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梵琢房裡出來的毓砂渾身充滿了殺氣, 他去看過了蕭隱,那日蕭隱帶傷來到毓翎宮通風報信,隨後便昏死過去, 還好他的傷勢不重, 只是中了俞緋湮一掌, 稍稍修養一段時日即可痊癒。若不是蕭隱, 可能梵琢真的會死, 所以毓砂待蕭隱很好,只是蕭隱會有些不習慣這個霸者溫柔的一面。
看過蕭隱之後毓砂回到夙砂殿,他招來了醉塵, 下達了一道命令,“本宮要你立刻散播一條消息出去, 告知全天下的人, 就說如今俞緋湮手裡有四琳琅之二, 分別是‘雪落如花薔薇騰’之薔薇扣,及‘冷玉細琢謂疏蘅’之疏蘅玉。”
毓砂在說這一席話的時候面無表情, 倒是醉塵略微的一怔,“宮主的意思是……您想殺了俞緋湮。”
毓砂的嘴角揚起來,終是露出了一抹邪惡的笑,“不錯,既然他那麼想要四琳琅, 本宮就讓他清楚地知道奪取四琳琅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他的眼梢微微挑起, 狐媚無比, “本宮懶得動手, 所以, 就借用一下天下人之手咯!”他之前已放出過消息說得到四琳琅便可擁有天下第一的至高武學,這可是一條極具誘惑力的消息啊!此事一經傳出必有衆人之心已蠢蠢欲動, 而如今他再度放出俞緋湮已有兩塊琳琅之言,必是會將緋湮逼上絕路,到時不用他毓砂動手,那些對四琳琅虎視眈眈的江湖人自是不會輕易放過俞緋湮。
“屬下明白了。”語畢,醉塵領命而去。而毓砂靠在軟榻上,單手撐着頭,似是在想着什麼心事。許久,他站起身擡起步子向着蒼鷲殿的方向而去。
毓翎宮有一堂二廳三殿四樓,一堂乃風流堂,其表面是家青樓,暗地裡則是毓翎宮的探風處,二廳爲鳶尾廳和菖蒲廳,多用於會客,而三殿分別是夙砂殿、棲桐殿和蒼鷲殿,這三殿皆是毓砂平日裡最愛待的地方,前兩殿常常是毓砂養身或議事之所,而這最後的蒼鷲殿則大大不同,蒼鷲殿主要是給毓砂製毒之用,據說其內放着各種毒藥,若是有人誤入其內,說不準就因觸碰了什麼而染上了劇毒。而最後那四樓便是江湖人皆知的毓翎宮之四美,海棠樓之棠暮,罌粟樓之魅罌,木槿樓之初槿皆是天下人認定的毓翎宮美人,而那最後一人——蓮花樓之蓮華卻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世人皆道,蓮華此人便是秉持了毓翎宮的處世之風,低調行事、神秘出沒。
若是毓翎宮的宮人自會曉得,這四樓中的最後一人,便是那冷漠卻又儒雅非凡的梵琢,而他在毓翎宮的名字正是蓮華。
毓砂對蓮華的寵愛超乎了一切,甚至有人私下裡談論,道蓮華乃毓砂的男寵,當事的兩人自是也聽到了這種傳言,聞過之後也只莞爾一笑,笑過了之,至於這二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也許也就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明白。
毓砂想了很久,覺得要救梵琢,想要助其恢復武功也只有靠他這個“天下第一毒美人”了,“噬功蠍”的配製方法他是知道的,可此毒製出時就未曾配過解藥,所以若想恢復梵琢的武功,必須從頭研究,先將“噬功蠍”的解藥製出,方可尋回內功。
邁進屋子,毓砂瞥了一眼滿桌的瓶瓶罐罐,隨手拿過一隻白色瓷瓶小心地摩挲着,忽然,他眯起眼,目露兇光,“既然這麼想玩,本宮就陪你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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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另一邊傾瓷同緋湮分道揚鑣之後他去了一個地方見了一個人。他去的那個地方是個大宅子,門前的牌匾上以楷體書寫着兩個大字:齊府,而他見的那個人正是他柳傾瓷的一個深交,亦是如今的吏部尚書齊修遠。
其實之前傾瓷就來找過修遠,在梵琢身份暴露的那天早晨,緋湮在梵琢的房裡實行他的計劃,而傾瓷則是來到了齊府找修遠,他希望修遠幫他查一件事,便是想要知道這段日子是否有人來宮中調查他和緋湮的底細,修遠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後來傾瓷就離開了,然而齊修遠卻沒有想到兩個時辰之後,傾瓷再度出現在他面前,當時傾瓷對修遠說:“我和緋湮鬧翻了,暫且在你這兒住段日子,等你查出我拜託你的事後我就離開。”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明明微笑着,可修遠卻覺得那不是該屬於柳傾瓷的笑容。
之後傾瓷便在齊府住了下來,可是傾瓷要修遠調查的事似乎有些難度,儘管修遠很努力地在打聽,卻仍舊毫無收穫。直到這一日,一個機緣巧合讓齊修遠聽到了一個消息,於是他立刻回府將此事告訴了傾瓷。
“聽說半月之前有個美若女子的少年潛入了三皇子的寢宮,和三皇子暢飲了一番,二人相談甚歡,於是三皇子便告訴了那名少年他想知道的事情。”修遠的臉色突然沉下來,“那名少年想知道的正是你和緋湮的事。”
傾瓷聞之一怔,“所以說,把我和緋湮的底細泄露出去的人是三皇子?”
