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之際。何源閉目,靈風卻是心下一抖。
本該刺穿何源咽喉的疏影劍,此刻卻是劍鋒陡轉。
“叮——叮叮——”
三聲脆響鑽入耳中。何源心下大喜,連忙睜開雙眼。他連滾帶爬,向後暴退。
三粒石子擊在疏影之上。石子雖然粉碎,但靈風也被這力道震得向後連退。
直退出十數步,才穩住了身子。
靈風定睛一看,發覺百草已經站在了何源身旁。他忙收劍入體,雖無再戰之意,但臉色仍是冰冷。
“百草師叔,這是何意?”
百草輕撫頜下白鬚,已有慍怒之色。
“你刁難我徒兒,我還不能對你出手了?”
“何源行蹤不軌,靈風也是爲宗門着想。他涉世未深,靈風怕他爲奸人所控,這纔出手阻止。”
“哼。”百草冷哼一聲,將身旁的何源扶起,“此事乃是老夫授意,你口中的奸人,莫非是指老夫不成?”
靈風心下一抖,臉色卻沒有任何變化。只是低下了頭,說:“靈風不敢。”
“不敢就好。”百草別過頭去,不再去看靈風。他伸出手來,在何源頸間的傷處輕輕一撫,“今夜之事,可不像你的性子。你既已出手救下易閒,就證明你心中善意爲泯。”
“你告訴那個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別再節外生枝。”
說罷。百草不等靈風迴應,便帶着何源離開了。
待百草與何源走後。靈風只是搖了搖頭,便轉過身子,往正殿而去。
…………
悟道亭。
百里筱櫻坐於亭中石凳之上。她看着已經練斷數根樹枝的易閒,臉上已愈顯滿意。
“不錯。與之前幾次比起來,倒是嫺熟許多了。”
百里筱櫻心裡是滿意了。可易閒的心裡卻是苦不堪言。
他答應過小嬰,會盡快趕回去。可現在已過五更,若再不找個藉口脫身。他怕小嬰會支撐不下去。
可又看百里筱櫻這副嚴肅的模樣,他又不敢再找藉口。生怕被她識破。
想到小嬰,易閒便不像之前那般專心了。本已嫺熟不少的劍招,卻又犯了許多錯誤。
“咔——”
樹枝別在地上,應聲而斷。
百里筱櫻見狀,臉色驀地一寒。
她走至易閒身前,看着本不應斷的半截樹枝,已是氣極。
“若是初練還情有可原,你這都越來越嫺熟了,怎的還會折斷?”
“我……”
“啪——”
未等易閒開口。百里筱櫻一掌打在了他的手上。
易閒吃痛,手上一鬆。半截樹枝應聲而落。
百里筱櫻也不罵他,默默走至一旁,又折了根樹枝下來,遞到了易閒手裡。
“繼續練!練到我滿意爲止!”
“我……”
“怎麼了?若你連這點毅力都沒有,又怎是付欽的對手?難不成你就甘心給他做牛做馬?”
“不是……”
“那是什麼?”
“這不還有時間呢嗎?爲什麼非要急在這一會兒?劍招雖然重要,但若沒有修爲相襯,再精妙的劍招也發揮不出它應有的實力,不是麼?”
百里筱櫻愣了愣,明白了易閒的意思。說:“你是想研習《執劍》了?”
易閒點了點頭。
“那好。”百里筱櫻也不囉嗦,取走了易閒手裡的樹枝,“我怕你偷懶,你就在這好好研習《執劍》吧。若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
“…………”
這下倒好。好不容易不再練習劍招了,卻又還得在這研習《執劍》。這說來說去,還是沒法離開這。
“不……我的意思是……”
“嗯?”百里筱櫻瞪了易閒一眼。
易閒被她所懾,只好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他低着頭,坐到了亭裡的石凳上。從懷裡拿出《執劍》,無可奈何地看了起來。
百里筱櫻則坐在他身旁,用手肘撐着腦袋,不停地打着哈欠。
…………
易閒屋。
藍芒愈顯,威勢愈增。
小嬰躲在被窩裡,靈體愈加黯淡。
“主人吶,您到底做什麼去了?這天都快亮了,您再不回來,小嬰可要撐不住了。”
…………
正殿。
靈瀟坐於主座,眉梢帶慮,嘴角含霜。她看着跪在身前的靈風,聲音不帶絲毫感情:“你是說,百草也參與進來了?”
靈風點了點頭,說:“是。弟子正想問個究竟,卻被百草長老出手擊退。”
浮休聞言,嘆了口氣,說:“百草師兄終究還是參與進來了。”
“不過,他似乎正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哼。”靈瀟冷哼一聲,怒拂袍袖,“他這叫不識擡舉!我們三番五次提醒於他,他卻充耳不聞!若易閒真是血宗之人,看他如何向我們交待!”
