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點還有一章======
午飯的時候,雲居雁已經從鞠萍那裡知道,父親是緊隨着母親出府的,一路上遠遠跟着,似護送一般。作爲女兒,她不能插手父母的房內事,但至少不能讓他們帶着怨氣回家。
前世她認同母親的想法,覺得通房、姨娘就是一個物件,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她相信母親一開始接受了易姨娘,大概就是因爲這個想法。經歷了玉鎖懷孕,雲惜柔爲妾,看多了現代人執子之手,兩情相悅的美好畫面,她絕不容許其他女人插在她的父母中間。
值得慶幸的,她相信父親是喜歡母親的,不然他們的房間不會依然掛着母親的畫像,而她母親的那些不滿,應該只是因爲太在意了。
雲平昭看女兒一臉失望地看着自己,以爲妻子又說了什麼。他走過去,剛想開口,就聽雲居雁說:“父親,祖父命我一個人住在這裡,我實在無聊。撫琴雖會彈琴,可畫技就差得遠了。我想讓母親幫我尋個略懂琴棋書畫的丫鬟,可母親卻說,要等我回家之後再慢慢選。”
許氏一聽到“琴棋書畫”、“丫鬟”就生氣,沒注意到女兒的反常,只是冷着臉別過頭去。雲平昭卻是看到了雲居雁正對着自己笑,兩隻眼睛彷彿在說:父親,我已經給了你臺階了,你還不趕緊下來?
雲平昭的面子有些掛不住。說心裡話,昨日他是真有些惱了許氏。他不過是聽到有人彈琴,多聽了一會,駐足看了一眼而已。她便說那些收不收房之類的話。他自覺這麼多年,沒一處對不住她的,可她卻動不動就發脾氣,全沒有以前的明媚爽朗。再說家裡那麼多事,她卻一甩手,說走就走,出門也不多帶些護衛,怎能讓他不生氣。
“父親!”雲居雁擡頭,用期盼的目光望着雲平昭,撒嬌道:“您就替我向母親說說情吧。母親一向最尊重您的意見。”
一聽“尊重”。許氏臉上的怒意更甚。昨日她決意來莊子小住,就是因爲丈夫怒氣衝衝地對她說:“既然你那麼想要這個賢名,我就尊重你的意思,索性擡了她做姨娘。”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鬟,他一開口就是姨娘。可見他早就被美色所惑。
許氏越想越氣,若不是爲了女兒,她必須回去防着二房。若不是父母早逝,她真想帶着女兒回孃家,眼不見爲淨。
眼見着母親快要發作,雲居雁不禁有些焦急。扯了扯雲平昭的衣袖,朝着許氏努了努嘴。“父親。您就替我說句好話吧!”她哀聲懇求着,暗暗祈禱着自己不會弄巧成拙。
雲平昭已然明白了女兒的意圖,心中甚是羞愧。他尷尬地輕咳一聲,沉聲說:“不過是個丫鬟,也不用那麼麻煩去外面找,我看就那個柳易吧。回去之後你找人教教她規矩。”
聽到“柳易”這個名字,雲居雁輕輕吁了一口氣。
許氏聽聞丈夫的話,忘了生氣,錯愕地回頭看他。他們這樣的人家,做父親的是絕不可能把女兒身邊的丫鬟收房的。難道他真沒有看上那丫鬟?
雲平昭看到妻子的目光。氣惱地轉頭。他恨這種不信任與探究。甚至覺得這樣的表情讓美麗的她變得面目可憎。
雲居雁看父母的表現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她知母親最是心軟。現在父親已經表明立場了,只要再給他們機會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事情就算過去了。她接着雲平昭的話說:“父親。她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嗎?以前怎麼沒聽過這個名字?”
“她是你父親在街上救回來的孤女。”許氏的語氣中帶着淡淡的不屑,但態度已經軟化了不少。
雲居雁見識過那個女人的手段。她可不信這樣的巧合。問道:“既然是救回來,怎麼又成了丫鬟?”