修遠點點頭,又道:“而且那日三皇子還告知了那名少年你的王府所在方位,我怕他是去搜過了。”
傾瓷眉頭微鎖,他想他是知道了那名少年的身份了。美若女子的少年,又對他和緋湮的身份極其好奇,這樣的人物除了毓砂還能有誰?毓砂定是去搜過了他的王府,並且他的收穫還不小,至少他知道了柳傾瓷隱藏了十餘年的千杯不醉的本事。
他突然想起那一晚,他在毓翎宮與毓砂對酒之時,毓砂告訴他說:“在這個世上,惟一能阻止俞緋湮被龐大野心和慾望吞噬的,只有我毓砂一人。”他說他可以幫助傾瓷救緋湮,但前提條件是傾瓷必須集齊四琳琅給他來作爲交換。
當時傾瓷絲毫不信毓砂的話,所以毫不客氣地拒絕道:“就算緋湮真的會被野心和慾望吞噬,我也一定會在那之前先阻止他,不勞宮主大駕。”
而毓砂聽後並未生氣,只是邪氣地笑着,“那就看看到最後是誰勝好了,你最終還是會發現我是對的。”
也許如今這種局勢真的只有毓砂能阻止緋湮了。傾瓷站起身,對着修遠鞠了一躬,“我知道了,謝謝你!”隨後他雙手抱拳作揖道:“就此告辭。”
“這就走了嗎,傾瓷?”修遠在傾瓷的身後問道,傾瓷並未滯留腳步,而是邊走邊道:“嗯,我還有事要辦,他日待我回宮咱倆再聚。”說完,人也消失在了門外。
離開了齊府之後傾瓷又一次回到了梵朔門,那裡已然成了一座空府,整座府邸靜得彷彿沒有生命一般,然而他卻在一堆廢墟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身形嬌小,在廢墟之前駐留了許久,傾瓷發現她的時候只見她呆呆地立在風中,雙手十指上竟滿是鮮血。
“碧落?”傾瓷驚訝地叫道,此時碧落纔回過頭來,見是傾瓷猛然產生一種反感,“你來做什麼?梵朔門可不再歡迎你了!”
傾瓷能理解碧落的心情,倘若他是碧落,也會對身爲緋湮同夥的自己感到痛恨,可是這一刻,傾瓷還是抱着一絲希望解釋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說我並沒有幫着緋湮出賣你們,而且就在那一天,你離去後我和緋湮也不再是兄弟了。”
碧落猛然怔住,“你說什麼?什麼叫不再是兄弟?”
傾瓷淺淺地笑了,他試圖讓這抹笑變得溫柔一些,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努力,它還是那樣的苦澀酸楚,“意思就是說,我和緋湮從此陌路。”
碧落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望着傾瓷,半晌,她纔再度開口,“柳傾瓷,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你和俞緋湮不是好兄弟嗎?怎麼可能陌路?”
傾瓷的目光落在碧落受傷的十指上,“是他要和我陌路,我只是順從他的意思。”他徐步走近碧落,然後拉過她的手,“怎麼十根指頭都受傷了?”
碧落甩開傾瓷的手,別過頭去看着那片被燒成廢墟的房屋,傾瓷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終是明白了些什麼。碧落是在尋找梵琢的屍體吧!也許,在緋湮的野心下,最可憐的不是梵琢,而是碧落。
“你……恨他嗎?”試探性地,傾瓷輕微地問了一句。
碧落回過頭來,一瞬不瞬地對上傾瓷的雙眼,“誰?你說俞緋湮嗎?”她笑答着,“當然,他殺了我哥哥,我自是恨他入骨。”
傾瓷平靜地望着這樣一個極端帶刺的女子,她愛時無比溫柔,恨時又極度決然,“在這件事上確實是緋湮做錯了。”這一刻,除了這樣一句話,傾瓷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碧落聞之嗤笑一聲,“柳傾瓷,你如今算什麼意思,替俞緋湮來道歉嗎?”一邊說着刺耳的話語,一邊展露出媚人的笑,繼而一層冷漠猛然爬上臉龐,她無情地甩出三個字,“不需要!”
“碧落,我可沒打算替緋湮來道歉,雖然我覺得這事確實是他的不是,可那也是他爲之的,我沒理由爲他來承擔些什麼。”傾瓷的目光漸漸地變得犀利,倒是碧落在其眼中找不到了一絲的溫和。
(卷卅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