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聽了這話心中驚喜,萬萬沒想到黛玉竟然已經開始注意家裡的下人們了,看來她已經開始用心在內宅上的事了。
誰知雪雁還沒開口,紫鵑就從外頭竄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兩人跟前。
“求姑娘饒了我這次,我再不敢躲懶了。”
雪雁一愣,看向黛玉,黛玉蹙眉看了紫鵑一會,又看了看雪雁,見雪雁點了頭,這才說道:“這回便放過你了,下回若再拿着架子,我也留不得你。”
紫鵑哭着磕了頭,接着抹着眼淚就往外走去。她一出去,雪雁就笑了起來,欣慰的對黛玉說道:“如今見了你這模樣,倒有幾分太太的風采了。”
黛玉若有所思的說道:“我若再如以前那般渾渾噩噩,豈不是枉費了你與王嬤嬤往日的教導。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我雖年紀小,但我母親沒的早,我若不比別人再努力些,日後只會讓人看了笑話。”
雪雁心中大爲欣慰,又覺得自己這幾年來的努力沒白費,實在是高興,於是便準備日後慢慢的拿賈府的那些事來繼續影響黛玉。
這麼想着,雪雁便先挑了一樣事來說,就是那印子錢的事。黛玉聽完雪雁的講述,頗有些詫異,忙問道:“我見二嫂子管着家,上上下下皆是井井有條,並不見有什麼艱辛之處。怎麼就困難到這個地步,要去外頭放印子錢了?”
黛玉這話問的正是地方,雪雁忙說道:“若是真的無艱辛之處,那二太太如何就放了手去,不要權利了?凡事來的太簡單,大多都事出有妖。小姐好好想想,那二太太不要權利,拱手讓人,到底是爲了什麼?”
黛玉低頭想了片刻,很快就擡頭說道:“想來這管家。最少不得就是銀錢兩字。若是沒了銀錢,舅媽這般要臉面的人,如何說的出口。想必是自己貼了嫁妝銀子進去支撐着了,如今她又把鑰匙給了二嫂子。只怕是舅媽的嫁妝都撐不下去了?”
雪雁笑着點頭:“可不就是這樣?若是二太太但凡還有點家底,她豈是輕易示弱的人?如今她嫁妝全賠了出去,只怕日子過的緊了。所以這才放了權利,又攛掇着二奶奶去放印子錢。現在她只須坐在家中,那錢就到手了,可謂是一石二鳥,只有進項,沒有花銷。”
黛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這是下下之策,如此一來。日後事發,不論舅媽有沒有把柄,二嫂子只要咬了她出來,她便脫不開身去。因她是二嫂子的親姑媽,二嫂子萬沒有陷害自己姑媽的道理。就算這事不是舅媽攛掇的,人家也不會相信。”
雪雁眼睛一亮,她是沒想到黛玉居然比她想的還遠,看來黛玉倒是個可造之材。她又問道:“若是換了你,你覺得怎麼纔好?府裡沒個進項,下人們又多,花銷又大。”
黛玉認真的想了想說道:“人常道開源節流。這第一步自然是去找個進項,那賠錢的莊子,鋪子一律賣了,只經營那來錢的買賣即可。第二步,就要大開恩德,將府裡的家生子脫了奴籍。對外只說放他們有個好前程。雖脫籍之時少不得要賞他們一些日後開銷的銀子,但總好過一直拖在府裡,每月的月錢都不止這些數了。”
雪雁點頭稱讚,又問她:“若是礙着臉面,府裡少不得人伺候呢?”
黛玉又想了片刻。搖頭說道:“臉面是小,日子還是要過的。若該舍了臉面時不捨了,爲之還得付出更多的代價,豈不是自作自受?”
雪雁大笑:“我再沒有可教你的了。”
黛玉也笑了起來:“姐姐這是取消我呢?論年紀論見識,我都沒有姐姐的多。如今不過才學了姐姐的鳳毛麟角,姐姐便不要我了?”
