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惜柔原本怒火中燒,對沈大強更是起了殺心,但幕後之人的那封書信不止讓她怒意全消,更讓她意識到是她太過急功近利了。
時至今日,她和雲居雁之間不僅僅是誰勝誰負的問題,她要的是近距離欣賞她在痛苦中掙扎的醜態。之前,是雲居雁把她逼至眼下的困境,往後,她要看着她陷入更艱難的絕境,看着她跪地求饒。她有的是時間,她要慢慢佈局,用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她囚住。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雲惜柔深吸幾口氣,收起書信,對着沈大強說:“之前是我太着急了。”她又對着婉菊笑了笑,問道:“聽說沈家那邊一直把她看得很緊。我們有辦法與她說話嗎?”
婉菊知道雲惜柔說的是薛氏,她略一沉吟,回道:“若是要當面說話,恐怕不容易。大奶奶……”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雲惜柔,見她表情未變,這才繼續說道:“大奶奶一直派人守着沈夫人,不過百密總有一疏的時候,遞一張字條進去總是可以的。沈夫人是聰明人,知道怎麼選擇的。”
“還是要小心一些,說不定他們也會去找她。”雲惜柔一邊說,一邊瞥了一眼沈大強。就像書信上說的,黃氏的情夫是誰不重要,就算讓雲居雁找到,不過都是些陳年舊事罷了,但是他們暫時不能失去沈大強。如今的沈家,雲居雁管着後院,而沈君昊也開始插手家事。他有沈滄撐腰,沈倫對他的越權行爲只能睜一眼閉一眼。一旦沈大強被沈君昊揪出來,他們再難安插眼線。
想着這一點,雲惜柔與婉菊、青竹商議妥了下一步行動之後,又單獨把沈大強留下,說了不少安撫的話。
沈君昊雖然知道薛氏不見得會對自己說真話,但他還是讓雲居雁派了張鐵槐的老婆與她接觸,希望能從她的言行看出點端倪。可惜,薛氏張口就是,若是要她交代黃氏的事,她要親自撫養沈君茗。沈君昊當然不可能答應,談判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僵局。
另一方面,許慎之證實,他之所以聽到雲居雁和沈子寒的閒話,的確是有人故意說給他聽的。此事證明了沈君昊的猜測,謠言的目的是有人想故意支開沈子寒。沈君昊欲通知沈子寒,可他是快馬加鞭趕回去的即便他派去的人能夠追上他,恐怕那時他已經回到邊關了。
在楊氏和趙氏的主持下,呂氏的葬禮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沈君昊大多數時候都跟隨沈倫左右。因爲沈佑的傷勢根本下不了牀,而沈君燦忙着當孝子,人來客往都是沈倫和沈君昊接待。除此之外,沈君昊一直想找出是誰殺害了趙旬,同時他也沒有放棄尋找沈滄中毒的根源。他總覺得只要弄清楚了這兩件事,或許能掌握幕後之人的更多線索。
因爲伴隨在沈倫左右的不再是沈君儒而是沈君昊,親戚間難免有人交頭接耳。再加上薛氏和呂氏相續出事,心懷惡意者對雲居雁更是諸多猜測。
雲居雁因爲懷孕的關係,大多數時候都在凝香院,就算是管事媳婦回話,也都是在雲居雁的書房,再加上沈君昊對她的刻意保護,因此並未聽到太多的閒話。
因着葬禮的關係雲居雁見到了久未見面的雲平昭及雲堇。之前她一直擔心,因爲雲驥的出生,會讓雲堇的處境變得尷尬,但是看到他和雲平昭相處和睦,比以往更多了幾分親熱,她終於安下心來。想想也是,雲平昭並不是刻薄寡情的人,雲堇亦不是貪心不足之輩。
雲平昭此番上京,除了帶來雲驥的畫像給雲居雁看,更多的是他設計的陽羨壺畫稿。雖然紫砂壺的燒製從理論到批量生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云平昭已經不似以前那個只知道風花雪月,不懂人家疾苦的書生。他主動告訴雲居雁家裡不缺吃穿,再加上有程大的支持他不會急於求成,會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同時他亦會照顧好許氏母子。
