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老村長見劉振東臉色十分難看,於是趕緊問道:“出啥事了?”
劉振東點點頭道:“縣上打來的,說是上批果苗的結賬資金出了問題,懷疑有人做假賬。”
老村長聽完微微一愣:“那這可了不得,做假賬是信譽問題,趕緊回去看看,問問手底下的人,到底是他們出了差錯,還是故意做錯的,劉娟剛進去,缺人手的話,跟我說一聲,我給你找兩個幫手!”
劉振東搖搖頭,說:“沒事,我先回辦公室一趟,看看近期的資金報表,要是不是故意的,咱也不能冤枉人不是?”
老村長點點頭,送走了劉振東以後,默默嘆了口氣,這年頭,年輕的人想回村乾點實事,攔路虎怎麼就這麼多呢?
劉振東獨自一個人在辦公室,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才終於理清頭緒,原來有人在記工表上做了手腳,不過明顯做手腳的人沒有做假賬的經驗且智商不高,這冊子上明明白白記錄着果苗的每天栽種的具體數量,和工人們每天各自栽種的數量,這麼明顯的加法錯誤,難怪辦事處的人能夠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
而上面多記工的人,劉振東十有八九也猜得到是誰,這項工作一直是劉娟負責的,都不用查也能夠明白,黃二蛋跟二子肯定是跟劉娟串通好了想多記幾天工,然後分贓這些額外的收入!
劉振東頓時感到一陣心灰意冷,過去他爲了村子的發展,付出了自己離婚後剩下的全部積蓄,每天起早貪黑的奔波,卻沒想到,自己內部的人竟然敢在背後捅他刀子,聯合起來想要騙他的錢!
此刻再想到劉娟前些天跑來自己這裡主動道歉的那副嘴臉,劉振東瞬間感到體內升起一股惡寒。
老村長吃過晚飯,見劉振東辦公室的燈還亮着,就知道他還沒走,於是回家又熱了熱飯菜,提上過年才捨得喝的好酒,敲開了劉振東辦公室的門。
叔,你來了?劉振東這兩天又是一通忙,忙的都沒時間睡個好覺。此刻嗓音沙啞,雙眼泛着紅血絲。
老村長放下手裡的東西,見他這麼辛苦的查賬,心疼道:“快過來吃點東西!事情得一件一件做,問題也得一個一個處理,別管現在你有多少事要忙,手頭有多少個項目,現在先吃飯!”
劉振東站起身,擦了把臉,道:“好嘞,叔,又麻煩你了。”
老村長見他開始吃飯了,眉頭頓時也舒展開了,給二人倒了兩杯酒,美美的咂麼了一口後,笑道:“哎!這就對了,這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把自己餓壞了,本事再大,你也沒地方發揮了!”
劉振東端起酒杯,跟老村長碰了碰,人喝了酒,話匣子一下子也就打開了。
“說實話,他們貪的也不是什麼大錢,可我就是覺得心寒,這一年多,我爲村裡乾的每一件事,大家都看在眼裡,我不求別人感激我什麼,也沒想過有任何回報,我也做過失敗的計劃,大不了把錢都扔出去了,我也就死心了,換一個問心無愧,但是現在,這叫什麼事啊!”劉振東說着,把臉埋進了兩條胳膊裡,抱着腦袋,看上去十分難受。
老村長看着面前人一副垮掉的模樣,輕聲嘆了口氣。
劉振東雖然有神童的稱號,經商這一塊也比常人都更具有天賦,加上自己本身的努力,本該有另外一番天地,如今碰到這麼多難纏的釘子,也是因爲在管理上,還欠缺經驗。
老村長寬慰着劉振東,現在他的創業之路正內憂外患,當各種問題都像他涌來的時候,他需要給劉振東做好分析,別讓他亂了頭緒。
“管理工作本來就不好做,尤其還是在咱們這個思想,經濟,文化都非常落後的小山村裡,所以,不要輕信下面的人說了什麼,相應的視察工作該有還是得有,當然也不能流於形式。”
老村長道:“你應該學會打突襲,定期對他們的工作內容進行抽查,你這小子,什麼都好,唯獨一點,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的話。”
劉振東不住的點頭,聆聽教誨。
“還有一點,你一定要明白,對於犯錯的人,寬容要有,該有的懲罰也不能少,上一次偷鑽頭,正是因爲你過分的寬容,才導致他們對你壓根就不重視,做了錯事,還覺得自己了不起,別人拿他沒辦法,這樣下去,遲早得出大事!”
