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看着楊遇春走出去的那扇房門,楊小年在心裡低聲的嘀咕了一聲.這倒並不是因爲他現在已經當了官,從心裡瞧不起農民才發出了這麼一聲嘆息。就算是瞧不起全天下的農民,他也不敢瞧不起他爹!
此“農民”非彼“農民”,說的乃是目光短淺的意思。
我們的社會無論外表怎樣變化,其實質都是農民社會。誰迎合了農民誰就會成功。我們周圍的人無論外表是什麼,骨子裡都是農民。農民的特點是目光短淺,注重眼前利益。所以你做事的方式方法必須具有農民特點,要搞短期效益,要鼠目寸光。一旦你把眼光放遠,你就不屬於這個羣體了,後果可想而知。
至於什麼事情能夠讓自己安心,什麼事情讓自己內心不安,那是需要在經歷多年風雨之後才能夠判斷的出來的事物,現在就算是讓楊小年想破了腦袋,他也不知道什麼事情會讓他自己老了之後後悔。
思考着這一天的所失所得,到了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第二天早上起來之後,起來洗臉刷牙,神清氣爽的走出門去,歐志鵬的車子就已經在路邊等着了。
看到楊小年走出來,歐志鵬小跑着轉過來打開了車門子,等到楊小年坐進了車子裡面,歐志鵬這才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子上車。
看着他坐在駕駛位置上的背影,楊小年不覺就笑了笑,這種感覺真好!!
初冬時節,早晨的微風已經帶了刺骨的寒意,但被僱來挖坑、修路、平土、植樹的老鄉們卻興致高昂,楊小年的車子從一片山坡下經過的時候,分明看到半山腰迎着朝陽幹活的人都已經扒下了外套,只穿着薄毛衣在賣力的攉鎬。
挖一個樹坑兩塊錢,栽種一棵樹一塊錢,真金白銀兩不相欠。這年頭在工廠裡上班的工人一天才掙幾個錢?農民別的沒大本事,可就是幹活有使不完的力氣。一天早來會晚走會,挖二三十個樹坑再把樹栽上跟玩兒似得。不費什麼勁兒,七八十塊錢就到手了。有了這種刺激,根本就不用帶隊的工頭催促,人們自發地就早起晚走,玩了命的幹活。
如果不是那些城裡人要求按照潑在地上的石灰白點點挖坑,讓隨便挖的話,有的人還能挖得更多。
自然,人民羣衆的這種極端熱情,弄得農大、果科所和籌備處一幫子負責技術把關的人也相當緊張,你這邊才量完株距,還沒提着白灰桶打好點呢,那邊農民的鐵鍬就伸過來了。
板房前面那一片空地上已經開始往裡面運沙石材料,下了車之後,楊小年往那邊扭頭看了一眼,心知李霞不大可能會出現在那邊。
自從簽訂完了合同之後,這女人就跟消失了一般,把工地上的活一股腦的都扔給了孟秋麗,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在忙別的大事,還是在有意識的躲着自己。
另外一個失蹤的人是夏清菡,這女人自從回了濟海之後,也在沒露面。現在籌備處這邊其他方面的工作進行的如火如荼,只有她那邊還沒有一點動靜。
其實按照規劃來看,這邊的道路修不好,她那邊根本也沒有辦法動起來,這一點楊小年倒也明白,但就是有的時候想起來,卻隱隱有盼着見到她的衝動。
不得不說,包括李媛媛在內,和楊小年發生關係的這幾個女人當中,唯有夏清涵留給他的感覺最輕鬆。這個女孩子年輕漂亮又善解人意,明面上好像一團火,但內心裡卻如同一泓清水。
和李媛媛這位高官之女在一起,讓楊小年很有壓力。在面對着阮鳳玲的時候,讓楊小年自覺不自覺的帶着尷尬。畢竟阮鳳玲已爲人妻,自己乾的這件事兒好像有點挖人牆角的嫌疑。不管阮鳳玲和她老公之間的關係怎麼樣,這麼幹總覺得自己理屈與人。
楊小年和李霞之間的關係最是錯綜複雜,到現在兩人之間也不過是達成了經濟合作的協議,在個人問題上卻沒有怎麼論及。李霞和陳冰婧一樣,在人前總是一副冷淡的性格,雖然沒有表達出對楊小年的怨恨,但卻也根本就沒有想和他保持一種什麼關係的意思。反倒是孟秋麗那女孩子沒有什麼彎彎繞,倒是秉承了中華大地數千年來說不上好也說不上是不好的古老傳統,她倒是認命,既然自己成了楊小年的人,那就默默的接受着這個男人的一切,包括這個男人讓她看得上的優點和看不上的缺點,她幾乎從來都沒有說過任何的不滿意。