相比紫砂壺的生意雲居雁更擔心的是雲家的安危及雲驥的安全。雖說自雲惜柔假死之後,雲家風平浪靜,但前世的雲家四分五裂,最終走向消亡也是不錚的事實。再說誰知道是不是有人正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雲居雁只能再次把家裡的事交託給雲堇,請他仔細注意着家裡是否有人生事或者特別活躍。至於雲驥,除了指望千挑萬選出來的奶孃嬤嬤,她唯有時不時寫信詢問。她告訴自己,雲平昭和許氏好不容易纔有了兒子,不用她說,他們也會好生照顧兒子,不會讓他有一點點意外。
隨着葬禮的結束,雲居雁收到了陸氏的回信。
出乎她的意料,陸氏居然在信上說,她替雲凌菲選對象,門當戶對是首要考慮的,但最重要的還是對方的人品。言下之意她對沈子遙的人品是十分滿意的。信末她甚至隱晦地暗示,若是威遠侯府向他們提親,最好是在沈子遙的傷勢未愈之時。
雲居雁看到陸氏所言,初時雖驚訝,但轉念間她馬上明白了。之前她給陸氏的信上寫得很明白,沈子遙的腳傷最壞的結果是造成他走路不便。若是雲凌菲在沈子遙可能殘疾的時候選擇與他訂婚,那麼他們的夫妻情分自然不同,威遠侯府的人對雲凌菲也會高看幾分。再加上沈子遙的母親、祖母一向疼愛幼子,如今他受了傷,自然更多了一份補償心態。更何況以雲凌菲的年紀,又有云惜柔在酒樓鬧出的醜聞在前,她的婚事決不能再拖下去了。這種種的原因加在一起,陸氏確確實實着急了,纔會在信上暗示雲居雁,讓威遠侯府的人儘快去永州提親。
雲居雁一直希望雲凌菲能夠婚姻美滿,眼下沈子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她收到信之後,趕忙讓沈君昊去暗示沈子遙,不管他的腳能不能康復,雲家都等着他們去提親。結果,沈子遙聽到這話,不是趕着下聘,卻說若是他的腳不能恢復如常,他不想耽誤別人。
幸好,沈子遙的母親見兒子很喜歡雲凌菲,而云家也沒有因兒子的受傷而遲疑,再加上魯氏先前就在她面前誇雲凌菲溫婉懂事,知書達理,她二話不說就找了媒人去永州。沈子遙見自己沒辦法阻攔母親,又感念雲凌菲不嫌棄他可能殘疾的事實,只能更努力地復健。
沈君昊隔幾天就去一趟威遠侯府,每次回來都直搖頭,感嘆沈子遙根本就是在拼命,直說以前他都是嘻嘻哈哈的,對任何事都渾不在意,也不會放在心上,現在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從未見他如此執着與認真。
因爲威遠侯府與雲家都有默契,再加上雙方都樂於看到沈子遙積極對待自己的傷勢,婚事很快就落到了實處。與此同時,沈君燦和雲映雪的婚事,隨着呂氏的下葬,也擺上了桌面。
按規矩,沈君燦若是在百日之內不成親,他必須守孝三年。按照他和雲映雪的年紀,理論上並不急着辦婚事,再說沈君燁的婚事雖然近在眼前,可沈君儒卻不是說成親,就能成親的。雖說隔了一房,但沈滄並不希望他先於沈君儒成親。
因此,沈滄傾向於讓沈君燦緩三年再成親,可是在錢氏眼中,雲映雪好不容易攀上了郡王府的高枝,她生怕三年的時間太長,不知道會生出什麼變數,因此一心想讓他們早日完婚。她不止一次婉轉地催促雲居雁,要她向沈滄轉達他們的意思。
雲居雁自然覺得錢氏做得太難看了,哪有女方急巴巴趕着女兒出門的,可另一方面,雲映雪身在永州,雖然有如意照看着,但如意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監視着她。
另外,之前往京城寫信的那個丫鬟雖然已經調離雲映雪身邊了,可保不準幕後之人會不會派其他人挑唆她。把她放在眼前,或許纔是比較安全的。
沈君燦對這樁婚事依然十分牴觸。但因爲是沈滄的命令,他不敢公然違抗,只能消極牴觸。
