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還有幾章番外。新書《逼婚》求包養。新書絕不會像雁回這麼長,大家可以放心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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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兩天,沈家的氣氛愈加凝重。沈滄在這個時候提出了分家,但沒有言明郡王府由沈謹瑜繼承,還是由沈君儒接手。
當天晚上,趙氏至凝香院與雲居雁閒話了大半個時辰,明裡暗裡提醒她,是時候找許慎之出面了。雲居雁謝過她,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一整晚,凝香院燈火通明。第二天早上,雲居雁請玉瑤把沈君燁帶去了沈君昊的書房。
沈君燁一路隨着玉瑤來到凝香院,腳步略帶沉重。先前他就發現徐州、諸州等地的手下許久沒有向他彙報了。他派人前去探問情況,直至今日都杳無音訊。京城之內,表面上看起來一切如常,可隱約中,他覺得自己就像被什麼人孤立了一般。
難道我被人算計了?
這個想法剛晃過沈君燁的腦海,馬上又被他否定了。他花了十幾年的時間佈局,他有三世的記憶,他計劃周詳,設局縝密,所有的事一環扣一環,毫無破綻。就算有人不小心暴露了,也絕不可能拖累其他人。所以他有自信,自己辛苦建立的據點絕不可能被人一鍋端。
進了屋子,見雲居雁還沒到,他選了一把椅子坐下。片刻,雲居雁進屋,他不得不暗歎一聲:果然是女要俏一身孝!
“二叔。”雲居雁對着沈君燁行禮,轉身關上了房門。
爲了避嫌,她很少與他關上門說話。沈君燁立刻明白,雲居雁已經下了決定。他的心撲撲直跳。“大嫂這麼早找我,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他故作鎮定。
雲居雁低着頭,快速地對沈君燁說:“二叔,能否麻煩你幫我給沈將軍傳一個信?”
“大嫂的意思是?”
“我願意病故,然後隨他去南邊。唯一的條件,請皇上下旨。由瑾瑜繼承郡王府。與此同時,三叔成親後,必須離開京城。”
沈君燁打量着低垂眼瞼的雲居雁。他明白,她這麼說是在告訴他們,她願意沒名沒分跟着沈子寒,但是兩個孩子都是沈君昊的。她不能讓他們認別人做父親。她也不能讓兩個兒子擡不起頭。待到沈謹瑜真的繼承了王府,她很可能選擇自殺。
雲居雁的決定出乎沈君燁的意料,卻又在他的預想之中。第二世。他之所以阻隔沈君昊和雲居雁,讓他們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就是因爲他看到第一世的他們有多相愛。這一世,雲居雁只是在泰清居前看了沈君昊一眼,立馬一百八十度改變了立場。如今,即便沈君昊死了,她依然深愛着他,沒有一絲動搖。這便證明他們之間果真是宿命。
短暫的沉默過後,沈君燁嘆了一口氣,問道:“大嫂。我知道你是爲了兩個侄兒,但他們還這麼小。你捨得離開他們嗎?”
雲居雁的眼眶紅了,哽咽着說不出一句話。沈君燁再次嘆息。片刻,在雲居雁的催促下,他出府去見沈子寒。
當天晚上,沈君燁讓章氏傳話給雲居雁,沈子寒答應了,只等她離開京城。他就會請皇帝下旨,封沈謹瑜爲世子。雲居雁告訴章氏,沈滄身故。沈君儒離開京城那天,就是她跟隨沈子寒前往南方的日子。
章氏見她態度絕決,什麼都沒說。回到慶春苑,她擔憂地對沈君燁說:“相公,大嫂的神色有些不對……”
“不必擔心。”他朝章氏笑了笑,問道:“你有沒有暗示她,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被人急匆匆叫了出去?”
章氏點頭,問道:“相公,莫非‘他’就是沈將軍?”
