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仁歌聲的伴奏下,雷大隊如同出窩捕食的羣狼,往西南方向兜了一個大圈。形成扇形包圍後,以低姿態往獵物悄悄圍攏過去。竟似拉起了一張大網,密不透風。
半個小時後,距離皇協軍陣地百米開外,三個中隊全部到達了指定位置。由於即將發起的是進攻作戰行動,所以戰士們只是構築了簡易工事,所有的機槍也全部在事先分配好的射界位置上架起。
李焦的火力中隊,在一中隊與三中隊特意留出的空隙間,距離150米開外,構築了機槍陣地。由於他們擔負的是火力支援任務,並且不會參加後面的突擊行動,所以,選擇的陣地位置稍微靠後。
此時以九二式重機槍爲核心,四挺機槍一字排開,相互間隔只有5米。雷仁曾經有過交代,機槍陣地彼此間的距離,不得低於15米。這是因爲在戰場上,己方的機槍永遠是對方的優先打擊目標。爲了防止被敵方一顆炮彈全部報銷,雷仁才定下了這個規矩。
但在石寨嚐到了火力集中的甜頭後,李焦把雷仁的交代拋到腦後,臨場做了變更。雷仁知道即將面對的皇協軍,並沒有裝備擲彈筒、迫擊炮之類的範圍性殺傷武器,也就默認了李焦的做法。這個莽夫,憨是憨了點,倒也並不是蠢豬一隻。
機槍陣地後方10米處,5具擲彈筒也是調整好角度,做好了射擊準備。向300米距離以內的目標進行打擊,對於經常用實彈來進行訓練的雷大隊擲彈兵來說,完全不必用試射來進行校準,直接就能做到首發命中。此次的打擊目標距離自己還不到200米,就更不用說了,保證把第一輪炮彈砸到人堆最密集的地方!
火力中隊比戰鬥中隊的機槍多配了一名彈藥手,因此倒也不用擔心彈藥不濟的問題。此時李焦已經做好了一切戰鬥準備,只待開火命令的下達。
出於不想在戰鬥打響後,被那震耳欲聾的機槍射擊聲破壞了自己的意境,雷仁和周凱站在遠離火力中隊後方50米處,舉起望遠鏡觀察着皇協軍陣地上的動靜。
已經陷入死亡旋窩當中不可自拔的皇協軍兩個連,此刻竟對來自身後的危機毫無覺察。由於晚上要防止山上已經煮熟的鴨子飛掉,因此在白天,除了面向山上警戒的哨兵,其餘人都在抱着槍假寐,好養足精神準備晚上熬個通宵。
兩位大隊領導身後,黃河與柱子對視一眼。柱子朝雷仁的背影努了努嘴,那意思,你倒是去說呀!黃河猶豫了一會,上前一步,旋即又退了回來,一副好不爲難的模樣。
雷仁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怎麼,兩個小傢伙手癢了?”
黃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臉上滿是靦腆的神色:“師傅,我們好久沒有打過靶了,我們……”
周凱也放下了望遠鏡,回過頭溫和的看着柱子,帶着寵溺的微笑:“去吧,我和你師傅在一起,還用你來保護?注意安全,玩得開心點。”
兩個警衛員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雙掌互擊後就要躥出去作孽。
“回來!”
小傢伙頓時臉色一跨,回過頭可憐兮兮的望着師傅,眼眶裡竟是有點發紅,滿臉委屈。
雷仁看到他們這幅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不許走遠,你們就在火力中隊的位置上,充當遠程精準火力支援。在發起突擊後密切注意保護,特別是要保證那些大學生的安全。去吧,把鋼盔戴好!”
兩人這才放下心來,一蹦三尺高,把背在身後的鋼盔往腦袋上一扣,迅如脫兔般往李焦那邊竄去。
雷仁和周凱就相視一笑,這兩個小傢伙,才真正是自己的心頭肉啊。
眼見兩個小警衛員都獲得了參加打靶的許可,兩人身邊的大隊部直屬機關衆人坐不住了,紛紛把渴望的目光投向了他們默認的領袖,大隊文書同志。
陳家駒媚笑着湊了過來,給雷仁掏煙點火:“老闆,您看啊,我們吧……其實我是無所謂,主要是炊事班那幾個憨貨,對您把他們發配去做飯有些看法。我沒意見啊!我是真沒意見……就是……”
雷仁扭頭就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把眼一瞪:“裝!接着給老子裝!你們是個啥德行,老子還不知道?”