在呂氏的葬禮過後,沈君燦依然認定是沈佑失手殺了呂氏。而沈佑又說是呂氏意圖謀殺親夫。沈君昊只能帶了陳五去見他們。陳五把當日的境況如實說了,也交代了是趙旬讓他誤以爲呂氏是他的殺父仇人,所以他才殺了她。
沈佑看起來相信了這話,而沈君燦嘴上沒說什麼,面上的表情說明他只是將信將疑。沈君昊又解釋了一回,見沈君燦依舊心有疑慮,只能讓他去找呂氏的兄弟求證。隔了一日,也不知道沈君燦是否找了自己的舅舅,他突然對沈君昊說,他要嚴懲兇手,讓沈君昊把陳五交給他處置。
其實在此之前,沈佑已經一再要求沈君昊交出陳五,沈君昊一直拖延着,只說沈滄還要陳五交代其他的事。這次沈君燦態度堅決,甚至說出了就算到了沈滄面前,他也是如此要求,沈君昊唯有答應。但奇怪的是,沈君燦卻沒有馬上殺了陳五替呂氏報仇。
沈君昊見狀,心下疑惑,再加上他一直擔心沈君燦是第二個薛氏,幕後之人想逼着沈君燦陷入瘋狂,成爲對付他和雲居雁的利器。因此他只能更加小心地注意着沈君燦的一舉一動。
可不知道是沈君燦的悲傷期過了,還是其他,沒幾天他就故態萌發,雖不至於去府外胡鬧,但經常在院子裡與丫鬟嬉戲,被沈滄警告了幾次,都只是消停了兩天,又開始不安分了。
沈佑那邊,沈君昊只知道呂氏死後,他因爲被沈滄禁足,開始獨寵一個名叫採蓮的姨娘。爲了小心起見,沈君昊調查了採蓮的來歷,得知她只是入府多年的姨娘,雖有姿色,但一直被沈佑冷落着,這段期間,她默默無聞,從不與人往來。前些日子沈滄清理沈佑院子裡的人,她差點被放出去,最後因爲她曾流產傷了身子,這才留下了她。
這些資料讓沈君昊和雲居雁都覺得她沒什麼可疑,再加上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兒,他們復又把視線轉移到了沈君燦身上,同時詢問沈佑,沈君燦和雲映雪的婚事,他打算如何。
沈佑對兒子的婚事漠不關心,只說既然是沈滄的意思,由他做主就是。而沈君燦的意思,他堅持要替呂氏守孝三年。
沈滄一直覺得沈君燦根本就是沈佑的翻版,只知道沉迷女色,再加上他與丫鬟們的種種行徑,他懶得看他,也懶得管,只是交待雲居雁,她看着辦就成,反正無論是三個月,還是三年,沈君燦都娶定了雲映雪。
沈君燦畢竟只是雲居雁的小叔子,再加上沈佑仍在,她雖然想把雲映雪放在自己跟前,可這樁婚事也不是她可以做主的。與沈君昊商議之後,他們決定把球踢回沈佑那邊,由他決定婚期。
至於沈君燁那邊,雲居雁雖然一直想試一試他是不是穿越者,但苦於沒有機會,又怕打草驚蛇,只能一日又一日地拖着。
沈君燁在楓臨苑養了幾日傷,在傷口結痂之後就搬回了自己的院子,仍舊由之前的大夫照顧着。沈君昊對他的懷疑仍在,藉着抓藥、煎藥的名義,安插了兩個機靈的小廝。按照小廝的回稟,沈君燁每日除了吃藥就是發呆,根本不與人說話,就連大夫也不搭理,換藥之類的從不呼痛,看上去心如止水,就差沒有提出出家爲僧的要求了。
相比之下,沈君儒反倒不似以前那般沒有存在感了。他先是要求去江南的一間書院求學,被沈滄和沈倫拒絕之後,三天兩天出門,有時去找蔣明軒,有時候去雅竹小築,甚至還去西山的別院住過兩天。
沈君昊一直想確認青紋的情人到底是不是沈君儒,曾想着試探他,但他話未出口,沈君儒就反問他,是不是也要找人像監視沈君燁一樣監視他。
沈君昊無奈,只能暗中注意着他。可是除了頻繁出門,他的行爲並沒有其他異常,往來的人不是蔣明軒,就是他的同窗,或者是之前認識的世家子弟。
雖然沈君昊和雲居雁對幕後之人依然知之甚少,也不知道大黃到底是誰的,更加沒有說服薛氏說出黃氏的情夫到底是誰,但日子還是一天一天過去,雲居雁的肚子也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沉。
轉瞬間秋風過,西風起,迎來了又一個年關。待到正月裡,雲雨桐已經嫁給了章巍,搬來了京城,而沈君燁的傷勢也恢復得七七八八,沈家準備操辦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