“你不要胡思亂想,按我的吩咐行事就行了。”他笑得十分溫和,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章氏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第二天,沈子寒給雲居雁送來了兩支玉簪。雲居雁收下了。送東西的人剛走,蔣明軒緊接着求見。雲居雁婉拒。蔣明軒派了一個丫鬟告訴她,無論她有什麼困難,他都會盡力相幫,希望她不要做糊塗事,毀了沈謹瑜、沈瑾玒的將來。
雲居雁沒有迴應這話。當天下午,四公主闖入凝香院,直言云居雁對不起沈君昊,又說沈子寒已經完全變了,再不是她的沈哥哥。她甚至脫口而出,是沈子寒害得大皇子貶爲庶民。
四公主沒說幾句話,就被蔣明軒帶走了。蔣明軒臨走前意味深長地對雲居雁說,她做任何決定都應該三思而後行,否則將來一定會後悔。
當天晚上,玉瑤告訴雲居雁,沈君燁半夜從外面回來,直接去了楓臨苑。沈滄命人把他趕走,他就跪在楓臨苑門口。
雲居雁知道,終於到最後一刻了。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有大亮,沈君燁從楓臨苑出來,直接敲開了凝香院的大門。雲居雁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問道:“二叔這麼早,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沈君燁沒有說話,默默從衣袖中拿出一封信。信封殘破不堪,顯然經過了長時間的日曬雨淋。雲居雁狐疑地打開信封,信紙上赫然是沈君昊的筆跡。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急切地閱讀信件。
沈君燁暗暗觀察着雲居雁的表情。直至她把書信看完,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哭着說:“大嫂,我不知道他居然是那樣的人。我不知道居然是他殺害了大哥。”
“怎麼會這樣。”雲居雁不斷重複着這五個字。
“大嫂,都怪我太晚得悉這件事。前日,蔣世子和四公主說出那樣的話,他們分明早就有所懷疑了。沒想到子寒居然是這樣的人。”沈君燁語無倫次,不斷用衣袖擦拭着眼淚。
雲居雁用眼睛的餘光看他,不得不再次佩服他的演技。書信做得很逼真,彷彿真的是從西北歷經磨難才送至京城,信上的字乍一看絕對是沈君昊的筆跡,但云居雁尚未接過書信便知道信是僞造的。
當日,沈子遙被“沈君昊”的字條引出城外,招人暗算。沈君昊和雲居雁在那時候就相信,幕後之人懂得模仿他的筆跡。因此這兩年他們從未通過書信,除了害怕留下線索,更怕幕後之人會以假亂真迷惑雲居雁。
當下雲居雁自然不會揭穿沈君燁,只是歇斯底里地問:“送信的人呢?人呢?爲什麼這會兒纔到京城?爲什麼!”
“那人受了重傷,好不容易纔逃回來,這會兒正在楓臨苑。據說那個時候,他派去的人就算是馬和駱駝都不放過。他是躺在死人底下裝死,這才逃過一劫。至於大哥的屍體……”沈君燁哭得更傷心了。“他爲了取信於大嫂,故意把大哥的屍體放在烈日下暴曬……”
“不要再說了!”雲居雁尖叫,“我去殺了他!”
“大嫂!”沈君燁急忙拉住她,“剛剛宮裡傳來消息,禮部已經在草擬……”
雲居雁重重推開沈君燁,怒氣衝衝地說:“我不管這些……”
“大嫂,難道你也不管瑾瑜和瑾玒了嗎?”
雲居雁聞言,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
沉默許久,沈君燁小心翼翼地說:“大嫂。此事事關重要,昨晚我已經把一切稟明瞭祖父。”
“祖父怎麼說?”
沈君燁低下了頭。
“所以祖父準備犧牲我?”雲居雁冷笑。“他覺得是我害了你們沈家?”
“不是……”沈君燁心虛,喃喃着說:“興許祖父只是因爲剛得了消息,所以……”他的聲音漸漸弱了。這等於向雲居雁承認,沈滄要用她換取王府的平安。
窒人的沉默中,雲居雁突然開口:“二叔,請你護送我們母子三人離開……”
“大嫂!”沈君燁一臉詫異。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留在仇人身邊。”她一臉絕決。哀求沈君燁送他們離開京城。她想帶着孩子們去江南定居。她有足夠的銀兩,可以撫養兩個兒子。她只希望沈君燁看在沈君昊的份上,護送他們一程。
沈君燁暗暗驚訝。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勸說雲居雁不要冒然報仇,離京暫避,以圖後策。結果她自己選擇離開,甚至主動要求他護送。這其中是不是有陰謀?
