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東一愣,以爲自己耳朵聽岔了。
他家的草莓連農藥都沒打,一般都是現摘現賣,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過期腐爛,吃壞人肚子的事情。
“大哥,你確定你吃壞肚子是因爲我們家的草莓嗎?”
劉振東蹲下身體問道。
他心裡還抱着僥倖的念頭,萬一這家人判斷有誤呢?
“你個狗日的,就知道你會不認帳,老子把質檢報告都帶來了!”
青年一蹦三尺高,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質檢報告和吃剩下的半顆草莓,扔到劉振東懷裡。
劉振東趕緊拿起來看了一遍,只見上面明明白白寫着草莓質量不合格,還蓋着防疫站的大紅戳子,他的一顆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你打算要多少錢的賠償?”
他陪着笑臉問道。
很明顯,人家是有備而來,這種事情他只能認栽,私了賠點錢,自認倒黴算了。
“老子稀罕你那幾個錢!你就等着關門整頓,賠個底朝天吧!”
青年說完,攙扶起中年男人就要走。
劉振東急忙攔住他們,誠懇地說道:“你說個數,只要在框框裡,我肯定眉毛都不帶皺一下,馬上拿錢給你。”
那兩個人的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青年伸出一根手指說道:“十萬!”
“啥?十萬?!”
現場頓時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個數字一說出口,半坡村的村民頓時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十萬塊錢!他以爲他那肚子上鑲着金子?”
“這不是隔壁村的馬老二和他兒子馬賴小嗎?這倆老不是東西了!”
“我嘞個親孃!這是不是應該叫那個啥?啊對,敲詐勒索!”
“咱們辛辛苦苦幹一輩子也掙不了那麼多錢,他上下嘴皮子一吧嗒就敢要這麼多?也不怕天打五雷轟。”
豆芽更是氣得渾身發抖,嚷道:“誰知道你那質檢證是從哪搞來的?開口就要十萬,你咋不上天?!”
馬賴小一蹦三尺高,臉紅脖子粗,叫喚的聲音可比豆芽高的多了:“問你們要十萬塊錢都是友情價,我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信不信我讓你們給我爹嘗命?”
豆芽毫不示弱的說道:“拉個肚子還能要了命?再說了,哪個知道他拉肚子是因爲什麼原因?你說是草莓的原因就是了?誰能證明?”
“你個臭娘們,老子不和你說話,劉振東你個鱉孫子,自己窩在後面屁都不敢嘣一個,把你家老孃們放出來咬人,你還是個爺們嗎?”
馬賴小今天是鐵了心想從馬振東身上拔點毛,什麼話難聽,他罵什麼話。
馬老二更是捧着肚子大聲哼哼,一會兒要死,一會兒要活,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今天就挺不過去了。
劉振東臉色鐵青,馬賴小罵他可以,但侮辱豆芽,他不能容忍。
他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馬賴小揮舞的拳頭,一字一句的說道:“賠償是不可能,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們。”
本來還想着破財免災,息事寧人,但是就衝馬賴小這態度,劉振東忽然就一分錢都不想給他了。
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臉,你要是示弱,他很有可能會用這個拿捏你一輩子。
馬賴小氣勢洶洶的說道,“好,姓劉的,你有種,你給老子等着瞧!”
他們本來還以爲劉振東會討價還價,所以獅子大開口,最後要是能拿上個一兩萬也就心滿意足了,沒想到竟然被一口拒絕。
馬老二歪歪扭扭站起來,把手搭在兒子肩膀上,哼哼唧唧說道:“算了,姓劉的,既然你願意半磚不挨挨整磚,那我成全你。”
說完,把半個身體靠在馬賴小身上,一瘸一拐的走了。
豆芽擔心的問道:“這兩個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該咋辦呀?”
劉振東抽了好一陣子的悶煙,才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第二天,劉振東接到了程縣長的電話。
程縣長在電話裡問道:“你那水果是咋回事兒?咋會讓人鬧騰到衛生防疫站去?”
劉振東委屈的說道:“還不是那父子兩個眼紅我的水果質量好,賣的多,想要找茬整我。”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我們的售後存在漏洞,需要想辦法把這個漏洞彌補上。”
程縣長語重心長的說道,然後又安慰他:“我已經把你的情況都和防疫站的領導說了,告訴他們不要寒了想帶羣衆致富的農民企業家的心,他們同意對你免於處罰,不過需要停業整頓一個星期。”
“現在正是水果採摘的黃金季節,一個星期的時間,是不是有點長了?”
“沒辦法,隔行如隔山,這都是我捨去老臉,說盡好話纔有的結果,實在不行你發動村民出去零售,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你說是不是?”
