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玉瑤和錦繡照例在西次間外面候着。她們早已吩咐了小丫鬟把早膳和熱水準備着。所有人都看到兩個主子是如何的如膠似漆、相親相愛,終於放下心來。特別是錦繡,看到雲居雁落紅的那一刻,她差點說了一聲:阿彌陀佛。在她們眼中,就算雲居雁住持了中饋,也比不上生下長子來得重要。
看到芷蘭的身影在門外一晃,玉瑤給錦繡使了一個眼色,自己上前問道:“怎麼了,有事嗎?”
芷蘭這段日子與玉瑤接觸得多,也算熟識了。她拉着她往廊下走了幾步,悄聲問:“姐姐,聽小丫鬟們議論,爲了妁桃的事,大奶奶要把我們都換了?”
“你從哪裡聽說的?”玉瑤奇怪地看着她。
芷蘭生硬地搖搖頭,答道:“就是小丫鬟們私下的閒話。”她抿了抿嘴脣,又道:“其實那個時候很多人都被二夫人叫走了,根本不在院子裡。”
“奶奶的決定不是我們可以枉議的。現在不要說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能對你胡說八道。再說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了,還是沒人看到妁桃是什麼時候進的院子,這也難怪大奶奶會生氣。”
“姐姐,那是不是說,只要大奶奶查清妁桃是如何進來的,就表示不會有人被攆走?”
“我真的不知道。”玉瑤一臉爲難,“我們都是做奴婢的,就算大奶奶再相信我,這些尚未有決定的事,也不會對我說的。”
聽到這話,芷蘭失望地走了。玉瑤看了看她的背影,轉身折回了房間。
“找你打聽情況?”錦繡低聲問着。
玉瑤點點頭答道:“大奶奶說得一點都不錯,夫人一定是故意放出了風聲,讓大家人心浮躁。這兩天我們一定要格外小心。”
錦繡亦是贊同,但她怕她們人手有限。會顧此失彼,又不能把幾間廂房像東西跨院那樣鎖起來。至於針線房的李媽媽那邊,她更是擔心。薛媽媽已經不在了,可她居然壓不住薛媽媽手下的人。想着雲居雁交代她們的“一切如常”四個字,她問玉瑤:“你說大奶奶爲何只是讓我們留心西跨院。”
“應該是大奶奶的嫁妝都在西跨院吧。”雲瑤不甚確定地回答,聽到西次間有了動靜,她欲上前,卻被錦繡攔下了。
“還是等大爺、大奶奶起身再說。”話音未落。錦繡的臉已經紅了。
玉瑤回過神,急忙退得遠遠的,愣了一下又跑出了房門,悄悄把外面的小丫鬟都趕走了。她還未及回身,就見香櫞正疾步走來。她迎上去問道:“怎麼了?匆匆忙忙的。”
“昨晚上,四老爺院子裡死了一個姨娘,說是失足掉進了井裡。天沒亮就被人拉了出去。”香櫞說得又急又快,緊接着又壓低嗓音說:“老爺和夫人一早就被王爺叫去了。很多人私下說,這和大爺的丫鬟妁桃有關。我只聽到這些,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內情。這事恐怕要儘快告訴大奶奶。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這……”玉瑤心中犯難。聽屋裡的動靜,恐怕他們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出來。之後又要洗澡。又要吃飯,起碼要等到午飯之後纔有說話的機會。如果這些都是薛氏或者呂氏的陰謀,到時就遲了。可這個當口,玉瑤怎麼敢去敲門。
玉瑤正猶豫間,就見長順在院子門口對着她揮手。她只能走了過去。
長順瞧瞧正屋,小聲問:“大爺起了嗎?二爺已經遣人問了三次了。”
“沒有。”玉瑤搖頭,想起了另一層擔憂。雲居雁“光明正大”躲在屋子裡養身子。可沈君昊沒病沒痛的,按理應該去玉衡院請安的。萬一沈倫待會兒遣人來叫他,發現他日上三竿都沒起牀。錯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
長順看看玉瑤圓圓的臉蛋,輕攏的眉頭,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姐姐不用擔心的,大爺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不會誤事的。至於二爺那邊……那邊……”他也不知道怎麼說了,他從沒見過沈君燁這麼急着找沈君昊。若不是他說,儘快請沈君昊過去找他,恐怕他都要自己找來凝香院了。
聽長順說起沈君燁時吞吞吐吐的,玉瑤立馬想起了他抱着雲居雁入西次間的事。叔嫂之間最是應該避忌,特別是那個時間沈君昊又不在家。她不知道自己瞞着這事是對是錯,心中已經對沈君燁起了戒心。她問長順:“二爺這麼急着找大爺,會不會有什麼急事?”
“我也不知道。”長順老實地搖頭,想了想又說:“那個……昨晚聽大爺的意思,好像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去打擾他。想來大爺自有主張,我只是過來問問罷了,沒有其他意思。”
“那如果老爺來請大爺呢?”