沈君燁的疑慮一晃而過,畢竟雲居雁的要求正和他意。第一世,是她和沈君昊住在湖邊的木屋,直至沈子寒發現他們。這一世,他將代替沈君昊。第一世,她憎恨沈子寒害死沈君昊。這一世也是同樣。他已經完全按照第一世的歷史進程推進所有人的命運,這次老天一定不會再讓他的計劃生出變故。待到三皇子出家,他就是真正的皇父。到時,只要控制着小皇帝,控制着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就是真正的皇帝。
沈君燁越想越激動,點頭答應了雲居雁的要求,對着她說:“你應該知道的。我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
雲居雁聽到這話,只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若是今夜之後沈君燁還能活着,她一定要問問他,他憑什麼認爲沈君昊死了,她憎恨沈子寒,就一定會喜歡他,就會聽他的話?若不是必須查清郡王府還有什麼人是他的手下,若不是今晚就要把他留在京城的棋子一舉成擒,她根本不可能要求他護送他們離京。她對他從來沒有好印象。就連沈謹瑜、沈瑾玒都不喜歡他。(番外中會讓居雁質問沈君燁的,沈君燁會和盤托出兩世的帝王夢。)
因爲一切不過是故意讓雲居雁引着沈君燁離開,沈家三房一早出城爲沈滄祈福去了,二房、四房的人也被拘在了楓臨苑。沈君燁看到雲居雁用錦緞包着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很想提醒她,把太皇太后賞賜的金簪帶在身邊。想着自己早已安排人手守着金簪,他選擇了沉默。
雲居雁只帶了沈謹瑜、沈瑾玒的奶孃,以及玉瑤、香櫞坐在車內。玉瑤壓着聲音說:“大奶奶,他會不會在湖邊設下埋伏?若是他意圖不軌……”
“放心,相公早已經安排好了。他不會讓我們有危險的。”雲居雁摸了摸兩個兒子的頭,給了玉瑤一個安撫的眼神。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那間小木屋對她和沈君昊有特別的意義。
玉瑤雖知道兩位主子在啓昌侯府匆匆見過一面,但那是兩年多來,他們唯一一次見面,他們爲什麼如此堅定地相信着彼此?
在馬蹄的“嘀嗒”聲中。沈君燁騎着馬,護送雲居雁的馬車一路出了城門。直至夕陽西下,馬車才漸漸靠近湖邊。忽然間,暮色中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沈君燁急忙勒住了繮繩,對着馬車說了一聲:“大嫂莫要緊張,說不定只是過路的客人。”他說得鎮定,心中不禁害怕是沈滄派人追趕他們。按照他和皇帝的協定,過了今晚。世上就再也沒有淮安郡王府。
很快,騎馬的年輕人趕到了雲居雁的馬車旁,對着車廂行了一個禮,說道:“請問車內可是沈家大奶奶?”
“你是什麼人?”
“沈二爺,在下是木槿姑姑的侍從。”
“木槿姑姑?她不是替太皇太后守靈去了嗎?”雲居雁一邊問,一邊揭開了車簾。
沈君燁亦知道太皇太后身邊的宮女木槿。他馬上猜到這人此行的目的。果然,他對着雲居雁再次施了一個禮,躬身說:“大奶奶,木槿姑姑讓小的給您帶一句話。她說,當日太皇太后賜給您的那支簪子其實是一把鑰匙。那是沈夫人留給您的。它可以保您一世平安。”
“鑰匙居然一直在我身邊。”雲居雁喃喃自語。又對着年輕人急問:“姑姑爲什麼直到此時才讓你通知我?”
年輕人臉上顯出幾分爲難,斟酌片刻才道:“姑姑知道金簪就在郡王府。而皇上……明日一早就會有內侍去王府宣旨。除了查封王府,皇上亦會收回金簪。”
一聽這話,沈君燁比雲居雁更着急。前世,在雲居雁死後沒多久,他被皇帝秘密處死。這一世他小心翼翼地應對皇帝,自認沒有任何惹他懷疑的舉動,但帝心難測。皇帝又是多疑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對他動殺機。盒子裡的東西能在危急時刻保他性命。原本他以爲皇帝並不知道金簪的作用,他只告訴了他鐵匣子的存在。
待到年輕人離開。沈君燁故作不解地詢問雲居雁:“大嫂,他說的鑰匙是什麼意思?”
雲居雁心知沈君燁果然是着急了,不然不會對王府即將被查抄的消息不聞不問,一心只掛念着金簪。她從馬車的角落中取出鐵匣子,簡略地對沈君燁解釋了一遍,懇求道:“二叔,裡面的東西極爲重要,我已經試過各種方法,可就是打不開匣子。您能不能幫我把金簪取回來?”