程縣長說完,估計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匆匆忙忙掛了電話。
劉振東坐在山坡上,放眼望去,一片鬱鬱蔥蔥,欣欣向榮。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轉眼即逝。二十多年前,他從這裡頭也不回走去時,恐怕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把一腔孤勇都撒在這個村子裡。
如今,他的翅膀還沒展開,難道就要被折斷嗎?
劉振東抽了好一會兒煙,才拍拍屁股上的灰,慢慢走了回去。
水果基地從昨天的熱鬧非凡,一下子變成今天的冷冷清清,讓半坡村所有的村民都人心惶惶,各種各樣的流言傳的沸沸揚揚。
有人惋惜,有人嘆氣,有人憤怒,也有人幸災樂禍。
豆芽不願意在家裡這麼幹坐着,她一個人去地裡摘了不少草莓和櫻桃,打算去城裡頭販賣。
“能賣一斤少一斤,總比眼睜睜看着爛在地裡要強吧?”
她用毛巾擦拭着臉上的汗珠,把一框框的水果搬到三輪車上。
劉振東要和她一起去賣,豆芽攔住他說道:“賣東西我們女人比你們男人拿手,你還是在家裡歇着,琢磨琢磨,看有沒有別的銷售方法。”
她的背影在燦爛的暖陽下越走越遠,劉振東就這麼一直看着,眼裡酸酸脹脹,也不知道是看的時間太久,還是感動。
就在劉振東給大棚的鐵門上鎖時,一輛車嘎吱停在了他身旁的馬路上,從車上跳下來幾個學生,其中一個人笑着對劉振東打招呼:“劉叔,我回來了。”
劉振東又驚又喜地說道:“李楓?原來是你小子!啥時候回來的?咋不告訴我,讓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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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不是聽我爹說了你的事情之後,趕緊趕回來的嘛。這次不止是我一個人回來,還帶了我的幾個同學。我給你介紹一下。”
李楓指着兩個男同學說道:“這是韓冬,這是丁程鑫。”
又介紹那個女同學:“她叫楊媛媛,我們都報考了大學生村官,想來實地實習實習,幫助咱們半坡村發展經濟。”
劉振東和他們一一握手,高興地說道:“歡迎歡迎,走,咱們回屋子裡說去。”
幾個人坐上汽車,回了劉振東居住的院子。
劉振東用白陶瓷茶壺泡了一壺茶水,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又拿出一盆洗乾淨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大家邊吃邊聊。
“劉叔,我們在網上註冊了一個平臺,打算專門用來銷售農副產品,具體的情況我們四個人剛纔已經商量了一下。”
劉楓推了推韓冬說道:“你給劉叔說一說唄。”
韓冬是個黑黑瘦瘦,老氣橫秋的人,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慢吞吞說道:“剛纔我們四個人圍着半坡村轉了一圈,發現這裡山清水秀,空氣清新。完全可以發展旅遊業,再讓旅遊業刺激消費,水果的銷路自然就上去了。”
楊媛媛緊接着說道:“對對對,農副產品走電商模式,線上線下雙管齊下!我爸就是幹水果批發的,還可以叫他的朋友跟他一起用批發的形式大量收購水果,雖然賺的錢不像零售多,但是貨物流通快,薄利多銷,還能節約很多人力物力。”
丁程鑫已經不聲不響的在桌子上畫了一份規劃圖,指指點點說道:“劉叔,你看,我們到時候在這裡修一條路,這裡建一個供人休閒娛樂的開放式公園,這邊建幾家農家樂,人們在採摘的同時還可以吃飯,一舉兩得。”
劉振東不停點頭,聽得十分認真。
這些大學生們的腦子就是活洛,想的可比他周到多了。
豆芽賣完水果回來,正好趕上吃中午飯。
劉振東和幾個學生還坐在院子裡說的熱火朝天。
豆芽驚奇的問道:“你們說啥事情吶?說的這麼高興。”
劉振東站起身,笑着說道:“你快過來聽聽他們對基地的規劃,我給你們做飯吃去。”
“哎好,就過去。”豆芽脆生生的說道,就着院子裡的水龍頭洗了把臉,才坐到桌子邊。
一羣人吃了午飯,繼續談論到晚上,約好明天一起去看玻璃棧道的修建情況,這才揮手道別。
天還矇矇亮的時候,劉振東就醒了,就着昨天晚上的剩飯,隨便將就了一口,就去院子裡開上車,先接豆芽。
豆芽早就在院門口等着他了,豆乾叔和豆乾嬸在院子裡面坐着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