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譚方一席話之後,衛恆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未來,他不再如剛出風城時候的那般迷茫,對於事情的考慮,也更加的成熟。此刻,他看着眼前的宣凌宇,臉上帶着淡淡的冷笑,眼中閃爍着寒芒……
“末將不敢”宣凌宇沒有想到這個傳言中如同白癡一般的王爺,竟然一言道破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在瞬間額頭冷汗直流,他低着頭,不敢向衛恆凝視,口中低聲的說道。
“是嗎?”衛恆看着眼前這壯實的中年人,腦中急的旋轉,思考着應該如何來對付這個看上去十分粗曠,但是卻有着水晶般玲瓏剔透的心思的宣凌宇。在迴轉鍾祥的道路上,衛恆一直在考慮眼前的局面,譚方說過,要想實現自己的理想,那麼就必須要得到楊陵的支持。但是自己卻和楊陵沒有半點的交情,要想得到他的支持談何容易?所以自己就必須要想辦法有一個敲門磚。眼前的這個宣凌宇,無疑就是一個上佳的敲門磚
突然間展顏一笑,衛恆臉上的冷漠神色一掃而光,“宣將軍不要如此拘謹,本王不過是隨口一說,呵呵,想來那彭門守將既然敢暗算與我,那麼必然有着周密的安排。或者,在他的身後,也有着不凡的背景。恐怕不等宣將軍到,如今已經被人滅口。剛纔本王是和宣將軍開一個玩笑,宣將軍莫要往心裡去呀,哈哈”
暗自將額頭的冷汗拭去,宣凌宇的心中感到無名的恐慌,這衛恆笑罵無常,完全無法摸到他的習性,這使得宣凌宇完全無法施展以往自己的聰明。而且,衛恆與傳聞中形象也似乎完全不同,談笑之間,將自己的心思說的通透無比,絲毫不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相反宣凌宇倒是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久經政壇的老將在交鋒。穩了穩心神,宣凌宇暗自的籲出一口氣,低聲的說道“這個,末將就不清楚了末將得到消息之後就立刻命令屬下前往彭門,想來應該可以比他人的度快上一些,彭門守將鬼迷心竅,竟然敢如此的膽大妄爲,實在是末將沒有想象到的事情,這都是末將平日御下不嚴,纔有如此的事情生,還請王爺責罰”宣凌宇一邊說,一邊向衛恆偷眼看去,卻看到衛恆的臉色極爲平靜,看不出有半點喜怒之色,那冷冰冰的面孔下,宣凌宇無法猜測到他的真實想法……
衛恆微微的閉上眼睛,“宣將軍不需如此的惶恐,其實其中的奧妙你我都心知肚明。彭門守將爲何敢如此的膽大妄爲,其根本原因你我都是十分清楚的。呵呵,他後面的人物你惹不起,本王同樣也惹不起但是他不過是一個不足爲道的小棋子罷了,殺了也就殺了,死了也就死了,無論生什麼事情,本王都不會覺得稀奇。宣將軍,本王並不是要責怪你,你鎮守鍾祥,保我升龍蘭婆江一線的安危,乃是我朝的大功臣。呵呵,你對朝廷的忠心,我十分清楚,但是人在這個世上,就難免會有各種各樣的困擾,爲了自保也難免會做出一些違心的事情,這本來也是平常。不管如何,宣將軍,你如此費心的尋找本王,說明你心中還是隻有朝廷,而不是某一個人的鷹犬,這一點本王還是很欣慰的。久聞楊陵總督麾下將士都是一羣忠肝義膽的豪傑,看來沒有半點的錯誤,宣將軍,此次我到了升龍,見到皇上後,定然會爲宣將軍請功”
“末將愧不敢當”宣凌宇被衛恆的這一番話語說的心血沸騰不止。自己所有的心機都被衛恆說的十分清楚,再有任何的隱瞞,就顯得十分無趣了。想到這裡,他翻身跪倒在衛恆的身前,恭聲的說道“殿下,多謝殿下的深明大義。末將是有一分的小心,在派人前往彭門之時,已經命令屬下將那彭門的守將就地處死爲的是想讓此事就此結束,不要在鬧下去了。殿下既然把話已經說的如此的清楚,末將若是再有半點的隱瞞,就顯得矯情了。想起來,楊陵大人經常告訴我們要心懷坦蕩,但是末將卻……想起來,末將真的是有愧於楊陵大人的教誨”
衛恆笑了,他緩緩的站起身來,伸出手將宣凌宇扶起,“呵呵,宣將軍,不必如此。本王說過,這些事情都本是正常,你沒有跟隨那人的步伐,就說明你的忠心。其實在這鐘祥之中,乃是你的地盤。你若是刻意將此事隱瞞,誰也不會知道。你現在將真相說出,本王非但不怪你,還要向皇兄爲你請功,我帝國正值風雨飄搖之時,所需的正是像你這樣的對帝國忠心耿耿的正直之人。呵呵,不過宣將軍可知道你其實如此做,反而是將你陷入了一場危機之中?”