“既然盒子裡的東西極爲重要,又是親家夫人轉託太皇太后交給您的,我自然應該替大嫂取回金簪。大嫂,不如這樣,你把匣子交給我。待我拿到鑰匙,直接取了裡面的東西再親手交給您。”
“二叔,這可不行。”雲居雁急忙搖頭,又尷尬地說:“不是我不相信二叔,而是……二弟妹是你的妻子,還有祖父他們……您想救他們情有可原,但是我只有瑾瑜、瑾玒……”
“大嫂,您想到哪裡去了。”沈君燁急急打斷了她,信誓旦旦地說,他可以對不起全天下的人,但對她的承諾一定會兌現。想着自己一早在木屋四周遣派了手下,雲居雁插翅也難飛,鐵匣子遲早落在他手中,他沒再堅持。安頓了雲居雁母子三人,他快馬加鞭折回京城。
聽着馬蹄聲漸漸遠去,雲居雁看着鐵匣子一聲嘆息。若是她能確定許慎之與史家無關,她一定會毫不猶豫把燙手的匣子交給沈君燁。如今,她該如何處置它?
“母親,父親在哪裡?”沈謹瑜奶聲奶氣地詢問。沈瑾玒在一旁直點頭,眼巴巴看着雲居雁。他們喜歡三叔父,可是母親總是不斷告訴他們,他們最喜歡的應該是自己的父親。他是爲了他們,所以不能陪伴在他們身邊。他們很好奇,畫像上的男人真的比三叔父更像他們,更喜歡他們?
雲居雁笑着摸了摸兒子們的小臉蛋,肯定地說:“等你們睡醒了,睜開眼睛就能看到父親。”
“真的嗎?”沈謹瑜眨巴着大眼睛。見雲居雁點頭,他接着追問:“那剛纔那人說的查抄是什麼意思?母親和二叔父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這些事情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我要現在就明白,三叔父說,我長大了。要保護母親,可是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沈謹瑜鍥而不捨,“還有,爲什麼……”
“噓!”雲居雁對着兒子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聽到外面傳來悶哼聲,急忙摟住沈瑾玒,又伸手捂住沈謹瑜的耳朵。
“母親,發生了什麼事?我會保護你的!”沈謹瑜信誓旦旦。
雲居雁對着他輕笑。玉瑤緊張地問:“大奶奶,不如奴婢出去瞧瞧?”
“把門栓上就行了。應該是沈將軍或者相公派來的人正在清理二叔的手下。”雲居雁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一個男人平板的聲音:“大奶奶,小的們就在外面守着,請您安心歇息。”
湖畔的小木屋很快恢復了平靜。淮安郡王府內,沈君燁從側門快步走入,直直往沈家的祠堂走去。在他帶着雲居雁離開京城的時候,章氏就應該死在慶春苑內了。明日,等皇帝下令查抄郡王府,她的“自殺”順理成章。
走了幾步,感覺到整個院子出奇的平靜,就連鳥叫聲都不見。沈君燁疑惑地停下了腳步,朝着四周看了看。一切靜悄悄的。看不出絲毫異樣。難道他們還沒發現她不見了?他暗自咕噥,繼續往前走去,心中的狐疑越來越甚。
自他從暨陽回到京城,一切都太順利了。不止是皇帝,就連沈子寒、雲居雁等人都好似在配合他一般。“不對!”他暗暗驚呼,再次止住了腳步。
“二爺?”黑暗中走出一個消瘦的人影,“您不是吩咐。明早才與小的會和嗎?”
“家裡怎麼樣?”沈君燁壓着聲音問。
“王爺,不太好。所有人這會兒都在楓臨苑。”來人比了比楓臨苑方向,始終不敢擡頭朝沈君燁看去。
沈君燁心中焦急。並未在意這些細節,只是追問:“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吧?”