不得不說老村長的一番話,算是給劉振東提了個醒,要是不給這幫人一點顏色瞧瞧,恐怕他們真的以爲自己是個軟柿子,可以隨便讓人捏着玩了。
兩人越喝越多,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大半夜,送走老村長後的第二天,劉振東就找人將手上掌握的關於黃二蛋,二子串通劉娟做假賬,利用工作之便牟利的證據彙集,送到了派出所裡。
當天下午,警察就把黃二蛋,二子兩個人抓走了,據說當時黃二蛋還正躺在自己家炕上做美夢,不知怎的一幫警察就衝進了他的家裡,給他帶上了手銬,黃二蛋直到被抓前,都一直以爲是劉娟在派出所供出了自己,去派出所的路上還一直罵罵咧咧的。
半坡村一星期抓走了三個人,大家家漸漸也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幾個前段時間還嚼舌根的婦女,現在又開始替劉振東打抱不平了。
眼看年節將至,豆芽跟着趙偉業來到城裡已經快一個月了,她的心情逐漸從劉振東帶給她的憂傷轉化爲對未來的惆悵。
她白天出門在街上亂逛,卻也只能找到一些又髒又累還賺錢少的保潔工作,春節本來就不好找工作,加上豆芽又不會什麼技能,現在全部的花銷都靠趙偉業撐着,而她偏偏還忘不掉劉振東,每晚都跟趙偉業分牀睡,心裡的滋味別提多複雜了。
而趙偉業同樣很不踏實,他原以爲豆芽跟自己來到城裡就是準備死心塌地跟着他過日子了,結果卻不是這樣。
這一個多月,不僅連豆芽的手都沒摸過,就連睡覺都是分開的,一個大老爺們,整天要看女人的臉色,別提多窩囊了!
而最近他剛得知一個令他感到震驚跟恐慌的消息,劉娟被抓進監獄了!
這就意味着,豆芽要是知道這件事,說不定會立馬拋棄自己,重新投入劉振東的懷抱,一想到這裡,他也沒心情工作了,臨時告了假,匆匆往家趕去。
冬日殘陽西沉,寒風從八方吹來,徹骨般刺冷,趙偉業上了樓,路過門口的時候,瞥見門口堆着一堆剛被打掃出來出來的垃圾。
進了家門,見豆芽正在整理衣物,他幾乎下意識詢問道:“咋了,收拾東西是要走啊?”
豆芽被這句話問的一愣,回過神才道:“飯菜在鍋裡,不知道你今天回來這麼早,自己熱一熱吧。”
趙偉業走到廚房,打開鍋蓋一看,還是上頓剩下的菜,只不過多了兩個饅頭,於是氣憤的將鍋蓋往地上一扔,鍋蓋砸在地上,發出“咣噹”一聲巨響。
豆芽走過來,納悶道:“你有氣,衝着鍋蓋撒什麼?誰惹你找誰去!”
趙偉業隨即氣憤的大聲喊道:“我在醫院上了一整天班,回來你就給我吃這個?我怎麼聽說,你給劉振東當秘書的時候,那可是頓頓大魚大肉的伺候着,怎麼到我這兒,就變成剩飯涼菜了?”
豆芽看起來也生氣了,說:“趙偉業,你現在說這話有沒有良心?都說了不許再提他,你不長記性是不是?!”
趙偉業完全忍受不住了,竟然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衝動跳了起來,推搡了一下豆芽的肩膀:“來,你給我說說,到底爲啥不能提?!你是不是還沒把他忘掉?着急收拾行李跟他雙宿雙飛是吧?”
豆芽此刻絕望的看着眼前這個正對自己咆哮的男人,生氣後的趙偉業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僅對自己惡語相向,甚至還動起手來,加上她最近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自尊心嚴重受挫,於是當即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邊哭邊對着出言不遜的趙偉業大聲喝罵道:“姓趙的,你這個王八蛋!”
趙偉業只覺得血一下子涌上了他的頭上,太陽穴跟着突突直跳,他怎麼也不敢想,自己竟然會對豆芽動手,那可是自己的初戀啊!他一直認爲自己會比劉振東更愛護豆芽,但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樣,其實他馬上就後悔了,但是克服不了自己男人的自尊心,心煩意亂的他最後只一言不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天很晚的時候,趙偉業睜開眼,豎着耳朵仔細聽外面的響動,他原以爲豆芽會拎着行李頭也不回的離開他,沒想到,她只是洗了個澡,就又回自己房間睡下了。
這讓冷靜以後的他頓時心生愧疚,決定第二天天亮就起牀給豆芽鄭重的道一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