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鰍的描述中,現在老王很安全。黑袍和白袍對他很客氣,幾個人就差坐下來喝茶聊天了。
但是泥鰍在李聞這裡根本沒什麼信譽。他逼問泥鰍:“老王現在在哪?”
泥鰍有點無奈:“老哥,你怎麼不聽勸呢?”
李聞把板磚拿出來了。
剛纔李聞板磚的威力,泥鰍也看到了。他掂量了一下,覺得如果自己捱上一下,恐怕受不了。
於是泥鰍乾笑了一聲,對李聞說:“他在診療中心。”
李聞愣了一下:“醫院?”
泥鰍說:“算是醫院吧,其實更像是精神病院。”
李聞哦了一聲,問泥鰍說:“那地方怎麼走?”
泥鰍猶豫了一會,說了。然後小聲說:“老哥,那地方危險的很,我勸你還是別去了。”
李聞笑了:“不就是精神病院嗎,那地方我熟。”
泥鰍撓了撓頭:“那裡邊怨氣非常多,一般人都受不了。黑袍和白袍是七級厲鬼,所以他們敢去,其他人進去了,有可能迷失到裡邊出不來。”
李聞盯着泥鰍:“你剛纔不是說,老王現在很安全嗎?”
泥鰍愣了一下,然後苦笑了一聲:“我這不是怕你擔心嗎?”
李聞呵呵笑了一聲,把泥鰍放開了,然後大踏步地向診療中心走去。
泥鰍這人說話沒準,但是基本的信息不會錯。老王現在應該在診療中心,而且情況應該不會太好。
李聞沒辦法一走了之,那樣的話,後半輩子都得生活在內疚中。
半路上的時候,他遇見了一隻流浪狗,二話沒說,上了狗的身。
上身之後,李聞發現自己變成了紅綠色盲,視野也有點奇怪。應該是狗的眼睛造成的。
不過這影響不大,畢竟現在李聞已經習慣用感知來探路了。
只是李聞覺得自己最近過的太憋屈了。不是老鼠就是狗,這都被逼到什麼地步了。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時候,旁邊有兩個小孩說:“這裡有只狗。還挺好玩的。”
另一個說:“是活的。”
之前那個說:“活的沒意思,把它弄死了,取出魂魄來,帶回去養吧。既不用洗澡,又不用鏟屎,而且還不掉毛。”
李聞嚇了一跳,連忙逃開了。
鬼裡面也有熊孩子啊。
十五分鐘後,李聞已經接近診療中心了。
這裡從遠處看,就是一家很現代很先進的醫院,大大的十字,閃閃發光的招牌,一切都透着一股子專業和科學。
毫不客氣的說,這地方比永康精神病院氣派多了。
但是李聞發現一個問題,沒有鬼魂接近這裡。有些鬼魂走到這附近之後,立刻繞路離開了。
隨着距離的接近,李聞有發現自己的心情越來越煩躁,內心深處總有一種抑制不住的焦慮,想要大聲吼叫一番。
李聞沒有直接進去,而是找了一處比較低矮的圍牆,趴在牆上向裡面探出頭去看了看。
李聞發現從表面上看,診療中心一片平靜。但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裡面有一個一個小小的漩渦,整個診療中心,就是由無數的漩渦組成的。
李聞仔細看了一下,發現每一個漩渦,都是一隻鬼。或者說,是怨氣。
這麼多的怨氣聚集在這裡,很不正常。
有些怨氣濃郁到幾乎可以化成人形,他們幻化出來的形象往往很年輕,臉上帶着木然的微笑,偶爾眼神之中透出一絲怨恨。
李聞不動聲色,繼續觀察。
很快,他在角落裡面,看到了黑袍和白袍。以及老王。
他們三個人坐在石凳子上面,氣氛看上去挺和諧。
李聞微微一愣:難道說,老王真的沒有受苦?那也不對,如果陰間人不想對付他的話,幹嘛這麼費勁把他帶到這種地方來?
很快,黑袍開口了。他微笑着說:“王老闆,你還不肯說?”
