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給他買什麼衣服啊?你喝多了就瞎污衊人是不是?”豆芽看着躺在炕上的劉振東氣急了,擡手打了一下,眼睛開始泛紅,哽咽了起來。

不管豆芽怎麼解釋,劉振東已經醉倒過去,再也沒了動靜。

房間裡有幾分昏暗,她站在炕沿邊上越想心裡越辛酸,時隔多年,這麼大年紀了,以爲一切都將水到渠成一般自然,想不到竟然還懷疑自己跟趙偉業走到一塊了。

夜已經深了,豆芽從炕上扯過被子蓋在了他身上,紅着眼睛走了,前幾個月她也曾幻想過再續青春的美好,然而這一刻她才感受到兩人之間有多脆弱。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氣溫驟降,門外枯草上多了一層寒霜,冬天真的要來了。

劉振東感覺自己臉上凍的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胃裡反上一股酒味兒,掙扎着做起來,感覺整個屋子猶如冰窖一般。

嘴裡吸着涼氣,穿上衣服點着了爐子,好半天才暖和一點。

看了看時間不過早上七點鐘,外面還是昏昏暗暗,劉振東回想起昨晚的事情,略微有些零星的記憶,朦朧中記着豆芽好像哭了。

現在這個緊要關頭上,顧不得兒女之情了,先把專家組的人照顧好再說。

自己簡單的做了個早飯,天色剛亮,劉振東就給辦事處的負責人打過去電話,問詢了一下情況。

“人家的意思是,昨天村子裡的情況都知道了,今天就在城裡開個會,相關情況聊一下,育苗公司的人昨晚就拿出個規劃圖,估計能栽種個十三萬株到二十萬株,他們那邊的果樹,各階段的價格都不一樣,有的兩年能掛果,有的得三四年,價格不同。”

“育苗公司提供一年的養護,還幫着開設課程什麼的,這方面總價不低,還是希望把總價壓一下,而且這這麼多樹,這個冬天得挖樹坑,這些都是錢。”

劉振東聽着這些要錢的項目,沉聲道:“我知道了,一定要讓他們確保,這些果樹的成活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這個得寫進合同裡面,還有就是西坡攤平的活兒,那幫人還幹不幹了?要是幹,老趙叔家遷墳的錢,他們肯定得出。”

“昨天晚上他們聯繫我了,說是想繼續幹,但是這個錢不想全出,他意思是,咱出三分之一,他出三分之二。”

“行吧,讓他們趕快點,這兩天村裡已經閒下來了,我今天跟老村長說一下,趕快遷墳。”

電話裡商量了好半天,總算是把這些事兒定了下來,掛了電話,劉振東穿上外套剛準備去老村長家一趟,他就來了。

“振東啊,我來是問一下,咱這個遷墳的錢,啥時候給啊?”老村長走了進來,身上帶着幾分寒氣,開口道:“老趙他們幾家不願意遷墳,剩下那幾家可都願意。”

“我剛纔打電話還聊這個事情呢,下午吧,到時候去家裡面,帶着合同,讓他們來處理。”劉振東思量了一下道;“老趙叔那您能不能去說一下,遷墳的錢,我們願意出,還是希望儘快遷走。”

“那行,我現在去給那幾家回個話。”老村長說着話走了出去。

劉振東洗了把臉,簡單收拾一下,急忙進城了。

今天寒霜降臨,大地即將又是一次冰封,村子裡開始閒了下來,豆乾叔坐在家裡擺弄着那臺老電視,看着新聞。

“要我說啊,你這麼大個人了,自己心裡應該有點數,劉振東是有錢,可他是個什麼貨色,你比我清楚,趙偉業多好啊,還是個醫生,不僅掙錢多,將來有個病啊,也方便看。”豆乾叔靠在被褥垛上說道:“家裡人還能害你?”

豆芽正在洗漱着,一言不發。

“我昨天呢,碰見你老趙叔了,坐在街上聊了一會兒,聽他那話,也有這個意思。”豆乾叔嘀咕着。

“老趙又做不了主,得看偉業,偉業這孩子不錯,你挑啥啊?你有啥挑人家的?你都這麼大個人了,找男人是找人品,這道理你不知道?”豆乾嬸兒坐在炕沿上說道。

豆芽不想聽,匆忙洗完臉,回自己屋子了。

“沒事兒幹,就去地裡撿玉米棒子吧,這幾天不都澆水嘛,省的來年地都乾的不能耕,你穿厚實點,去地裡幹活吧。”豆乾叔很是不滿的呵斥着。

“去就去,我又不是白吃你飯!”

