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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與老薑商定以後,錢三斤就去了李家溝找李大山他爹。老傢伙卻是一問三不知,撇的乾乾淨淨。無奈下,經過多方打聽,才找到了李大山的表親,就是上次招兵時,去趙村的那個尖嘴猴腮,滿臉猥瑣的無恥掮客。肉痛下付出了不菲的代價,才終於被得以引見到李隊副跟前。
此刻,由於房門緊閉,窗簾也被拉上,屋裡顯得有些昏暗。這也對,所有見不得光的交易,都是在黑暗的角落偷偷進行。
李隊副盤腿坐在炕頭,正一口一口的抽着菸袋,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鐵疙瘩,也不說話,只是搖頭。
掮客坐在下首,仍在鼓動:“大山啊,村長可是說了,上次趙長興負責,你都收下了三個;這次,招兵的成了你自己,怎麼的,也得多留下幾個才說得過去吧。你別搖頭,村長可是你爹,你也不想弄得跟上次一樣,好幾個月不敢回家吧。”
李大山還是搖頭:“就因爲是我負責,所以才更不好弄。要知道,多少隻眼珠子都在盯着我,特別是趙大。你也別跟我扯別的,一切按規矩來吧。合格的,我全都收下,真要不合格,我也沒辦法。”
老表還要再說,卻被錢三斤一把摁住,搶先開了口:“大山啊,咱好歹也在一起打了兩年多遊擊。原來的李家溝游擊隊,早已經跟趙家村合併,成了一家人。現在我和老薑的隊伍要解散,你就真忍心不拉扯兄弟一把?”
站起身替李大山把菸袋點上,接着打悲情牌:“我知道,你們的年齡標準是18到30歲。我也不叫你爲難,符合條件的,每個村子12個,我都帶來了,只求你高擡貴手,讓兄弟們能繼續打鬼子。”
“我說了,按規矩來。合不合格,到時候再說。”
眼見這貨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錢三斤也來了氣,冷哼一聲:“大山,別這個樣子,你以爲別人都不知道咋地?老薑的兒子,要明年纔夠年紀,你怎麼收下了?”
“你。。。你胡說!我什麼時候答應了?”
“少來這套!老薑提了兩塊臘肉送給你爹,你就把臘肉提回來了。哦,禮都收下了,還能不收人?給個痛快話,只要肯收人,要啥條件你儘管開口!”
“我是看姜洪那孩子確實有前途,才破格收下。不僅是我,中隊每個幹部,都能破格錄取一個。你以爲,我真是貪圖他爹那兩塊臘肉?哼哼,不瞞你說,我們中隊,現如今天天都吃肉!”這倒是實話,姜洪雖然才17歲,可以李大山現在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他有成爲狙擊手的潛質。因爲,那孩子身上透出來的機靈勁,跟李自在是如此相像。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了成不?你看,人我也帶來了,東西我也帶來了,不求你全部收下,哪怕是一半也成,咋樣?”心知要壞事的錢三斤趕忙連連作揖賠不是,完了隨手一指門後的那個大筐。那裡面,可是村裡東拼西湊搜刮來的肉食,過年自己都捨不得吃。
李大山笑了,點了點頭:“這還像句人話。這樣,我。。。。。。”
話剛說到這裡,只聽嘭的一聲,門被從外面猛地推開,隨即一道身影做賊般閃了進來。尚不待看清屋中形勢,轉身把門關上,順手拉過那個裝滿臘肉的大筐,把門堵住,猶自在那嘟噥:“大山,沒睡吧,找你商量點事。”說完一回頭,頓時一愣,可不正是趙長興。
四個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趙長興回過神來,我說這筐怎麼這麼香,這麼沉,原來。。。。。。舉起手,一指李大山,剛把嘴張開,被李大嘴擡手打斷:“什麼都別說了,過來一起商量。”
“6分區成立的時候,就咱四支游擊隊。現在,趙村、李家溝、白石坳、雞鳴村的代表,都在這裡,一起說說吧,這事怎麼弄。”
見李大嘴開門見山,趙長興也就收起了趁機要挾的心思,畢竟,決定權還在人家手裡握着。
“頭兒說了,這次要招一箇中隊,名額不算少。咱們四家,畢竟是一塊打了兩年多,平時互相也幫襯不少。我看這樣吧,雷打不動,每家五個名額,如何?”
“五個?那光咱四個村子,就佔去了一半名額,會不會太顯眼?”李大山還是更在乎他的名譽問題,雖然那玩意屁用沒有。
掮客老表趕緊上前樓住他的肩膀:“我說大山,你傻呀!哦,咱自己的隊伍,不優先解決自己村裡人,還把胳膊肘往外拐,便宜南邊新來的?”