老王苦着臉說:“我真不知道。”
黑袍笑了:“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從你店裡邊離開的時候,你說他已經走了。轉過頭來,在夜市遇見你的時候,你身上又有了他的氣息。這說明你中途見過他啊。是不是去通風報信了?”
老王一臉無奈:“我真沒見過,也許是路上不小心碰見了,沒有認出來,偶爾沾上了也有可能。”
黑袍嘆了口氣:“既然你不肯配合,那我也就只能教育教育你了。”
隨後,黑袍隨手一招抓過來一團怨氣。然後拍進了老王的身體裡面。
老王慘叫了一聲,隨後整個身子都劇烈的顫抖起來。他一邊顫抖一遍罵:“我特麼……”
但是後面的話,他已經罵不出來了。李聞發現,他的臉都痛苦的扭曲子在一起。
李聞看的目瞪口呆:這是這麼回事?怨氣還有這種功能?這麼像是觸電了一樣?
幾分鐘後,老王的顫抖停下來了。黑袍隨手一招,又把那團怨氣抓了出來。
他微笑着問老王:“你說不說?”
老王快哭了:“我真不知道。”
黑袍嘆了口氣,隨手抓過來另外一團怨氣,塞進了老王體內。
老王忽然撲通一聲,倒在地上,用胳膊護住了自己的頭和臉。好像有很多人在毆打他一樣。
他一邊哀嚎,一邊哆嗦着說道:“別打了,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李聞注意到,老王的聲音變得有點稚嫩,似乎不是他自己的聲音。
李聞懷疑,這是怨氣當中的記憶。
後來,老王躺在地上,已經沒有聲音了。黑袍一伸手,將這一團怨氣也抓出來了。
老王大汗淋漓的從地上爬起來,像是剛剛經過生死一樣。
白袍在旁邊笑眯眯的對黑袍說:“真有你的,怎麼想出來的這個辦法?把怨氣塞到他的身體裡邊,讓他受了酷刑,魂魄又不會被我們折騰的散掉,實在是太妙了。”
黑袍說:“這也不是我的首創。這裡有很多怨氣,人盡皆知。江城出事之後,就曾經有人專門來收集怨氣。然後出售給各種各樣的人。我不過是照葫蘆畫瓢罷了。”
這兩個人肆意的交談着,他們沒有用精神交流,似乎是故意要老王聽到。
果然,老王聽的戰慄不已。
黑袍看了看老王,老王咬着牙不說話。
黑袍嘆了口氣:“屢教不改啊。”
他在院子裡面仔細找了找,最後抓來了一團最大的怨氣。隨後,塞進了老王的身體裡面。
這一次,老王的臉頓時就變得煞白煞白的。他蜷縮在角落中,沒有動,看來還沒有受刑,但是從他的表情應該能看出來,他很害怕。
幾秒鐘後,老王兩隻胳膊向前伸着,從地上站了起來。看他的姿勢,像是被人拽起來的。
這一次的時間格外的長,可能有二十分鐘,甚至半個小時。老王尿了褲子,兩眼上翻。但是他的痛苦沒有停下來。或者說,怨氣記憶中的痛苦還沒有結束。
最後老王徹底暈過去了。黑袍一伸手,把怨氣抓了出來,老王依然躺在地上,沒有醒過來。
白袍也有點納悶呢:“鬼都暈了?這裡面的怨氣得多厲害?”
黑袍笑了:“很厲害就是了。讓他躺一會吧,等他醒了,估計就知道該怎麼辦了。據我所知,江城鬧災之前,這些怨氣的主人,個個桀驁不馴,後來不也照樣服服帖帖了嗎?”
白袍也笑了。
李聞覺得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再等下去的話,老王非得死了不可。就算魂魄沒有受傷,心理上也會有不可磨滅的疤痕。
他趁着老王暈倒,進入了老王的內心世界,幸好黑袍和白袍都沒有發現。
在老王的內心世界,李聞看到了很多模模糊糊的影子。
一聲聲慘叫,讓李聞不寒而慄。
這特麼也叫精神病院?是精神病開的嗎?