“若是老爺派人過來,我會應付的,姐姐不用擔心。”長順嘴上胸有成竹,心裡卻是一片哀怨。之前沈君昊可是全城皆知的“紈絝子弟”,晚上縱情聲色,白天當然要日上三竿才起身。有時候明明他已經起身了,卻拖拖拉拉不願意去玉衡院,害得長順不知道被罰了多少次。後來日子長了,沈倫自己也乏了,再加上沈滄對沈君儒的另眼相看,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溫文儒雅,聰敏好學的三公子身上,長順的日子纔好過些。再後來,沈倫索性不要沈君昊早上去請安了,也很少會在上午的時候叫他過去玉衡院說話。
長順自然是不會對玉瑤說這段往事,只是要她在沈君昊起牀時告訴他,沈君燁急着找他,請示他應該如何迴應。
隨着長順告辭而去,玉瑤正欲轉身,就見鞠萍拿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走來。她一早就去馬大夫那裡取湯藥了。她們都希望雲居雁能在守制之後馬上懷孕,自然對調理的湯藥特別上心。
“你今日怎麼去了那麼久?”玉瑤迎上前,輕手輕腳地接過食盒。
鞠萍把裝了湯藥的食盒交給了她,答道:“我遇上了李媽媽,她拉着我說了幾句話。看起來上次你說了她幾句之後,她不敢找來凝香院,所以在路上堵我。”
“她又來告狀?這次又找到誰的錯處了?”玉瑤對李媽媽一心排除異己的行徑十分不屑,特別是她根本沒這個能力。
鞠萍笑道:“你猜錯了,她是來關心大奶奶的身體的,說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生子秘方。”
“我看她是因爲馬上要發放我們的秋裳了,心裡着急。說起來,大奶奶接手了針線房,這是迫在眉睫的第一樁事情。”玉瑤說着,心裡不禁有些擔憂。她不懂雲居雁爲什麼故意晾着針線房和李媽媽,她就不怕事情做不成,讓薛氏抓到把柄?
“這事大奶奶應該已經有了打算,我們按吩咐做事就成了。”
玉瑤只能點頭,不經意間看到燈草在正屋與東跨院的夾道中不知道與什麼在說話,比手畫腳的。“鞠萍姐姐,我把湯藥拿去給餘媽媽溫着,順便再看看早膳和午膳,你去看看燈草怎麼回事吧。”
鞠萍點頭而去,才走到夾道口,就聽到燈草連連叫對方起身,語氣甚爲焦急。燈草本該看着東跨院中的冬青和薛媽媽。“怎麼回事?你不是在東跨院嗎?”
“鞠萍姐姐。”燈草回頭。
鞠萍這纔看到負責打掃院子的丫鬟秋蘭正跪在地上。院子裡的人都認識秋蘭,她年紀和燈草差不多,長得也不差,可惜又聾又啞的。據說她的母親以前也算是有頭有臉的管事,她這才得了掃地的差事。一開始的時候,院子裡的大小丫鬟都欺負她,還是燈草幫她說了話,她的日子纔算好過些。
秋蘭看到鞠萍,嚇得瑟縮一下,低下頭不敢說話。燈草只能向鞠萍解釋:“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好像是要我幫她求情,不要趕她走之類的。”
鞠萍點點頭,讓燈草先回了東跨院,自己對着秋蘭說:“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秋蘭擡頭看她,搖搖頭,又點點頭。
鞠萍只得重複了一遍,秋蘭這才遲疑地點頭,看起來像是懂一點脣語。鞠萍放緩了語速,一字一句說道:“大奶奶正在養病,我們都要盡心服侍,所以你也要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秋蘭重重點頭,比了比掃地的動作。
“既然明白了,就快去幹活吧。”
隨着這話,眼淚馬上涌上了秋蘭的眼眶,她一臉哀求地看着鞠萍,連連搖頭,又從腰間拿了幾個銅板,試圖塞給鞠萍,接着又用力比了比掃地的動作,彷彿在說,只要別趕她走,她一定會更努力地幹活。
鞠萍看着心酸。她隱約聽說,秋蘭的母親和姐姐不知道犯了什麼錯,母親丟了差事,因受不了閒言碎語自盡了,姐姐在此之前匆匆配了人,她的父親成了不折不扣的酒鬼。如今她和父親相依爲命,只靠粗使丫鬟的微薄工錢過活。掃地丫鬟的工錢雖少,但至少有吃有穿。她這樣身有殘疾的,這次若是被趕了出去,恐怕再也找不到其他差事了。
======
大家還記得秋蘭是誰嗎?
一起牀就看到打賞,粉紅,評價票票,太感激大家了。今日一定四更。這是第一更,還昨天欠的。等我把粉紅的加更也還清了,再爲碼字以來的第二塊和氏璧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