“不知道,聽說上午就見了紅,一連找了幾個大夫……據說,王爺很可能過不了今晚。”
“行了,我知道了。”沈君燁點點頭,“其他的事,還是按計劃行事。”
“是。”那人躬身退下。眼見着沈君燁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幾乎同一時間,兩個男人一左一右押着那人的胳膊,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君燁原本覺得郡王府安靜得過分,如今既然知道是因爲沈滄病危,那麼一切就可以解釋了。那支近在咫尺的金簪不止是一份保障,更能幫助他獲得雲居雁的信任,他一定要把它取出來。幸好,他在太皇太后賞賜金簪給雲居雁的時候,就悄悄在沈家祠堂安插了眼線。
三長一短的敲門聲之後,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東西呢?”他只說了三個字,金簪已經出現在他眼前。他急急把東西收入懷中,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嗓音。
“二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沈君燁猛然轉身,就見沈君昊正微笑地看着他。他的臉瞬間煞白。他雖然經歷了穿越與重生,但他是現代人,他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鬼,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沈君昊壓根沒死,屍體是假的,一切都是陰謀。
“你——”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想,一切就在今晚了結吧。”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沈君燁說着,微微轉頭朝身後看去。落在沈君昊手上,他必死無疑,但他不能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有穿越者光環。只要他順應歷史的腳步,就不會像前世那樣慘糟皇帝毒手。
“在兩年多前吧。”沈君昊一邊說,一邊朝沈君燁逼近。他很想現在就出城與妻兒見面,但是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
兩年多的時間,他和沈子寒幾乎已經查明瞭沈君燁的每一步計劃,每一個舉動,每一顆棋子,但他們始終找不到殺害胭脂鋪老闆的那個男人。沈君燁的佈局中,這人不止幫他要挾、賄賂朝廷官員,同時也是他控制着四公主身邊的兩個宮女,令四公主對雲居雁諸多誤會。
當日。他們逼得沈君燁把那人的畫像親手交給沈子寒及齊元祥,主要是爲了逼迫屏風後的人老實交代他們是如何被控制的。鑑於這人對沈君燁十分重要,又參與了很多內幕,他們必須把他找出來,斬草除根。
在不斷的查證中,他和沈子寒已經證實,蔣明軒曾被沈君燁利用,但是他全然不知內情。從未與沈君燁勾結。因此那個人絕對和蔣家無關,但是他曾在無意中對人提及,蔣明軒必定娶四公主。他和蔣家無關,那必然和皇家有關,纔會知道整件事。可即便是沈子寒,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能要求搜查皇親國戚的家。
當下,沈君昊看出沈君燁欲逃離現場的意圖。他肅然道:“二弟,今日你怎麼都逃不了。我獨自來見你,就是想問個清楚明白。你到底有什麼意圖?我們到底有什麼血海深仇……”
“大哥不是都知道了嗎?不對,按年紀。應該你稱呼我大哥纔是,我纔是沈家的長子。”沈君燁說着,再次往後退去。沈君昊疾步上前,沈君燁轉身就跑。他千算萬算,自然不會漏了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二弟,你以爲你跑得了嗎?”沈君昊一聲喝問,揚聲命家丁抓住沈君燁。沈君燁一路狂奔。東躲西閃,壓根沒看到沈君昊根本沒有追來,四周的家丁也儘量與他保持着一定距離。
步出王府。在小巷中轉了幾個圈,確定沒人跟蹤自己,他這纔拿出懷中的金簪。簪子是貨真價實的,並沒有被掉包。他轉身欲往城外而去,才走了兩步,猛然止住了腳步。若沈君昊的屍首是假的,那麼雲居雁逃去小木屋當然也是假的。此刻,雲居雁身邊一定佈滿了保護他的人,他回去簡直是自投羅網。
他在幽暗漆黑的小巷中如困獸般踱步。所有的事情如果沒有皇帝配合,沈君昊根本不可能洋洋得意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已經一敗塗地,猶如喪家之犬。
“他果然狠心,居然兩年多沒有和家裡的任何人聯絡!”沈君燁喃喃。正是因爲確認了沈君昊的杳無音訊,再加上屍體毫無破綻,他纔沒有懷疑他詐死。
“他演得可真像,一往情深,癡迷不倦,只愛紅顏不愛江山,原來都是假的。”沈君燁咬牙切齒。他幾乎日日與沈子寒接觸。他對雲居雁的癡情半分不像是裝的。
“怎麼辦?怎麼辦?”沈君燁緊握着手中的金簪。簪子的尖端插入了他的肩膀,染紅了他的衣裳,他渾然未覺。