雖然黑袍折磨完了老王之後,都把怨氣抓出去了。但是依然有一些怨氣殘存在這裡面。
李聞一路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他發現那些少年都一臉木然,不過目光都很警惕,彷彿四面八方都是敵人,說不定誰就會害他們一樣。
最後,李聞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老王。
老王看見李聞之後,一臉茫然,甚至還有點呆滯,
李聞沒有幻化成自己的本來模樣,免得被黑袍發現。
雖然說自己呆在老王的內心世界,應該不會被人嗅到什麼氣息。不過……萬一呢?
李聞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老王哆嗦了一下,小聲說:“我改了,我真改了。”
李聞有點無語:這還真的給折磨出問題來了?
他小聲說:“老王,是我。”
老王聽到有人叫他老王,身子頓時顫了一下。
他疑惑的看着李聞,然後小聲說:“我不認識你。”
李聞說:“我變了模樣,你當然認不出來了。還記得咱們的暗號嗎?今晚來的包小姐叫什麼。”
老王臉上的呆滯頓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chi漢相:“嘿嘿,小花。”
李聞嘆了口氣:“你都這樣了,還想着小花呢?”
老王有點不確定的問:“你是錢兄弟?”
李聞嗯了一聲:“是我。”
老王馬上就哭了:“你有這本事,你怎麼不早說啊。虧得我爲了幫你瞞着,受了多少罪?我真的快被他們折磨瘋了。”
李聞安慰他說:“過一會你醒過來就可以跟他們說了。不過他們有沒有說爲什麼要抓我啊。”
老王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李聞說:“我有點納悶。”
老王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爲那陰珠?據說他們發現了一個養珠人,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甚至假扮成陰差,在他身體裡邊做了記號。”
“昨天記號出現了,這說明養珠人死了。一般這種情況,是陰珠成熟了,陰氣太濃,把養珠人的身體撐爆了。”
“他們立刻趕到養珠人身邊。結果發現,養珠人被殺了,陰珠被偷走了。他們說,你就是殺人的人。”
說到這裡,老王緊張的問:“兄弟,是不是你啊?”
李聞有點不好意思:“就算是我吧。”
李聞原本以爲老王會怪自己,沒想到他豎了豎大拇指,極爲敬佩的說道:“兄弟,你真牛逼。你這是虎口奪食啊。一個四級的小鬼敢招惹兩個七級的,你在咱們江城是獨一份。”
李聞乾笑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來,問老王說:“我記得我給他們做了一個假陰珠啊。”
老王說:“人家早就發現不對勁了,你那陰珠,裡面陰氣太少。”
李聞只好無奈的點了點頭。他知道那兩個厲鬼早晚會發現,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老王對李聞說:“他們只能模擬出來你的氣息,但是沒有見過你的臉。現在他們要我說出你的長相來。”
李聞說:“那你就說啊,反正我回頭一抹臉,又變成另一個人了,讓他們找去唄。”
老王拍了拍腦袋:“你這話也有道理。”
李聞和老王商量好了之後,就冒險出去了。
他用錢院長的身份回到了狗身上。
回去之後,李聞連動都不敢動,就安安靜靜的在牆頭上趴着。足足十來秒之後,他纔敢向那邊張望了一眼。
還好,黑袍和白袍都沒有什麼動靜,看來沒有發現。
七級厲鬼,也不過如此嘛。
緊接着,老王也醒過來了。
黑袍幽幽地問:“你肯說了嗎?”
看黑袍的意思,如果老王繼續咬緊牙關的話,他不介意再來一次拷打。
老王使勁點了點頭。
黑袍一點都不意外,微笑着說:“那你說吧。”
老王揉了揉自己的臉:“他大概長這樣。”
李聞發現,老王變成了自己的模樣,變得倒挺像的。
白袍和黑袍看了一會。隨後,黑袍抓出來一團氣息。那是李聞的氣息。
他努力的讓這氣息幻化成型,因爲氣息太弱,所以沒有成功,但是從臉的輪廓來判斷,老王應該沒有撒謊。
黑袍和白袍對視了一眼,白袍忽然站起身來,眨眼之間消失不見了。
李聞有點納悶:“白袍怎麼走了?”
不知道爲什麼,李聞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內心深處,有一種危機感。