宣凌宇聞聽一愣,他看着衛恆,呆愣了半天,疑惑的問道“千歲,您的話末將不懂”
“呵呵,宣將軍,彭門似乎是你鍾祥的轄區”衛恆笑着看着宣凌宇,在剛纔將他扶起的瞬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將眼前之人徹底的收爲己用。看到宣凌宇點了點頭,他接着說道“宣將軍,那彭門守將也應該是你的麾下,呵呵,此次出現謀殺本王的事情,想來朝廷也不會不知道。鍾祥歷來都是我升龍命脈所在,除了其豐富的資源之外,更有駐守於兩岸的數十萬雄師。許多人對鍾祥是虎視眈眈,因爲他們知道能夠控制了鍾祥地區,就等同於一方的諸侯,而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更是明白鍾祥這重要的戰略地位宣將軍,你這個位置讓很多人都會感到眼紅的”
宣凌宇默不作聲,臉上沒有半點的表情,看上去他十分平靜,但是從他那閃爍的目光中,衛恆看到了他心中一絲懼意。依舊是保持着臉上的微笑,衛恆看着宣凌宇,好久,就着說道“宣將軍你隸屬於楊陵總督一系,對朝廷忠心耿耿,從來不和朝中的權貴結交,呵呵,這一點每一個人都知道。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朝廷將鍾祥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給你來把守,乃是對你極大的信任。但是你也應該知道,你如此做爲會讓許多人感到不滿,他們會千方百計的想方設法來收拾你。而這一次,就是一個極好的藉口。你殺了彭門的守將,表面上看上去是爲了不得罪朝中的某些人,但是恐怕某些人並不會因爲此而感謝你,他們會藉着這個機會,給你安上一個謀逆的罪名,說彭門的守將就是出於你的指使來謀害本王。雖然本王不是什麼大人物,但是畢竟是一朝親王,你只要被牽扯進此事,就絕不可能輕易脫身。你殺了彭門的守將,反而會被人說成是殺人滅口,呵呵,想來這些小小的把戲,不需要本王向宣將軍你詳細的說明”
宣凌宇聽着衛恆的話語,冷汗在瞬間溼透了衣衫。他倒是沒有想過這麼多,原以爲殺了那彭門守將就不會再有什麼事情。但是如今聽衛恆如此一分析,他突然明白,自己已經在不經意之間,捲入了一場自己完全無法想象的宮廷陰謀之中,如果一個處理不當,將會爲自己惹來殺身之禍但是衛恆沒有讓他繼續多做考慮,冷聲說道“到那個時候,不但是你宣將軍,恐怕連楊陵總督也會陷入這一場紛爭之中。嘿嘿,你宣將軍乃是楊陵總督的人,想來出任這鐘祥太守一職,也是楊陵總督的大力推薦,你殺一個人,卻實際上將楊陵總督一家大小也推上了斷頭臺”
“千歲,千歲救我”宣凌宇突然跪在衛恆的身前,惶恐的說道“千歲,都是末將一時糊塗,只想能夠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但是卻沒有想到其中這許多的緣由。千歲,宣凌宇一介武夫,無所謂這生死之事,但是楊陵總督卻絕不能被某些人陷害。楊總督對我帝國忠心不二,在這數年之中鎮守濟州,廢寢忘食,謀劃如何將平息閃族的動亂。楊總督今年不過四十,但是晝夜的操勞,看之如同六旬的老人一般。他絕不能……”說着,宣凌宇的淚水不由得流下。衛恆不禁有些動容,他沒有想到宣凌宇跪下是爲了楊陵的安危,如此粗豪的一個大漢,象一個孩子一般的跪在自己的面前,那情形看上去真的是有些……