回頭衝那些通訊員、衛生員、參謀們,哦,還有那五位可憐的伙伕瞄了一眼,淡淡開口:“都去活動活動吧,你們的位置,只限於李焦那裡,也不得參與突擊行動。”
周凱也點了點頭:“都把鋼盔戴好,注意安全。打靶嘛,過過手癮就成了,又不是沒打過。你們都是老同志了,誰沒有打過,嗯?眼紅什麼嘛,要把機會多讓給新同志嘛……你說就這300來人,你們還要分一杯羹,根本就不夠分的嘛……”
沒有人還願意聽老闆娘嘮叨,聚在一起興奮的低吼一聲,紛紛把鋼盔往頭一扣,扔下一地的鍋碗瓢盆抄起步槍就追着黃河與柱子去了。
雷仁見一眨眼的功夫,大隊部直屬機關就剩下了兩個光桿司令,而政委同志猶自舉着望遠鏡站在那裡喋喋不休,不由苦笑搖頭。卻是沒有制止唐僧唸經,任由那貨站在那裡普渡衆生。
好嘛,堂堂大隊長,身邊連個點菸的人都沒有了。這也不能怪他們,春耕前掃蕩南方回來後,不算土石壩那次,這幫驕兵悍將已經有大半年沒有打過靶,可不是憋壞了,也難怪他們一副猴急的模樣。
趙長興趴在李焦身邊,擡腕看了看錶。這個時間,足夠所有人準備就緒了。忽聽左方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趙大就知道,負責指揮左路的李大山給自己發信號了。
隨着右方的一聲鳥鳴傳來,趙長興扭頭衝李焦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李中隊長竟是比趙隊副更加興奮,舉起右手,握拳重重揮下。
早已急不可耐的擲彈兵接到命令,立刻把炮彈往擲彈筒裡一塞,尚不待第一發出筒,第二發炮彈就已經握在了手中。
衆機槍射手心中默數:五、四、三、二、一……幾乎就在炮彈落地炸響的同時,一齊扣動了扳機。
“嘭”的一聲巨響,仿似晴天炸了一個霹靂,150米外的皇協軍陣地上,依次間隔15米騰起五團黑煙,竟是呈現出梅花形狀,煞是好看。由於都是靠在一起坐着睡覺,這五發炮彈頓時就在人堆裡掀起一片腥風血雨,殘肢斷臂混合着泥土漫天飛舞。
緊接着,十三條火龍騰空而起,張牙舞爪貼着地面竄進人羣當中,狂笑着肆意把脆弱的人體撕成碎片。
一百餘支三八步槍的齊射,再次於天際炸響一聲悶雷。放眼望去,皇協軍的陣地上瞬時騰起一片血霧,紅彤彤一片仿似老天爺在那裡蒙上了一塊赤色的輕紗。
儘管雷大隊的第一批阻擊手已經紛紛走上了領導崗位,主要是負責用望遠鏡觀察戰場形勢,沒有親自出手。但以雷仁的標準來評判,依然有超過三十名一等射手在同時開火。
槍響過後,所有的軍官、機槍手以及大部分士官一頭栽倒在地,攜手共赴黃泉。對於這些狙擊教程上的優先擊殺目標,雷大隊自是絕不手軟。更何況目標還是靜止靶,皆是頭部中彈瞬間斃命,毫無例外。
餘下的戰士儘管還沒有達到心中有槍的境界,但在100米距離上打靜止靶,卻也不會比那些專業的狙擊手差多少。就跟打靶訓練一樣,平心靜氣輕輕釦動扳機,然後命中目標。唯一與在趙村打靶不同的是,滿環的中心處,綻開了一朵小紅花作爲對自己的獎勵。
此時一輪齊射,瞬間就把各自分配的目標幾乎全部撂倒。待到把第二顆子彈推進槍膛,已經完全沒有再次齊射的必要,因爲,沒有那麼多目標讓大家分配了。於是,大合唱變成了各自表演,靶子就那麼多,兄弟們,手快有手慢無啊!
隨着第二輪擲彈筒的50毫米炮彈落地,衆人皆是在心底裡罵翻了天,把李焦的火力中隊全體老孃問候個遍。草!你丫的仗着自己是羣傷害,放大招搶人頭,還要不要臉啦!給老子留點!
皇協軍也是可憐,本來只是想着把西北軍困死在山上,自己人數又比對方多了一倍有餘,所以就只是構築了簡易的掩體,且是面朝山頂。加之還有友軍在伊川牽制西北軍3營,在他們心目當中,壓根就沒有想過會遭到背後偷襲。
本來也是,根據情報,此地的西北軍就一個3營,全在自己掌控之下,哪裡會想到因爲馬營長在八路那裡有個老相好,土八路竟然會放下國共之間的芥蒂,前來增援。
於是,也就沒有於是了。
待得第二輪擲彈筒炮彈落地,整個陣地上,煙霧升騰一片狼藉。兩個連300來人,還能喘氣的不超過雙手之數。一通狂風暴雨肆虐後,僥倖逃過一劫的人早被震了個肝膽俱寒。連頭都不敢擡,捂住腦袋死死趴在屍堆裡,生怕被密不透風的雨點砸中,就更不用說開槍還擊了。
槍聲停歇,一陣尖銳的長哨聲想起:突擊!
三個中隊的指戰員紛紛躍起,以戰鬥隊形散開,在身後機槍與狙擊手的掩護下,成扇形往對面陣地、不,應該說是屠宰場快速挺進。
距離50米處,紛紛把手中步槍裡剩餘的子彈從彈倉中退光,隨手把刺刀從腰間的皮套裡拽出來套在槍尖上。
大隊長說過,三八步槍不是不好,而是太好。由於穿透力太強,在白刃戰中開槍,很容易穿透敵人後誤傷自己人。所以,包括日軍在內,拼刺之前,都是要把子彈退光以免誤傷。
更何況,在自己身後,還有那麼多優秀的狙擊手在保護着自己。突進到這個位置,已經完全不用自己再開槍,這是出於對戰友的絕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