雲平昭與許氏誰也沒有回答。雲平昭走至一旁,喚來自己的隨從說話。此刻許氏也發現了女兒根本就是故意的。她輕輕捏了捏雲居雁的鼻子,假作生氣地說:“原來你把鞠萍帶來,就是爲了打聽家裡的事的。”
“母親這可真真冤枉了鞠萍姐姐。”雲居雁狡黠地笑着,“鞠萍姐姐可不知道一個小丫鬟就能讓母親生那麼大的氣,還與父親起了爭執。”
許氏知自己大概是冤枉了丈夫,心中很是後悔。可是要她去道歉,她又開不了這個口。想到那丫鬟那副楚楚可憐又嬌羞無比的模樣,她擔心地說:“那丫鬟看起來是個不省心的,你不要也罷。我回去後再爲你物色其他的。”
“母親放心,在我這裡,她的那些伎倆沒有用武之地。而且既是父親發話,怎麼着都要讓她來見見我。”她要看看這一世的柳易和上一世的易姨娘有多少不同。
因鞠萍就在女兒身邊,許氏沒再堅持。她叮囑了一些日常瑣事,正要離去,就見雲居雁幾步上前,對着丈夫說:“父親,午後天氣炎熱,此處離家又遠,不如您和母親一起坐車吧。”
許氏頓時有些恍惚。以前在任上的時候,他們兩夫妻經常坐車出遊,沿途欣賞風光。每逢春暖花開,或者落葉紛飛的時候,他都會帶着她出去走走,有時還會爲她畫上一兩副畫像。後來,因爲子嗣的事,她便不再有心情了。丁憂回鄉之後,他們更是各忙各的,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坐車了。
雲平昭明白女兒的意圖。昨日的事他雖生氣,但反過來想想,他也不曾告訴她,他駐足傾聽琴聲,不過是想起他們剛成婚那會兒琴瑟和鳴的畫面。他們兩人都好久沒有彈琴了。
想着以前,雲平昭把繮繩交給了自己的小廝。
雲居雁見狀,對鞠萍及春芽點點頭。見兩人高高興興地轉身而去,她又對許氏說:“母親,我命人準備了父親愛喝的茶,還有您喜歡的糕點。一路上,你可別忘了替我向父親斟一杯茶,謝謝他賞我一個伶俐的丫鬟。”說完又對着許氏眨眨眼睛。
許氏頓時紅了臉,狠狠捏了捏女兒的臉頰。“你這丫頭,現在都消遣起你母親了。”
“母親。”雲居雁一下子抱住了許氏,眼眶有些溼潤。今日她能勸和父母,只因爲全世界只有她才能讓她的母親忍氣吞聲,咬牙嚥下委屈。
許氏只當女兒是捨不得自己。她輕拍着她的背,安撫着:“好了,都這麼大了,還哭哭啼啼的。過幾天我就勸你祖父讓你回家。”說着,她也有些哽咽。
告別了父母,雲居雁立馬找來鞠萍細問。原來柳易之所以成了他家的丫鬟,是因爲撞上了他父親的馬。他的父親得知她寧願賣身也不願賣了祖傳的古琴,又見她知書達理,通曉琴棋書畫,便買下了她。到了芷槐院,她名義上雖是丫鬟,卻一個人獨住着耳房,平日裡也沒人敢吩咐她做事。
雲居雁相信,她的父親或許一轉身就忘了這事,而她的母親忙着應付二房及家裡的雜事,一開始肯定也沒在意。後來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傳至她耳中,那個柳易再說上幾句曖昧不明的話,她的母親一定會與父親鬧上一場。以她的父母誰都不肯先認輸的個性,說不定“易姨娘”真的會誕生。
想着父母彆彆扭扭上馬車的畫面,雲居雁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的父親是出名才子,溫文爾雅,而她的母親也是個口硬心軟,待人至誠的,可兩人碰在一起,偏偏誰都不肯先向對方說句軟話、心理話。
前世,她一直嗔怪父親不愛惜母親,有時候甚至覺得是他氣死了母親。不過現在的她明白了,因爲愛,他們纔會對對方特別地嚴苛,特別地斤斤計較。就像她對沈君昊,如果沒有特別的感情,她就不會這麼在意他的一切;遇到與他有關的事就無法冷靜地思考。
直至晚上,雲居雁依然在想着自己的父母。她決意把柳易握在手中,但前世與現在有那麼多的不同,她不確定那個導致她父母的感情徹底破裂的孩子會不會出現,又會以怎樣的方式出現。
因爲雲居雁的“迫不及待”,柳易在第二天上午就被送來了莊子。午飯時分,鞠萍領着她入了屋子。
雲居雁遠遠就看到她了。消瘦的肩膀,纖細的腰肢,雖低着頭看不清容貌,但那股風流弱質已盡顯無遺。雲居雁不動聲色地看着她一小步一小步走着,盈盈跨入屋子,恭恭敬敬對自己行禮。
時隔多年,她依然記得她的容貌,黑眸柳眉,烏髮如黛,膚若凝脂,哭起來就像是雨中的梨花,即便是女人看了,也會情不自禁生出幾分憐惜之情。
雲居雁掩下心中的厭惡,笑着問:“聽說你很會彈琴,不知師從何處,哪裡人士?”
“回姑娘,奴婢是江南人士,只因先父酷愛彈琴,奴婢便跟着學了一兩個曲子。後因父母亡故,便沒有繼續學習,因此當不起姑娘的‘好’字。”
雲居雁默默聽着,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右手卻已緊緊捏住了茶杯。眼前的人就是前世的易姨娘,可她說的身世卻與前世截然不同。是實情變了,亦或是她根本就在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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