第一世,他僅僅因爲說錯了一句話,就被沈君昊重傷,之後遭遇王府被查抄,他傷口感染而亡。
第二世,作爲穿越者,他當然不會滿足於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既然知道三皇子登基後註定沒有兒子,那麼何不讓自己成爲皇父?可惜沈君燁這具身體的出身實在太差了,他必須小心謀劃。結果他因爲嚴重改變歷史,被皇帝誅殺,壓根沒看到三皇子登基。
第三世,他重生而回。他吸取了前兩世的教訓,更加縝密地佈局,儘量維持着歷史原有的進程,結果卻意外頻發。當他意識到有人與他一樣,同樣帶着前世的記憶,他不免心慌。可很快他發現,雲居雁記得的不過是前世被他扭曲過的“事實”。他利用這一層優勢,對他們步步緊逼,最後居然功虧一簣。
“到底哪裡出錯了?”他擡頭望着漆黑的夜空,“沈君昊不應該活着的。老天你聽到了嗎?他不應該活着的!”他仰天大叫,又急忙捂住嘴巴,把自己隱沒在夜色中。
“大半夜的,鬼叫什麼!”隨着男人的喝罵,一盆帶着臭味的涼水從沈君燁的頭頂澆下。他擡頭看去,窗戶已經合上,四周依舊靜悄悄一片。
“不行,我不能認輸!只要還有一口氣,我一定能夠東山再起。”沈君燁說着,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朝着某個方向走去。
故意放沈君燁逃離王府後,沈君昊一直在楓臨苑等待沈子寒的消息。先前沈滄見到他,整整哭了一個時辰,這纔剛剛睡着。二房、三房以及沈君燦等人得知了原委後,已經各自回房了。對着面無表情坐在桌前的沈君儒,沈君昊很想說一聲“謝謝”。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沉默中,長順在外面壓着聲音疾呼沈君昊。沈君昊不悅地打開房門,問道:“什麼事?怎麼還是這樣一驚一乍的!”
“大爺,二奶奶不在慶春苑。她的牀上躺着一個已經死了很久的丫鬟。”
“死了很久?躺在她的牀上?”沈君昊若有所思,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他並沒有忘記雲惜柔,但是據他所知,雲惜柔已經死了,因爲染上花柳病自殺而亡。當日她離開京城之後。一路往南走,在半道被山賊劫持,成了山賊們的玩物。之後她得知自己染了病,不久於人世,一把火把山寨燒了,留下遺書葬身火海。遺書上說,她做鬼都不會放過雲居雁。
既然他可以假死,雲惜柔也可以。雲惜柔不知道雲居雁身在何處,但章氏可能知道。另外,先前他看得很清楚。沈君燁的身邊並沒有鐵匣子。那個燙手的玩意很可能依然在雲居雁手中。
想到這,沈君昊再也顧不得其他。衝去馬房,直接上馬往城外飛馳。
湖邊的小木屋中,雲居雁抱着沈瑾玒昏昏欲睡。她不斷告訴自己,只要等到天亮,城門一打開,沈君昊就會接他們母子回家。回家之後,他們再也不必擔心幕後之人。他們終於可以一家團聚了。
靜謐的深夜,萬籟俱靜。突然間,雲居雁聽到屋外傳來“咔嚓”一聲。聽起來像是有人踩斷了樹枝。她猛然睜開眼睛,輕輕把沈瑾玒放在牀上。
“大奶奶,怎麼了?”玉瑤輕聲詢問,香櫞也睜開了眼睛。
“沒事。”雲居雁搖了搖頭。她走到窗口向外張望,外面漆黑一片,並不見守護在門外的守衛。她的心重重一沉。雲惜柔一直沒出現,她恨她入骨,她不會輕易放棄。
“你們聽我說。”雲居雁深吸一口氣,低聲交待:“不管發生什麼事,明日一早相公一定會出現。若是六妹出現……”
“六姑娘?”玉瑤驚呼。
“噓!”雲居雁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續而又道:“她只是想折磨我。我會想辦法拖延時間。若是我能引得她離開大門,你們抱着瑜兒和玒兒沿着後面的山路一直走。大概離這三裡多的地方,有一個小村子。我一早和相公交代過,若是這裡找不到我們,就去那裡接我們。”
“大奶奶,奴婢陪您留下。”玉瑤搖頭。
“你們得輪流抱着他們,不然走不快。再說,你們未必走得了。總之,我出去之後,你們立刻把門拴上。”
雲居雁的話音剛落,就聽雲惜柔在外面喚了一聲“大姐”。雲居雁看了看兒子們,輕輕握了握玉瑤的手,轉身打開了房門。
屋子外,雲惜柔獨自一人站在樹影下。夜色中,雲居雁只能看到她的輪廓,以及她頭上的紗巾。空氣中彌散着一絲血腥味。雲惜柔沒有殺害守衛的能力。雲居雁心中一陣緊張。
“六妹,好久不見。”
“沒多久。”雲惜柔得意地大笑,“聽說大姐爲了大姐夫的死痛不欲生。”
“你是如何找到這裡的?”雲居雁詢問。她不知道當下是什麼時辰,城門最早寅時纔會開啓,她至少得拖延至天亮。
雲惜柔瞪視着雲居雁。門縫中透出的光線讓她清楚地看到了她的鎮定、從容。她依舊美麗,一如往昔,而她被大火毀了半邊的臉,終日只能裹着頭紗。
“既然你不願意回答,我便不問。只是我的兩個孩子,求你放過他們。他們已經沒了父親,以後再也回不了沈家……”
“你覺得有可能嗎?”雲惜柔冷笑。
“即是如此,我能不能問一問,你爲什麼那麼恨我?非要置我於死地?我從來沒有害過你……”
“是你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是你!”雲惜柔厲聲大叫,表情猙獰,“我要你受盡折磨,我要你親眼看着你的孩子葬身火海!”
