,先入爲主,讓我們把重點都放在花瓣上。只要我們找到了風的源頭,就能找到陣眼,破陣而出。”
“好。”易閒跟着韓嬌,一步一步逆風而行,反正他又沒有想到其他可靠的辦法,索性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逆風的道理也相差無幾。陣眼似有靈性,風力陡然加大。易閒與韓嬌的腳步也變得遲緩起來,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讓韓嬌更加確信她的判斷是正確的。
風力雖大,但在二人鍥而不捨的念頭下,終是無法阻擋。這是一株六瓣粉花,易閒沒有絲毫的遲疑,伸出手去,將它連根拔起。
花兒離土,便沒了性命。陣眼亦隨之而破,二人身周的景象又是一陣扭曲,總算是成功破陣了。
四周景象歸於正常,這八尺見方的小洞盡被納入眼中,當然也包括被囚於洞內的何源,及等候多時,以易容丹幻化成浮休模樣的靈風。
何源的四肢盡被拷上鐵鐐,鐐子以鐵鏈相連,鎖於身後石壁的鐵環上。靈風站在何源身旁,面無表情。
易閒的目光一直放在何源身上,只見何源的頸間有一處劍傷,傷口已經發烏,顯然已經沒了氣息。
韓嬌站在易閒身旁,緊盯着浮休,喚出小鼎,全神戒備。
靈力已復,與小嬰的聯繫亦是恢復如常。易閒怒吼一聲,聚靈成劍,雙眼怒火盡燃,提劍朝靈風衝去!
“我要你償命!”
“阿閒!”韓嬌見易閒的情緒已有崩潰之兆,驚呼一聲,也顧不得許多,持鼎欺身而上。
易閒在右,韓嬌在左。但易閒此刻已被怒火衝昏頭腦,出招毫無章法,只是舉劍一頓亂砍。
靈風喚出疏影,有條不紊地擋住了毫無章法的易閒。他右手持劍相擋,左手併成劍指,以指爲劍,射出劍氣,用來打亂韓嬌的腳步。
韓嬌見易閒已經失去理智,又見劍氣來襲,也沒法分神去喚醒易閒,只得一心一意地躲着襲來的劍氣,還不忘聚靈反擊。
易閒與靈風之間本就有着不小的差距,再加上他已失去理智,不過三招便已處於劣勢。只見靈風劍花一挽,先是盪開了易閒的靈劍,而後劍柄朝外一推,擊在易閒胸腹,令易閒身子一滯,最後手腕輕抖,疏影在掌中驀地一個迴旋,劍鋒直刺易閒心口!
“不好!”韓嬌見狀,花容失色,顧不得已經襲至身前的劍氣,將手中小鼎朝疏影擲去,自己也因此受到劍氣的衝擊,袖子割裂,玉臂之上驀地爆出一股血花。她痛哼一聲,捂住傷口,腳步也已有些紊亂,卻還是咬着牙向一旁躲去。
“咣——”
小鼎擲來,靈風劍鋒陡轉,擊在鼎身之上,發出一聲脆響。
小鼎倒飛而出,疏影的劍鋒卻也因此轉了個向,易閒的性命暫時無礙。
失去理智的易閒仍是不管不顧,舉起手中靈劍,自上而下,直劈靈風右肩!
靈風右手手腕輕轉,疏影刺向易閒左肋,左手同出,在易閒的靈劍落下之前,精準無比地扼住了他的手腕。
韓嬌見狀,心中甚急,促念法訣,欲喚回小鼎。可無奈遠水救不了近火,這一來一回卻已經無法擋住刺向易閒左肋的疏影。
關鍵時刻還是得輪到小嬰出手,它閉上了嘴,不再試圖喚醒易閒,連忙調動靈力,在易閒的左肋前豎起了一面又一面的靈力小盾。
劍鋒沒入靈盾之中,勢頭雖有減緩,但卻無法遏制。小嬰法訣連動,急得頭皮一陣發麻,卻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疏影漸漸迫近。
“主人!您快醒醒呀!不然!不然小嬰可幫不了您了!”
“啊!”易閒似乎並沒有聽見小嬰的呼喚,仍是死死地盯着這個殺死何源的元兇,頸上的青筋根根凸起,發出了一聲猶如野獸般的低吼!
可惜,他與靈風實在是相差不少,縱然他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卻還是無法將手中靈劍劈下半分,仍被靈風牢牢扼住。
而他左肋前的數面靈盾也快消失殆盡,若他再不清醒過來,這靈劍終會刺入他的左肋,不說身死,也得重傷。
三面,兩面……一面!
靈盾僅剩最後一面,疏影劍鋒離易閒左肋不過數釐。韓嬌待在不遠處,捂着傷口,顧不得自身靈力已然不繼,冒着被反噬的危險毅然決然地再將小鼎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