自從李霞把工程的事情交給她來管理,孟秋麗就搬到了南面山頭的窩棚裡面,楊小年去找她,她也歡天喜地的接受着楊小年的溫柔。楊小年不去找她,她也從來沒主動的過來找過楊小年,只是盡心盡力的幹着自己應該乾的事情。
有一次楊小年去看她,問她這樣一個人會不會孤獨?孟秋麗只是抿嘴笑笑,低聲道:“我經過很殘酷的野外生存訓練呢,都習慣了。”
這樣的女孩子,當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異類。
心裡正想着自己身邊這幾個女人的事情,轉回身的時候,正好就看到阮鳳玲從辦公室裡面出來,手裡拿着幾份文件。看到楊小年的眼神看過來,阮鳳玲投過來幽怨的一瞥,低聲道:“這是區裡發下來的文件,另外,區委辦通知,下午兩點鐘區裡有個會需要你去參加。”
兩天不見,面前的阮鳳玲彷彿一下就年輕了十歲,今天她沒有穿那一身有點顯得老氣的職業套裙,眉眼上面還能夠看得出描了淡淡的眉線,可以看出她是精心打扮過的。
一條黑白格子的圓領羊毛衫勒出阮鳳玲上身豐滿的曲線,一件石磨藍的牛仔褲緊緊繃着她臀部的弧形,這麼簡單的蘇雅的打扮,卻越發把她腰肢的纖細曲線凸顯了出來,微風中那一頭飄逸的長髮,更是讓她看着有點20許年輕美少婦的味道。
隨手翻了翻手裡的文件,發現上面說的是國務院作出《關於實行分稅制財政管理體制的決定》的事情。國務院做出了決議,確定從1994年1月1日起改革現行地方財政包乾體制,對各省、自治區、直轄市以及計劃單列市實行分稅制財政管理體制。
分稅制改革的原則和主要內容是:按照中央與地方政府的事權劃分,合理確定各級財政的支出範圍;根據事權與財權相結合的原則,將稅種統一劃分爲中央稅、地方稅和中央地方共享稅,並建立中央稅收和地方稅收體系,分設中央與地方兩套稅務機構分別徵管;科學覈定地方收支數額,逐步實行比較規範的中央財政對地方的稅收返還和轉移支付制度;建立和健全分級預算制度,硬化各級預算約束。
另一份文件,說的則是朱總理宣佈自1994元旦起取消雙軌制,實現匯率並軌。
對於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楊小年自然不會過多的考慮這個事情形成的原因是什麼,更不會去探究分稅制和取消雙軌制背後的實質。上面有要求,下面照着做,區裡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這些事情貌似和自己現在所幹的事情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怎麼樣在最短的時間內搞好籌備處這一攤子事兒,還有兩天的時間,就是省委程書.記下來視察的日子,到時候眼前這一片是不是會有點看像,纔是楊小年心中的重中之重。
現在籌備處自己是老大,既然有了一把手的權勢,那也就相應的有了一把手應該承擔的責任,如果出了事情,板子可是會落在自己屁股上的。
想到這裡,楊小年不由得再次苦笑了一聲,自己這邊亂七八糟的都不知道忙什麼纔好了,居然還有人惦記着往籌備處這個火坑裡面跳呢。不得不說,現在有些人很有一股子冒險精神,只要是值得投機的事情,不管風險再大,也永遠不愁沒人去做。
山上的果樹要三年的時間才能見到效益,田間的綠色蔬菜和金銀花等說是蔬菜不算蔬菜,說是中藥材又不完全算是中藥材的東西,倒是能夠在明年春夏看到點希望,生態養殖那就需要更長的時間了,沒有兩年也是看不到成效的,但短期之間也會出現一些效益。
不過這種“效益”離着楊小年心中規劃的藍圖相差太遠,如果讓楊小年自己選的話,不是先被趕鴨子上架攆來了籌備處,他是不會主動申請來啃這個熱山芋的。
如果給楊小年十年的時間,他有信心憑藉自己所學,把腳下的這一片土地打造成山城區的金窩窩。
只可惜,就算他這種官場菜鳥也明白,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幾乎沒有那個人能夠在一個位置上幹滿十年。
某些人眼睛裡面盯着的,無非就是籌備處副主任這個副科級的位置,在成全被人的時候,自己自然也不能忘記了身邊的人。一邊想着,楊小年就衝着阮鳳玲笑了笑:“阮主任,你們辦公室現在就起草一份報告,下午開會之前交到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