“對了。”靈瀟將目光重新移到了靈風身上,說,“你說易閒早已不在屋內。卻又在屋內感應到了靈力?”
見靈瀟問起此事,靈風連忙點頭。
“是。靈一師弟是這麼說的。”
靈瀟眉頭緊皺,思索良久。這纔開口,說:“那就是說,屋內還有其他人?”
“如果靈一師弟的感應沒有出錯的話,那應當是這樣。”
“快!”未等靈瀟開口,浮休便急忙搶過了話頭,說,“靈風,你快些過去,解除劍雨夜牢。而後吩咐靈一,搜索易閒的下落,不得有誤!”
靈風一愣,看了看靈瀟。
見靈瀟點頭,靈風這才起身,快步出了正殿。
待靈風走後。靈瀟看着極爲緊張的浮休,不由問道:“你怎麼了?”
浮休如坐鍼氈,臉色亦是焦慮無比。
“我們怕是中計了!”
…………
悟道亭。
夜色漸沒,天際也已有些發白。
百里筱櫻早已耐不住睏意,在亭中的石桌上睡着了。
見百里筱櫻已經深入夢鄉,易閒不敢耽擱。他將身上的外袍脫下,蓋在百里筱櫻身上。而後把《執劍》放入懷中,急匆匆地往小屋趕去。
趕至小屋。易閒發現縛住小屋的陣法已經沒了。他三步當作兩步,推開屋門,急忙走了進去。
他一把掀開被褥,看見了愈漸淡化的小嬰。當下心裡一揪,連忙喚着小嬰:“小嬰,小嬰!”
小嬰聽見了易閒的呼喚,散亂的神識稍稍聚攏了些。它二話不說,直接鑽進了易閒的耳朵裡,躲到葫蘆裡療傷去了。
“沙沙沙——”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中。易閒心裡一慌,忙將懷裡的《執劍》拿出,壓在了枕頭底下。
而後,他連忙躺在了牀上,將被褥一裹,裝作熟睡的模樣。
“砰——”
一聲巨響。木門被人暴躁地踢開。
那人三步當作兩步,走到了易閒牀前,一把掀開了被褥。
被褥掀開,那人臉色一滯,盡是訝異。
易閒趁此機會,裝作一副被驚醒的模樣。睡眼惺忪地看着來人。
“靈一師兄?怎麼了?”
靈一看着易閒,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竟不知怎麼回答。
“到底怎麼了?你怎麼火急火燎的?”
在易閒的追問下,靈一隻得搖了搖頭,說:“沒,沒事。可能,我走錯了。對……我走錯了。”
“啥玩意?走錯了?”易閒驚得瞪大了眼睛。他明知靈一是在撒謊,卻也不好戳穿,只得抽了抽嘴角,“既然走錯了,那你就快些離去吧。”
“哦……好。”靈一撓了撓腦袋,快步走了出去,還順便把門給關上了。
待到靈一走後。易閒才鬆了口氣:“呼……幸好回來得及時,不然可就遭殃咯。”
撿起被掀開的被褥。易閒躲在被中,拿出了被壓在枕頭底下的《執劍》。
他嘆了口氣,說:“唉。反正天也快亮了,還是別睡了,不然早課又要遲到了。”
說罷。他疊好了被子,走到桌前,點燃了還剩半截燈芯的油燈。
藉着昏黃的油燈,他慢慢地翻閱起《執劍》來。
…………
正殿。
靈風、靈一皆跪於殿中。
靈瀟看着二人,眉間焦慮,亦有怒意:“易閒竟在屋內?這是真是假?”
靈一連忙點頭,說:“是真的。我親眼看見的,沒理由出錯。”
“你確定是易閒本人?不是其他東西幻化出來的?”
“是,是他本人。我剛看見他的時候,也曾懷疑過。不過,我用心感應了會才走,那的確是他本人。”
靈瀟、浮休盡無語,面上卻是疑惑無比。
靈風跪於靈一身旁,眉頭緊皺,說:“依弟子所想……易閒可能是在我解除劍雨夜牢之後回到屋內的。之前他絕對不在屋子裡。”
靈瀟覺得有理,便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說:“即便如此,我們現在也沒法去找易閒的麻煩。只得再尋另一個機會了。”
“也罷。你們也累了一整晚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我怕再這麼勞累下去,還沒等韓老怪現身,咱們自己就先支撐不住了。”
“是。”
說罷。靈風、靈一盡皆告退。殿內只留靈瀟、浮休。
靈瀟轉頭,把目光移到了浮休身上,問道:“你怎麼看?”
浮休搖頭,食指微曲,輕敲於膝:“不太清楚。”
“唉。”靈瀟嘆了口氣,沒再多說。索性閉目,養起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