沒有等衛恆開口說話,宣凌宇先行說道“千歲,宣凌宇是一個粗人,自鎮守這鐘祥之後,也是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般。說實話,千歲所說的某人,宣凌宇也十分明白,當年末將前來鍾祥,楊總督曾經告訴末將,爲人要頂天立地,不可貪圖富貴,攀附權貴。所以那人曾幾次來遊說末將,但是都被末將用各種的藉口搪塞過去。此次末將一時糊塗,竟然做成如此的大錯,那人絕不會放過末將,末將性命是小,但是楊總督絕不能被牽扯進此事,他是我帝國的棟樑呀”宣凌宇哭訴着,淚水已經流滿了面孔,“千歲既然如此說,想來已經有了主意,宣凌宇還請千歲救救楊大人”
衛恆溫和的將宣凌宇扶起,臉上帶着柔和的笑容,“宣將軍,你先起來。楊總督是何等樣人,本王心中明白。本王身陷雲霧山洪荒大陣六年,出陣之後曾聽母后說過,當今我帝國的支柱,就是楊大人,宣將軍這些年鎮守鍾祥,成績卓著,母后也是十分的讚賞。本王雖然愚魯,但是也知道忠臣和能臣是我帝國的根本,既然說出此事,那麼就自然會一力擔之,宣將軍不用擔心”
“德妃娘娘曾提過末將?”宣凌宇坐了下來,看着衛恆驚奇的問道。
衛恆點了點頭,笑着說道“自我回到風城之後,母后曾和我細數升龍諸臣,說如今升龍帝國中,楊大人乃是最爲忠誠的能臣,而楊大人一系所出,也各個都是忠貞之臣,要我此次入京多多和你們結交。呵呵,所以剛纔本王纔出言提醒宣將軍”
“多謝德妃娘娘的厚愛”宣凌宇顯得有些激動,雖然他並沒有見過衛恆的母親,但是趙倩兒自鎮守風城以來,所做出的種種事蹟,讓他也不禁感到佩服。他鐘祥麾下有不少來自風城的士兵,每次提起趙倩兒的時候,總是用一種極爲尊敬的口氣。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宣凌宇早就將趙倩兒當成了整個帝國中除去楊陵之外,唯一佩服的人。一個女人,竟然有如此的魄力,將一個破爛不堪的風城整治的成爲西南重鎮,而且數次和西羌交鋒中始終保持着優勢,這讓他一個大男人也感到無比的佩服……
衛恆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只覺得身後的飄雪輕輕的擰了一下自己。心中暗笑不止,但是臉上依舊是凝重神色,“宣將軍,從鍾祥到彭門大約需要多長時間?”
“啓稟千歲,若是走陸路,大約需要十五天時間,若是水路,大約七天左右”宣凌宇恭敬的回道。
“不知道宣將軍所派的人馬是走的水路還是陸路?”
宣凌宇臉上一派慚愧神色,“千歲,末將原來想給那彭門守將一些時間,若是他聰明,就應該趁機逃走。所以,末將麾下走的是陸路”
“那好,你立刻派出人馬,走水路趕在你第一批手下之前趕往彭門,將那彭門守將收監押送至鍾祥。嘿嘿,記住,你要把那彭門守將牢牢的看護好,萬不可讓他死,也萬不可讓他逃走。對上面就說要嚴加拷問,若是那人要你將人交給他,你就說本王要向皇上稟報,皇上已經有了旨意,除了皇上的聖旨之外,任何人不得過問此事。本王入京之後,將向皇兄爲你請一道聖旨,着你全權處理此事。嘿嘿,想來那人還不敢違抗皇上的旨意……”說到這裡,衛恆停下來,喝了一口茶,接着說道“然後宣將軍要好好的保護此人,不可讓此人有半點的差池,若是那人要找你的麻煩,你就以此來威脅。但是卻不可向皇上報告真相,因爲我們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來對付那人,明白嗎?”