豆芽沒一會兒穿着一件大棉襖,扛着鐵鍬走了出去,到了地頭才發現,趙偉業也在地頭站着。

“豆芽?你怎麼來澆地啊?”趙偉業頗爲詫異道。

“沒啥,就是跟家裡吵了一架。”豆芽走到地頭,用鐵鍬想要挖開一條小渠,讓水流到地裡,幾鐵鍬下去累的氣喘吁吁。

“我來吧,這活兒不是你能幹的,你爸也是,讓你出來澆地!”

“說的好像你是幹農活兒的人似的,你那可是拿手術刀的手。”豆芽悶頭幹着活。

“我也不想回來弄這些,老兩口這麼大年紀,不讓種了,還是要種,怎麼說都不聽,前幾年就告訴他們,搬到城裡,嫌城裡悶得慌。”趙偉業幹活兒倒是利索。

倆人聊着天,沒一會兒挖開渠開始澆水,站在水渠上,看着涓涓水流,哪怕是趙偉業也不得不說:“劉振東還是給村裡幹了點人事兒的,明年村裡應該有個好收成。”

“是啊,當年留在城裡,或許他也有自己的苦衷。”豆芽感嘆道。

“狗屁,他就是貪圖人家富貴,沒有他那個老丈人,他能有今天?他這個人心眼多的是,當年也就是你懵懵懂懂,受他騙!”趙偉業忿忿不平道。

“都過去了,多少年了。”豆芽不想多提。

地頭上陷入了安靜,耳邊只剩下風聲,趙偉業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猶豫着說道:“豆芽,你後面有啥打算啊?不能一輩子呆在村裡吧。”

“我能有啥打算,一個女人,沒啥本事,嫁人唄。”豆芽坐了下來,顯得有幾分無奈道:“女人嘛,就是洗洗涮涮,照顧男人孩子,這就是命。”

“啥命不命的,你看網上那些女人,哪個不是活的精彩,嫁人是肯定要嫁人的,是個伴兒。”趙偉業坐在了她身邊,沉默了好一會兒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想嫁給他?”

豆芽心頭一震,不想是假的,可是昨晚那些事兒,讓她心裡猶豫了,爸媽說的對,自己這麼大個人,應該知道什麼樣的人適合自己。

不能像年輕時候一樣任性了。

“不知道!”

“那你覺得........。”

“滴滴滴!”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打斷了趙偉業的話,兩人瞬間回過頭去看,進村的路口進了十幾輛車,拉着挖掘機,手腳架。

“這是幹什麼啊?”趙偉業納悶道。

“對了,村裡要通天然氣了,而且這個冬天還要挖沼氣池,下水道什麼的,還要鋪路。”豆芽忽然想起來了,說道:“西坡的地還沒平整完,最近的事兒應該很多的。”

“他這是大手筆啊!”趙偉業感嘆道。

“是啊,他是真的想改變這個村子,振東不知道在不在村裡。”豆芽有些急了,這些事兒可都是需要人安排和交接的,朝着趙偉業道:“我得回村委會了,他們一會兒得找人簽字,你幫我看一下啊。”

“沒問題!”

豆芽站起身就走,剛走沒兩步,趙偉業喊道:“豆芽!!”

“咋了?”豆芽站在田埂之上,回過頭看着他有些納悶,寒風將她的頭髮吹的有些飄逸。

“明天請你進城吃火鍋,去不去啊?”

豆芽愣了一下,心裡一時間有些雜亂,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不再需要那些心中的悸動,只需要在感情上權衡利弊。

“好呀!”豆芽回答道。

“順便再看個電影,怎麼樣?”

“都行啊!”

“那你先忙吧!”趙偉業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那份兒喜悅跟他當初帶豆芽去城裡的時候,一模一樣。

隨着施工隊的進入,各家各戶都開始登記,當天下午就開挖,不僅村子裡施工,西坡也恢復了施工。

幾處祖墳看了風水,這兩天就要搬遷,原本十年沒有多大事兒的半坡村,這一個月內發生着太多太多的變化。

老趙還在僵持着,不管老村長怎麼說,就是不遷墳,哪怕是加錢,他都不談,很明顯就是在慪氣。

“這是全村發展的機會,你不能因爲自己家這點事兒耽誤了啊,劉振東是做的不對,這不是賠償了嘛,到時候西坡成了果樹林,上面蓋上客棧啥的,遊客一堆,你家祖墳在那也不安生,你說是不?”老村長苦口婆心的勸說着。

老趙坐在炕頭上只是抽菸,一句話都不說。

趙偉業走了進來,看到老村長在客套了兩句,老村長勸不動老趙,只能勸勸小趙了,把事情說了一遍,趙偉業沉默了好一會兒道:“爸,都遷走了,咱也遷吧,工地在那施工,總歸是不太好!”

老趙默默的把菸頭掐滅了,點頭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