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閒靠着石壁,眉頭緊鎖,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實在是想不通,百里筱櫻爲何要置他於死地。若她真恨自己入骨,又何必將自己帶出浣花谷?借孫妱之手除掉自己不是更加容易麼?
思緒成結,好似一團亂麻。易閒晃了晃腦袋,索性不再深思。當務之急,還是先調息減緩傷勢。
想罷。他靠着石壁,盤膝而坐,盡力吸納着周圍零散的靈氣。先將它們化作體內靈力,再讓這些靈力散入周身經脈,緩慢治療着體內傷勢。
…………
浣花谷,御花居。
孫妱的手上拿着一個鐫滿紋路的小葫蘆瓢,身旁放着一個盛滿清水的小木桶。她正用小葫蘆瓢一瓢一瓢地舀着桶中清水,饒有興致地澆灌着身周的花草。
“噔噔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進孫妱耳中。她並未擡頭,仍舊彎着腰,手上的動作亦未停止。
來人走至孫妱身旁,面沉如水,道:“你以後不用再找他了。”
孫妱聞言,直起身來,看着來人,莞爾一笑,道:“不愧是靈禹宗的高徒,做起事來真有魄力。”
百里筱櫻的臉色微微一變,看着孫妱,仍是面沉如水,道:“從他親手覆滅師門的那一刻起,我與他之間就只剩下血海深仇了。”
“難得你能分清是非。”孫妱看着百里筱櫻,眼珠一轉,道,“不如這樣吧。反正現在靈禹宗已經不復存在,你乾脆拜入我谷,如何?”
“多謝谷主好意。”百里筱櫻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道,“我既已拜入靈禹宗,就不會棄它於不顧。”
“好吧。”聽得百里筱櫻婉言拒絕,孫妱一臉惋惜,道,“你既不願,我也不能強求。”
“多謝谷主諒解。”百里筱櫻在心裡鬆了口氣,向孫妱拱了拱手,道,“谷主若無要事,我就先告退了。”
“嗯。”
…………
崖腰小洞中,易閒經過些許時間的調息,體內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但斷掉的幾根肋骨卻還在緩慢地癒合中,行動力仍是大打折扣。
小洞朝前延伸,一眼望不見盡頭。易閒強撐而起,咬牙直起身來,看着前方黑漆漆的一片,感到有些害怕,道:“小嬰,這洞裡不會有什麼怪物吧?”
小嬰納靈入體,已然恢復八成。它聽得易閒這麼一問,睜開雙眼,道:“有沒有異獸我可不知道,我目前只知道,我的感應範圍內是安全的。”
“那就好。”易閒回頭看了看,還是看不見崖底,只得把目光移到了黑漆漆的前方,有些無奈,道,“看來我們現在沒得選擇了,只能探探這洞內的虛實了。”
說罷。易閒一手捂着腹肋傷處,一手摸着石壁,慢慢地向洞內摸索行去。
“小嬰,能不能照個明?這兒一片漆黑,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話音剛落,易閒眼前登時明亮起來,雖是瑩瑩藍光,但總好過漆黑一片。
小道不長,很快便已走到盡頭。盡頭處竟是一間簡陋的小石室,室內只有一個石凳、一張石桌以及一個石牀。
易閒藉着藍光,仔細打量着這間石室,其他的倒沒發現,但石桌上放着的東西卻是被他盡數納入眼中。
一本秘籍,還有一個造型奇特的紅色果子。
易閒沒有耽擱,走至石桌旁,直接拿起了這本秘籍,只見其上刻有‘元葫掠靈’四字。
“元葫掠靈?這是本法訣麼?”易閒拿着秘籍,眉頭稍皺,道,“可這名字倒不像是什麼正經法訣。”
易閒疑惑,小嬰卻是大喜過望。它盤腿坐在藥田上,攛掇着易閒,道:“您還猶豫什麼?這可是一本需要機緣才能遇見的法訣,絕不是那些門派法訣所能比擬的呀!”
聽小嬰提起門派法訣,易閒不禁想起了由百里筱櫻交給自己的《執劍》《行劍》與《悟劍》。他放回《元葫掠靈》,伸手在懷中翻找,卻是怎麼也找不到了。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重新把目光移到了眼前的《元葫掠靈》上,道:“有這個機會我當然不能錯過。”
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寫着:
“元葫掠靈之術,以葫衍靈,亦以葫掠靈。欲修此術,須散盡全身修爲,重修而煉。此術不同尋常,須經脈逆行,心性不堅者,易遭反噬,勸爾止之。”
“譁——”
易閒急不可耐地合上了這本《元葫掠靈》。他連連搖頭,不敢再看下去,道:“不行不行。我雖有衍界葫蘆,但此術與邪功無異。現在我已經鬧出了這麼大的誤會,若再修煉此術,恐怕這一生都洗不清了。”
小嬰見易閒合上此籍,心中有些不悅,又聽得易閒這般一說,更是覺得迂腐至極,道:“主人,您好生想想。哪怕此術的確像您說的有些邪戾,但您若是將它用在正途,豈不是也能稱之爲良術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易閒若有所思,道,“但人言可畏。即便我以此術行正道,終會爲正道所不容。到那時,我便再也無法洗清身上的污水,豈非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迂腐,迂腐!”小嬰氣得直跺腳,道,“難道所謂的正邪,在您心裡還比不過別人的一句話麼?您若是想做自己,又何必在乎這麼多的流言蜚語?若您連這點揹負都沒有,又何談以身入道,登足巔峰?”
“這,這……”易閒被小嬰這麼一嗆,啞口無言。
“術無正邪,而在人心。”小嬰見易閒沒話相駁,索性趁熱打鐵,道,“靈禹宗自詡正道,卻在背地裡做出喪盡天良之事;浣花谷自詡正道,卻以偷襲相迎;反之,殮毒門、血宗皆爲邪道,可他們除了行事有些乖戾,又何曾像這些正道一般詭計連天,背後陰人?”
“這,可……”易閒被小嬰說得啞口無言,根本沒法去反駁。小嬰說的,都是真真實實發生在易閒身上的事情,函浪小汀被屠,何源身死,皆是靈禹宗所爲。若他們能堂堂正正地承認,倒也無妨。最令人不齒的,便是惡行明明是他們所犯,卻還要以易容丹嫁禍給他們口中的邪道!這般做法,與邪又有何異?!
而那浣花谷,表面一派幽靜。谷主卻是個不分是非之人,連事情的真相都還未了解清楚,便將事情肆意枉斷,又如何配得上正道二字?!
反之相觀,殮毒門、血宗雖然行事乖戾,但至少對犯下之事一概不推,先莫說善惡,光這份擔當,也比那些舉着行俠仗義之旗的道貌岸然之徒要好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