隨着雲惜柔的話語,不知道從哪裡走出兩個粗鄙猥瑣的男人。他們手持枷鎖,把小木屋的門窗鎖上,隨即點亮了手中的火把。火光中,雲居雁看到了面紗下的雲惜柔。她的右臉頰已經完全毀了。右邊的眼睛應該是瞎了。面容醜陋不堪。雲居雁情不自禁後退了一小步。
“怎麼,這樣就嚇到了?”雲惜柔獰笑,捋起衣袖,“這些全都是拜你所賜!”她的手臂滿是潰爛,泛着淡淡的腥臭味。
雲居雁駭得說不出話。她並不同情雲惜柔,她只想救她的孩子們。
“城門已經關了,沈將軍救不了你。”雲惜柔大笑,轉身詢問一旁的男人。“怎麼樣,我沒騙你們吧?她可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美人,多少男人爲她傾心!大姐夫對她更是一心一意,想必牀上功夫一定不錯。”
兩個男人盯着雲居雁,一臉淫笑。
雲居雁緊咬嘴脣,壓抑心中的害怕。他們只有三個人,按理說,單靠他們根本無法擺平小木屋外的守衛。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命令自己冷靜。
“你說是我奪走了本該屬於你的一切,我到底奪走了什麼?”
“一切。所有的一切!我們是親姐妹,可是上天太不公平了!”雲惜柔歇斯底里地控訴着自己所受的不公平待遇。她尖銳的嗓音響徹整個樹林。
雲居雁沒料到小時候同樣一碗糖水。雲惜柔也會覺得下人爲了討好她,把好的材料全都盛在她的碗裡。她假意聽着她的控訴,目光偷偷朝四周看去。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一陣窸窸窣窣地腳步聲之後,章氏出現在了雲居雁的視線。
“二弟妹,原來是你!”雲居雁終於明白雲惜柔何以找到她,“你就不怕二叔知道……”
“鐵匣子呢?”章氏質問雲居雁,又轉頭對雲惜柔說:“你答應我的。找到她,就把鐵匣子交給我……”
“啪!”雲惜柔揮手一巴掌打在章氏臉上,“你還放不下那個男人?你忘了是他想殺你?他對你說的。做的,全都是虛情假意……”
“我要鐵匣子!那是你答應我的!”章氏大叫,難掩眼中的絕望。沈君燁居然要殺她!
“你到現在還看不清他嗎?他誰都不愛,他愛的只是他的皇帝夢!”眼淚順着雲惜柔的眼角滑下,“對他來說,沒有用的女人就該殺掉。比如你,比如我!”
“不!他想得到鐵匣子。只要鐵匣子在我手中……”
雲惜柔又是重重一巴掌打在章氏臉上,打得她一下子摔倒在地。她俯視着章氏,悵然而笑,一字一句說:“你醒醒吧,從頭至尾他都是虛情假意,他不過是在利用你,從第一次的相遇開始,他就已經決定了你的結局。他對你從沒有一丁點的愛意……”
“不是的,他只是受她迷惑!”章氏手指雲居雁,“是她勾引他!”