錢三斤也是扳着手指頭開始數數:帶來12個,能留下5個,差不多過半,一筐臘肉,值了!趕緊幫着勸說李大山答應。
趙長興也點起了菸袋,實話實說:“不瞞你說,本來村長交給我的任務,是15個。可我也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大山,你我自不必說,可白石坳跟雞鳴村,我們也得要照顧。畢竟,大家一起摸爬滾打了兩年多。現在咱倆發達了,也不能不管老夥計。”
說完湊上去,跟李大山咬耳朵:“別忘了,我村裡有5個幹部,你村裡有3個,這幾個名額。。。。。。”
兩個無恥的中年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下頻頻點頭。
“那好吧,今天這裡說的事,一個字也不許泄漏。誰抖落出去,誰就是蹲着撒尿的主。老表,回去跟我爹說,以後別給我攬這些破事。還有你,老錢,這次照顧多年的情誼,我就破例收下5個,不過,人得我自己來挑。”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不過,我是一定要留下的!這個沒得商量!”
“你們哪。。。唉,說你們什麼好。當兵打仗,搞得跟搶媳婦似的。你以爲,以後就再沒機會了?我們肯定還要擴編的嘛。”
商定好所有細節,徵兵通知還沒有發出,就在幾個毫無節操可言的領導,於黑箱操作下,內定了超過一半的名額。這些內幕如果被千里迢迢趕來應徵的外人得知,不曉得會不會捅破了天去。
事實證明,雷半仙畢竟只是半仙,還不是真仙。既然不是真仙,自然就有出差錯的時候。沒有如他所說再等三天,只是第一天,情報員就回來稟報:安康據點的石川小隊,昨晚趁夜色溜回了安定,現在安康已是人去樓空。
中隊部,接到消息的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覷,滿臉震驚。隊長說不用打,我們信;隊長說不超過三天,石川就要跑,我們也信;可這丫的,跑得也太快了吧!
周凱偏頭,看向抽着香菸,愜意如神仙的搭檔,再次堅定了自己的觀點:這貨,壓根就不是人!同時也在心底恥笑石川,這膽子,也太小了,別說三天,竟連一天也沒撐住。這就不是膽子小,而是完全嚇破了膽。
雷仁抽完一根菸,暼向趙大:“怎麼,還要我登臺拜將,爲你送行?”
“大人英明!我哪敢有那個心思,這不是在等婦救會組織運輸隊嘛。”
“等他們做什麼,石川跑之前,不會不把物資銷燬,武器彈藥肯定也都帶走了。你們先去拆圍牆,等運輸隊一到,直接裝車走人。”
雷厲風行下,一幫拆出了韻味,拆出了意境的土匪們,嗷嗷怪叫着呼嘯而去。看得雷仁跟周凱皆是搖了搖頭,臉上笑開了一朵花。點菸的點菸,泡茶的泡茶,不理會那幫土鱉,徑自擺開了龍門陣,楚河漢界開始廝殺起來。
所有人都只是攜帶了輕武器,至於機槍擲彈筒,統統留在了家裡。開玩笑,連石川小隊都給咱嚇得屁滾尿流的跑了,方圓百里,還有誰敢來撩虎鬚?再說了,憑着對自己絕對的自信,就用手裡的長短槍,也能把鬼子一個小隊收拾乾淨。
按照政委的交代,沿途把三天後,在趙家村徵兵的通知散發出去,立時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每個接到消息的村子都開始準備,把村裡最好的青壯年集合起來,準備一鳴驚人。
運輸隊到達後,六雙美目到處踅摸,咦?人呢?怎麼沒有愛郎的身影?唯有一個劉萍萍在那偷笑,拆遷這點小事,隊長和政委還用親自來?回過神來的衆丫頭,頓時鶯鶯燕燕嬌笑中集體追殺劉萍萍,無端爲拆遷現場平添三分喜氣。
三天後,訓練場上,一片人山人海。放眼望去,不下數百人,人頭攢動,如同趕集一般。不出所料,知道是在十天內連拔鬼子三座據點的那支神奇部隊招兵,方圓百里的百姓,聞風而動,傾巢而出。
報名處,李大山臉色黑成了鍋底,在那裡大發雷霆:“搞什麼搞嘛!說了只要30歲以下的,你看看你看看,那位,得有六十多了吧!”
住在康莊的那位趙長興的遠親,又帶着自己家的二小子跑來走後門:“長興,長興!這都過完年了,你咋還不收呢?”
“這娃實在是太小啊,能有16不?你當李大嘴是傻子,那麼好糊弄?”
“可黃河才15呀,不也。。。。。。”
“黃河不算咱隊伍上的人,他是隊長的徒弟,你管得着?”
還待多說,趙長興已在擁擠的人羣裡三轉兩轉,不見了蹤影。
這次的海選,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極不公平。已收到消息,知道自己被內定的那些裙帶關係戶,個個鎮定自若,一副眼高於頂的模樣。
心裡有了底氣,在考覈中自然就發揮得更好,甚至是超水平發揮。而且收受了賄賂的黑心領導,早已經把考覈內容以幾塊臘肉的價格,賣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