雪雁笑道:“我不過一個丫鬟,有什麼見識?你才真真是取笑我呢。”
黛玉搖頭道:“我知道姐姐常在外跑,如今我也明白姐姐以前對我說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經濟門道,只關在屋裡又如何知道?左不過天天面對着些丫鬟,誰又能強的過誰去?怎麼不見她們能對我說出些道理來?只姐姐每每與我講話都能讓我受益匪淺。”
雪雁拉着她的手,看着黛玉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你原就天資聰穎,也不用我多說什麼,你自己都能悟出道理來,這便是我最欣慰的一點。如今你雖待在內院裡,但有我做你的眼睛,你仍可以看到許多。我只盼你不要妄自菲薄,覺得自己沒了母親就低人一等。你要相信自己,你比其他人都要好。”
黛玉噙着淚點了頭,緩緩道:“打我進賈府時,姐姐便教過我這點,我一直銘記在心。雖有時忍不住在想,自己沒了母親如何可憐,但有姐姐在身邊,我也慢慢不懼這點了。如今姐姐只管放心,我再沒有那低人一等的念頭。”
雪雁笑着拍了拍黛玉的手,湊到她耳邊悄聲道:“你若想出去走走,也不是不行,反正咱們梨香院裡挨着外頭。我想到辦法了,自可以帶你出去,只不過只能去那女子去的地方,魚龍混雜之處可不能帶你去。”
黛玉聞言眼中雀躍,嘴裡卻說道:“女子沒有長輩相伴如何出得門去?姐姐還是莫要冒險,若是被人發現了,我頂多是被人說上兩句,可姐姐就……”
雪雁心裡一暖,笑道:“你只放心,這事還要等着時機,萬不可跟別人說了。你若信我,只管安心等待,我會讓我表哥安排好,不論什麼人都抓不到你的錯處。”
雪雁這番話讓黛玉心中大爲歡喜,她雖然日日都有姊妹相伴,但也很羨慕雪雁能常出府,而她只能每年去廟裡上上香,甚是枯燥。
雪雁得了黛玉的首肯,第二天便告了假說要家去。書澈又追出來提醒了她一遍粉餅的事兒,雪雁笑着答應了,便直接回了貓耳朵衚衕。
吳均瑜倒是很納悶,雪雁昨天才來過,今天怎麼又來了,結果雪雁才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問他:“你上次說我那套化妝品是留給哪個夫人的來着?”
吳均瑜回道:“戶部尚書的夫人,怎麼,你找她有事?”
雪雁笑着點點頭道:“林如海這次送黛玉上京城,一個是因爲孝道,再一個就是想讓黛玉學點女人家該學的東西,黛玉只怕是快要定親了的人,所以這些東西總得找個長輩教她。可是賈家那些長輩,你覺得誰能教她些好的?”
吳均瑜搖頭道:“這個我可不懂,不過我看那電視裡,那個王夫人不是挺和善的嗎?”
雪雁噗的笑了:“你是命大沒穿進賈府裡,你要進了賈府,早給你吃的骨頭都不剩了。這些古代女人的招數,可比你知道的狠的多,那個王夫人才是個最狠心的。所以我尋思着,既然我能找乾孃,爲何黛玉不能。再說這個時代裡,乾孃可是能直接教育乾女兒的,比舅媽什麼的還管用呢。”
吳均瑜大爲好奇:“還有這回事?那你認了賈敏爲乾孃,她教了你什麼東西?”
雪雁樂了:“你管這些做什麼,我那個乾孃認了不過是賈敏怕我日後對她女兒有異心,實際上我只有一個好處,就是婚事自主。”
吳均瑜點頭道:“那也是好事,甚至是比其他事都好的好事,我可是聽說現在的人,要麼就是父母做主,要麼就是主子做主,可沒有自己能做主的婚事。”
雪雁點頭道:“所以就衝着賈敏這份大禮,我怎麼也得幫黛玉好好謀劃謀劃。你跟那戶部尚書夫人的關係怎麼樣?”
吳均瑜苦了臉道:“我說姑奶奶,你能別那麼說話嗎?這話在這裡是有歧義的,被別人聽去,我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承受戶部尚書的怒火。”
雪雁瞪了他一眼:“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就行,那麼較真幹嘛,快說。”
吳均瑜想了想說道:“算是她比較信得過的賣貨郎?不過我見她時,也是在我鋪子裡,隔着屏風見的,並沒有見過她真人如何。”
雪雁嘆了口氣,原來吳均瑜也說不上話啊。她眼珠轉了轉說道:“你那化妝品,給她準備的那套,什麼時候能給她再準備上?”
吳均瑜納悶:“我給你那套用完了?我這裡倒是已經拿到另外一套了,不過這套不能給你了。她那邊拖了挺久,怎麼也要讓我先交了貨才行。”
雪雁搖頭道:“不不,我的還早,我只要你在交貨的時候,這麼對她說。”
接着雪雁如此這般的交代了一番,吳均瑜答應了下來,無非就是帶幾句話。這倒不是什麼問題,至於人家上不上鉤,那就要看運氣了。
兩人商量好了之後,雪雁就拿着書澈要的粉餅回梨香院去了。至於書澈銀子,她會另外派人送來。
吳均瑜在雪雁走了之後,收拾了一下,叫了他的小廝招財來,對招財吩咐道:“帶上那套粉妝,去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