雲惜柔重重一腳踢在章氏的肚子上,獰笑着說:“黃泉路上,我們可以一起問問他。”
“你……”章氏的眼中顯出懼意。
“沒錯!”雲惜柔重重點頭,轉身面對雲居雁,“告訴你吧,大姐夫就是他殺的,爲的是得到你。你不用得意。他並不是愛你,他只是想得到你,利用你。對他而言,你和我,和她是一樣的!”
雲居雁知道,雲惜柔對章氏說的話,其實說的是她自己。她很可能愛上了沈君燁,而沈君燁想殺了她。她清了清喉嚨說道:“我們好歹姐妹一場,雖不能同生,共死也無妨,反正世上沒有他,我活着也沒有意思,還不如去地下團聚……”
“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我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章氏的叫聲壓住了雲居雁的聲音。
雲惜柔又是一腳踢在章氏的肚子上。“告訴你,男人都一樣,說不定他們還比他強些。”說罷,她指了指一旁的兩個男人,笑道:“我還想和大姐敘敘舊,你們帶她去邊上玩玩吧,完事了就把她殺了。”
章氏一臉驚恐,拔腿想逃,一下子被兩個男人抓住了。她瘋狂地大叫,慢慢的,掙扎聲漸漸弱了。
“六妹,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事到如今,大姐居然還如此鎮定。”
短暫的沉默過後,雲惜柔再次開口,“大姐,其實你應該感激我的。雖然我沒有救下大姐夫,但沈將軍之所以能夠收買枇杷,多半是我的功勞。我想,等沈將軍發現你葬身火海,他一定會將他千刀萬剮。有時候我真不明白,那些男人爲什麼對你如此執迷?”
雲居雁默默聽着雲惜柔的控訴。天空依舊沒有泛亮的跡象。一旁,章氏已經沒了聲息。
“你不用等了,你活不到天亮的。”雲惜柔的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馬蹄聲。她臉色微變,揚聲命令:“把那個女人殺了,過來把木屋點着!”
沒人回答雲惜柔話語,四周靜悄悄一片。
“人呢?”她大叫。依舊沒人回答,只有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你!怪不得你不害怕!”雲惜柔的五官愈加扭曲。她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瘋狂地朝雲居雁刺去。
雲居雁疾步往後退去。眼見着匕首離自己僅有幾釐米,忽見雲惜柔的瞳孔放大。她的眼中閃耀着不甘與濃濃的恨意。她用盡全力試圖把匕首刺入雲居雁的胸口,身體卻已經無力地往下墜落。
雲居雁驚呼一聲,跌倒在地上,雙手捂住口鼻。不止是手臂,雲惜柔的脖頸間同樣滿是潰爛。紗巾之下,她的頭髮稀稀落落,頭皮全都皺在了一起,似一塊烤焦的豬皮。她在地上痙攣了一下便沒了聲息,眼睛直視着漆黑的夜空,似在控訴她的不甘。
雲惜柔的身後,一個護衛打扮的男人對着雲居雁行了一個禮,低頭道:“沈大奶奶莫要害怕。請您去屋子裡稍候。其他的事,天亮之後再說。”他的手上,一支長劍正滴着鮮血。
“你是誰派來的?”雲居雁的聲音在顫抖。
男人沒有回答。隱隱約約中,只聽沈君昊問道:“明軒,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蔣明軒的聲音帶着震驚,續而馬上恢復了平靜,平靜中又帶着難以掩飾的憤怒,“我明白了。”
“晚些我們會向你解釋……”
“我知道了。”蔣明軒打斷了沈君昊,“既然你來了,那我先回城了。”
“相公!”雲居雁循着聲音走去。
沈君昊顧不得蔣明軒,疾步走向雲居雁,伸手抱住了她。
雲居雁看着風塵僕僕的他,想到了他們的第一世。那時候他們也是許久沒見,他也是這般,急匆匆地尋找她,焦急而又熱切地注視她。
“都結束了嗎?”雲居雁伸手捧住他的臉。
沈君昊重重點頭,“都結束了。我出城的時候,已經在長公主府找到了他們。子寒已經把他交給了皇帝。”
“恩。”雲居雁跟着點頭。這一世,他們不會再經歷生離死別。他們一定可以相守一輩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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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裡只寫到沈君燁落在了皇帝手中,但番外會交代他具體的結局,還有他的動機,計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