宣凌宇若有所思,緩緩的點了點頭,好半天,他拱手說道“千歲,多謝千歲指點,末將立刻着人前往彭門,將那彭門守將收押。若是他已經離開彭門,末將就是撅地三尺,也會把他挖出來……”說着,他站起身來,就要告辭離去。
衛恆也不阻攔,他也站起身來,笑着對宣凌宇說道“宣將軍,一切就要看你了呵呵,本王明日一早就離開鍾祥,前往升龍。宣將軍,你自己多多保重”
“千歲明日就走?”
衛恆點了點頭,笑着說道“你也知道本王奉命入京,如今許多的事情已經耽擱了我的行程。皇兄在京城之中恐怕早已經等得心急,本王不敢在耽擱太多時間,所以明日一早就必須啓程”宣凌宇臉上露出一抹不捨之色,他低聲說道“末將本來還想請千歲在鍾祥盤衡兩日,多多向千歲請益,但是千歲這一走……”
“呵呵,宣將軍,你我將來必然會再次見面的他日我從京師回來,必然要路過鍾祥,那時在好好的和宣將軍談上一談”
“那末將就等候千歲平安返回”宣凌宇深深的一揖,他話中帶着別樣的意味,看着衛恆,輕聲的說道。
“呵呵,宣將軍,我們一定會再見的”衛恆笑了,“宣將軍還是去忙,明日不必前來送本王,鍾祥乃是帝國的重地,宣將軍多費心了”說着,衛恆也是一揖還禮。宣凌宇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深深的看了衛恆一眼,眼中的寓意不許言表,轉身大步離去……
衛恆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由得微笑起來……
“殿下,你說謊話,嘻嘻,娘娘什麼時候提過此人?”飄雪這時笑着說道。衛恆也不禁笑了起來,“飄雪,有些時候,母后的一句話,比我的話更有作用。此人看似粗魯,但是也是一個心思靈巧之人,否則楊陵也不會推薦他來鎮守這鐘祥重鎮他手中十數萬的兵馬,加上楊陵手中二十萬的兵馬,將是我們將來的本錢。而且他會是我們和楊陵結交的一個重要棋子,只有讓他完全的臣服在我的手中,我纔能有和楊陵談判的本錢……”說着,衛恆的眼中在不自主間閃過一抹的寒芒。
飄雪看着衛恆,眼中突然顯得十分的陌生,她默不作聲,但是臉色極爲蒼白。衛恆看着她,低聲的問道“飄雪,你怎麼了?”
“殿下,你變了這兩日不見,你的身上多了一種讓人感到害怕的陰騭。你開始變得……”飄雪沒有說下去,但是衛恆知道她要說什麼。心中也不禁有些黯然,但是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向飄雪解釋。低着頭,許久之後,他沉聲說道“飄雪,有些時候,我們並不能控制自己。從風城出來,短短的兩個月時間,我們遇到了許多事情,也使我明白瞭如果想要保護你們,保護母后,那麼就必須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我不想害人,但是如果有人要害我,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用更狠毒的方法。飄雪,這就是生長在皇家的苦悶……”
看着衛恆那黯然的神色,飄雪心中不由得一痛,悄然的拉着衛恆的手,她悄聲的說道“殿下,我知道,我知道你心底是善良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們,飄雪不論在什麼時候都會站在你的身邊。但是飄雪只有一個要求,別爲了那權利而忘記了心中那一份悲憫,飄雪不想看到殿下變成一個可怕的……”
“我答應你”衛恆看着飄雪,他拉着飄雪的手,低聲的說道。
飄雪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她低着頭,任由衛恆拉着自己的手,心中升起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甜蜜……
燭火搖曳,屋內靜悄悄的,兩個少年少女,就這樣默默的看着,他們的心中突然間多了一份無法形容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